他怕嫌疑影响他和好友来往,也怕破坏他与沈怡的交道,急于拔除。当下交代闫嘉盛:“她正在气头上,我先回避一阵子。待会儿你千万认真跟她解释,不能让她再误会下去!”
沈怡收拾好女儿,抱去儿童房拿动画片拴住,再回餐厅收拾碗筷。
闫嘉盛贼兮兮过来观风,见她神气还算平静,生硬搭话:“邱逸回去了。”
沈怡低头洗碗,冷笑:“你怎么不开车送送他?”
闫嘉盛听成指控,叫苦:“你们这些女人,心思比细菌都多,别人随便打个喷嚏都能联想出上百种疾病。”
“我可没功夫管你打喷嚏还是咳嗽,反正你死皮赖脸,耳朵说破也不听。”
沈怡随意数落,丈夫突然讨伐般快步逼近,脑门鼓着一串青筋。
“你跟我来。”
他用力抓住她的胳膊拽进书房,打开电脑硬盘E区,让她参观“秘密文档”。每个文档都用香艳的日本女人名字命名,有的熟悉,有的生僻,沈怡知道这是广大宅男为自己设立的心灵慰安所,问丈夫干嘛拿出来显摆。
“我是让你明白,我看片只看AV,只对女人的身体感兴趣。你随便搜我的电脑,能找出一部GV,或者在浏览器上发现一条基佬网站的痕迹,我立马打开窗户跳下去。”
沈怡被他搞懵了:“你什么意思?”
闫嘉盛嗤笑:“你说你假不假啊?自己瞎疑心,现在又装糊涂。”
沈怡理解力不差,仍很奇怪:“我从没怀疑你是基佬,你这是不打自招吗?”
“去去去!跟你说正经的!你不就怀疑我跟邱逸搞基吗?那都是你的幻觉,我俩绝对清白,不信去问我妈!”
信息量巨大,沈怡不笑都难:“问你妈做什么?难不成她也怀疑过你们?”
“是,哎呀,我和邱逸太好了,高中那会儿走得更近,有一阵吃饭睡觉都在一处。学校里一帮腐女看了就瞎起哄,搞得老师也起疑了,找我妈和岳阿姨谈话。吓得两家家长脚趾都抠紧了,审过我们好几回,还找心理医生来套话,最后证明我俩性取向都很正常,只是单纯的好朋友。”
新闻上才有的滑稽事令沈怡忍俊不禁,辩解:“我可没怀疑你们。”
她否定“受害人”身份,闫嘉盛就不能当“情有可原”处理,责问:“那你干嘛冲邱逸发火?还不许他上我们家来,人家招你惹你了?”
沈怡勾起恨事,脸色复黯:“我就是看不惯他,装得假惺惺,怯生生的,其实不是什么好鸟。”
闫嘉盛听了比自己挨骂还火大,立刻变了张恶鬼脸:“你挑剔别人可以,就是不能说邱逸坏话,不然我跟你急!”
“你这人烂鼻子闻猪头,分不清香臭!”
“我怎么分不清,邱逸就是香的,你才是屎壳郎打哈欠,臭不可闻!”
和丈夫吵架是无用的消耗战,沈怡手掌交叉示意停止,郑告:“我不跟你讨论他的人品是香还是臭,只声明一点,以后不想再和这个人有过多接触,你俩要怎样我不管,但请你转个话,让他少接近我,公司家里都是!”
她看邱逸无足轻重,隔离便好。闫嘉盛却将其视做严重的分裂活动,自己讨不着说法就让母亲代为交涉。
多个脑子多条思路,婆婆的假设很骇人。
“小沈,邱逸是不是对你耍流氓了?你悄悄跟妈说,妈保证不告诉别人。”
女人厌恶丈夫的朋友,遭受性骚扰是一大动因。
婆婆以为儿媳受了欺负羞于明示,急着为她做主。
沈怡恨邱逸奸诈,却不能胡乱冤枉人,忙说:“妈,没有的事,他这点还算守规矩,从没冒犯过我。”
“那你为什么讨厌他?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从小人见人爱。”
“……妈,我知道闫嘉盛跟他好,他俩要怎么亲热我都没意见,只想单独和邱逸保持距离……就这么跟您说吧,他妨碍到我的事业了,再不远离我兴许会丢饭碗。”
她觉得婆婆通情达理,知晓实情必会理解她的苦衷,便在对方不懈追问下讲述了筑美老板家的狗血内斗、邱逸与华灿的交情以及她在公司关系网中的尴尬位置。
婆婆在机关单位操练数十年,熟知人际事务的复杂艰险,很认可她的见解和处置方式,安慰:“你的决定是对的,但我想邱逸并不知道这些情况,不是有意陷害你。你不想跟他来往就算了,心里别记恨。嘉嘉那边我会解释的。”
沈怡叮嘱:“妈,您可千万别跟闫嘉盛说实话,他和邱逸穿一条裤子,知道了肯定会告诉他。”
婆婆答应得好好的,等闫嘉盛一问什么都招了。她以为亲疏有别,朋友再好总亲不过爱人,闫嘉盛知道透露此事将对沈怡不利,定不会走漏风声。
然而闫嘉盛只把老婆当衣服,还是不太值钱的旧衣,远远比不上亲如手足的邱逸,得知他被卷入职场斗争便急着报信。
因母亲再三警告,他起初不知如何开口才稳当,周四下班前接到华灿电话,说久不见面,想约他和邱逸出来聚聚。
当事人主动邀约,闫嘉盛自作聪明地想出一套拙计,喜道:“好呀,我也正想和你聊聊呢,那就在上次酒仙桥那家夜店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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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华灿借邱逸的名义约见闫嘉盛,其实是冲着沈怡去的。
都说男人行事直接,其实不然。男人之间商谈事务很少直奔正题,常常借由娱乐活动展开,再拿些无关紧要的话题铺垫,要不也不会在KTV、桑拿房里谈生意,借做运动、打游戏拉关系了。
当晚三人在夜店碰面,有一搭没一搭地喝酒闲聊。
闫嘉盛没心计少耐性,见气氛炒得差不多了,问华灿:“你跟你那姓魏的大哥处得怎么样啊?”
问题提得太莽撞,邱逸也愣住了。
华灿料想沈怡跟老公吹了风,神色如常地答道:“就那样吧,不冷不热,和平共处。”
“你确定?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没有啊,你干嘛这么问?”
闫嘉盛借剥松子壳掩饰尴尬,笑道:“也没什么,就是听人说,你大哥很不待见你,凡是跟你走得近的员工都会受迫害,搞得其他人都不敢接近你。”
“谁说的?沈工吗?”
华灿出手凌厉迅捷,闫嘉盛那反应怎能抵挡?慌张傻笑两声,等于默认。
邱逸吃惊地放下杯子,上身朝他倾斜:“沈姐真这么说?”
他这两天若有所失,不断探究与沈怡的嫌隙,闫嘉盛的话犹如炸弹为他的思绪开辟通路,可这条路鬼魅横行,他不太敢动身。
闫嘉盛行动都为了他,马上强调:“她说她刚进筑美那会儿被你们小老板误会成华灿介绍去的,好几次被他的手下穿小鞋,差点玩完。你遇到过这种情况吗?”
“……我没有啊……”
邱逸下意识转向华灿,慌乱似流沙无处停歇。
华灿的城府比他和闫嘉盛的总和还多十倍,听笑话似的露齿而笑。
“这哪儿跟哪儿啊?我和魏景浩虽然不像平常兄弟那么亲热,可也不是仇人。况且我爸还是筑美的董事长,拥有绝对管理权,怎么可能允许魏景浩公报私仇?反正我进公司一年多,没受过欺负也没听到过类似说法。邱逸,你听说过什么吗?”
邱逸摇头:“我也没听过。”
疑惑浪花般腾于胸口,沈怡凭才干作风在他心中奠定了极高信用,胜过他本人的耳濡目染,相信她没有确凿证据不会下结论。
他怀疑闫嘉盛添油加醋,再次求证:“沈姐到底怎么跟你说的,原话是什么?”
闫嘉盛急了:“我是听我妈转述的,不过我妈那人你知道,以前做财会的,记性最好,思维最清晰,还跟我保证,说沈怡的话她一个字都没记漏记错。沈怡进公司发现魏景浩不待见华灿,连带着也不待见跟华灿关系好的人,已经逼走好几个员工了。她开始也遭了暗算,后来看清形势主动投靠了魏景浩,又做项目立了功,这才安全过关。你是华灿招进公司的,和他是老同学好朋友,魏景浩怎么容得下你呢?女人家胆子小见识短,沈怡怕被你连累,就想跟你保持距离。所以前天才会对你甩脸子说狠话。”
他一句句榨干邱逸的血色,却加深了华灿的讥笑,不慌不忙打断:“嘉盛,我相信沈工这些话绝不是她本人臆想出来的。空穴来风嘛,我们公司上下几百号人,其中少不了搬是弄非的。她一定听到什么闲言闲语,又恰好在工作中和同事闹了点小矛盾,两件事凑一堆就以为映证了那些流言,由此引发心理恐慌。”
闫嘉盛忙问:“你说这些都是流言,那你大哥真没下黑手整过你?”
华灿戏谑:“现实生活里哪有那么多宫斗戏情节啊?我们公司是做建筑设计咨询的,工作性质单纯,搞好项目就能拿钱,斗来斗去只会浪费时间。你想想,魏景浩已经是筑美的总经理了,公司一半的股份都在他和他妈妈手里,我和我妈什么都没有,跟普通员工差不多,他犯得着不顾我爸的面子打压我吗?最后再说说我吧,我去筑美上班是方便学东西,工资并不比外面高,凭我的学历要找个同规格的公司上班不难,真要是天天受欺负能呆得下去?又不是要养家糊口,非得吃这碗受气饭。”
闫嘉盛直男癌,对女人有偏见,纵然千百次见识过妻子的高智商,轮到做判断题时仍愿意采纳外人的意见,拍膝怨念:“我就说这事听着跟电视剧里演的似的,怎么可能有这么狗血的真事嘛。这女人啊,就爱嚼舌根听是非,把自己搞得神经兮兮的,结果屁事没有。真服了她了。”
一桩心病被怒火烧化,他急着倾倒残渣,完结此事。起身拉住邱逸胳膊,对华灿说:“我带邱逸回去找那神经病说清楚,你不知道她现在拿你俩当瘟神,还不许邱逸来我们家,气得我这两晚上睡不着觉。如今事情都弄清了,看她还怎么作。”
他就像沈怡形容的,挑起盐巴填大海,专干傻事。邱逸死活劝不住,担心他和沈怡吵架,寻思自己在场多少能劝一劝,悬心吊胆跟他回家。
闫家的大门是密码锁,邱逸见闫嘉盛伸出的手掌用力拍在门板上,吃惊:“你不会忘记密码了吧?”
闫嘉盛无视他“会扰民”的劝阻,大声催嚷“开门!”,故意用劣行为自己造势。
张姐是来迎接醉鬼的,见他神志清醒,知道这架势是要找老婆寻衅,忙自觉地躲回卧房。
火车般轰隆隆的脚步声切断沈怡未完成的计算公式,转过头丈夫已奔到身旁,夺下她手里的鼠标,硬气吩咐:“到我房里来一下,今天我得好好给你补补课,教你怎么为人处世!”
沈怡看看他身后面似苦瓜的邱逸,问:“他是不是喝多了?”
邱逸像被烟头烫了一下,赶紧拉住闫嘉盛:“你别这样,有话好好说。”
闫嘉盛只想独占这只鲜肉大包,不容别的狗啃咬,烦躁甩开:“我现在就是在好好说话,你放心这女人的心脏是金刚石做的,拿锄头都凿不出个印。”
沈怡见到邱逸便预感坏事了,镇定教训丈夫:“你不用这么大声我也听得清,咬了舌头,疼的还是你自己。我还要工作,长话短说吧。”
她先凭仪态胜出,闫嘉盛知道暴躁又将中计,退后一步坐上床沿,再拉邱逸与他并肩,形成二对一局面。
“我今天和华灿喝酒,当面问过他了,他和他大哥没矛盾,是你听信谣言疑神疑鬼,还害得邱逸躺枪,快跟他道歉。”
假如他此刻心肌梗塞,沈怡非但不抢救还会敲锣打鼓来欢送。胸腔迅速增压,一枚火热的炮弹射向喉头,爆炸式叱问:“你怎么能当面问华灿,疯了吗!?”
闫嘉盛举枪举到手酸,立即扣动扳机:“你才疯了呢,成天神神叨叨,胡思乱想。一会儿嚷着工作忙,一会儿还有时间琢磨这些有的没的。叫你学我,没事打打游戏,健康又益智,不比看那些教人勾心斗角的狗血连续剧强得多?”
灾难已至,沈怡耻于在废墟上和傻子打架,扭头任他大放厥词。
邱逸再三劝说无效,被迫抬高嗓门喝止闫嘉盛,上前请求:“沈姐,能和你单独谈谈吗?”
这情形无异于撕破脸,做个了结也好。
沈怡默默打开衣柜取出外套穿上,邱逸静静跟随,二人来到小区凉亭。
大地正悄然复苏,树木抖落越冬留下的枯叶,轻微声响如同锤子扎着沈怡烦乱的心,侧对邱逸,拒绝与他视线交流。
“你想说什么?”
“……沈姐,我知道你的为人,没把握的事不会乱说……刚才在酒吧听了嘉盛的话,我吓了一跳。公司内部的斗争真有那么激烈吗?”
不是所有包子都糊涂,不是所有圣母都愚蠢,他不带恶意看人,却明白险恶的人心客观存在着,或许与自己近在咫尺。
若能做戏到这份上,定是天才级别的阴谋家。
沈怡相信他不是,否则不会直到二十八九岁还出不了头,更不会被小韩那绿茶女玩弄。心想:闫嘉盛已打草惊蛇,我再遮掩也没用,干脆跟他交个底得了。
她平静询问:“你进筑美三个月,最近这个月和前面两个月对比,感受有什么变化?”
邱逸认真思索后作答:“这个月好像工作忙一点。”
“事到如今还自欺欺人,你前些时候天天加班到后半夜,是只忙了一点吗?”
“我……你是说……我是被人陷害才疯狂加班?”
沈怡觉得他一点不笨,只是胆子小,不敢直面人性丑陋,提问引导:“你认为职场是什么地方?”
“……是人们工作的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