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了个就近的位置,坐了下来,仔细地观察着林德的一举一动。
“好吧,”林德说道,“我第一次遇到莫里亚蒂开始,是我二十二岁那年,母亲快要去世了,我上街给她买药,却撞到了莫里亚蒂边上。然后出门前,我母亲将自己的项链挂到了我脖子上。当时那颗石头掉了出来,应该是被莫里亚蒂看到了,他跟着我回了庄园,诱导我使用石头杀死了那个一直对我不甚恭敬的管家。”
他虽说带着笑,却没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这是我第一次杀人。莫里亚蒂告诉我,世上存在五颗这样的石头,它选中的人皆为命定之人,他告诉我,我生来非凡。”
“你相信了?”伯爵不敢置信的打断他。
“可是他似乎没意识到,这颗石头和我无关,”林德摇了摇头,“这是我母亲的石头,就算是这样,我母亲为何潦倒至此,即将病逝?”
“所以在你质疑他后,他给你展示了一下他的能力,”歇洛克肯定地说。
“没错,”林德说道,“他告诉我,这五颗石头对应着五种不同的能力,分别对应时空、灵魂、精神、真实、自我。我手上的,就是精神之石,我借此可以操控他人情绪。”
他笑了一下,“他没告诉我过,我使用他会迷失自己。他手上的是‘真实’,自己却已经分不清真实和虚假的边界了。”
“那我手上的,应该就是灵魂?”艾琳娜猜测。
有种古怪的预感越发朦胧,她继续说道,“父亲那里的应该是时空?大福尔摩斯先生手上的是自我?”
她看向迈克罗夫特,“是吗,大福尔摩斯先生?”
唯一能对应进态度大变的林德身上的,就只有“自我”了。
“正确,”回答她的并不是迈克罗夫特,而是歇洛克。
他紧盯林德,“那么,我假设,你应该知道莫里亚蒂对艾琳娜小姐的真实意图?”
“他似乎认为艾琳娜能激发出什么新奇的用途,”林德不在意地说,“让我吓她一下。哦对,最开始他也在场。”
他耸了耸肩,“那个老头子特别难缠,我不喜欢他,要我杀掉他吗?”
林德似乎完全没有自己之前还在为莫里亚蒂办事的自觉,说这句话的时候气都不带喘的,一派坦然,就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
他似乎是觉得无聊,边讲又边掰起了手指,咔咔作响。
“然后他成了我的老师,”林德说道,“我不喜欢他,但是我没有选择的权力,我与其说是被他操控了,不如说我控制不住自己。我恨他,我畏惧他,因为我操控不了他,反而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下。”
他这样评价,“可怕的男人。不过他似乎对我的约束也很少,我就干脆放纵自己沉醉在别的地方。有趣的是,当时我就是在那里遇到了你母亲,伊薇特。”
艾琳娜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你不配喊她的名字!”伯爵沉下了脸。
林德不在意的笑了笑,随后他就又挨了伯爵一拳。
“她对我也没有好脸色,自始至终都是,”林德平静的擦去嘴角的血迹,“行了,要继续听,就别费口舌了,莫尔森。”
他继续道,“我当时被她和另一个女人打退,被那个女人关进了‘虚假’中。这显然与最开始莫里亚蒂说的世界上只有五颗这个东西相悖。但最后关头,我拽下了她的面具。”
“怎么?让你的心死灰复燃了?”伯爵嘲讽道。
林德耸了耸肩,“她和伊薇特长得一模一样,伊薇特喊她‘伊薇特’。”
“知道为什么她们把我扔到了一个‘疯人院’,莫里亚蒂却没有放我出来吗?”他叹了口气,“因为他认识那个‘伊薇特’。而这个世界上,莫里亚蒂告诉我,除了‘真实’,却还有‘虚假’,甚至还有另一个世界存在。”
“所以他改变主意放你出来,是因为——”
福尔摩斯想到一个可能,“光明之石集齐,会发生什么?”
林德露出了一个古怪的表情。
“我猜一下,”他对艾琳娜说道,“如果莫里亚蒂没说错,你应该也不是‘艾琳娜’?”
这句话让室内的空气几乎凝住了。
本来还在低声探讨的人也安静了下来,一时没有人说话。
哈德森太太似乎没什么表情,伯爵出去了,迈克罗夫特和歇洛克则是似乎早有预料,埃里克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除开吃惊到现在一直没停过的华生,只有本叔看了看艾琳娜。
“我想,”他谨慎的答道,“应该是艾琳娜。”
“这重要吗?”艾琳娜疲倦的问,“我猜出了大概。”
她呼了口气,闭上了眼,靠在沙发上,“说吧,继续说。”
林德看了她一眼。
“你不像是她的孩子,”他突然再次重复道,“你不像狼,也不像犬。你看起来倒是很像…”
林德止住了自己的话。
“莫里亚蒂告诉我,异界的灵魂,光明之石,极夜之昼,三样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的时候,他渴求了这么多年的东西就会回来,”他说道。
“林德,你说谁犬呢?”伯爵刚从盥洗室回来就听见了这句话。
他随手拿起边上的书,“你再说一边?”
本来沉重的气氛一扫而光。
“谁应谁就是,”林德随便的说,“我饿了——管饭吗?”
他期待的看向哈德森太太。
伯爵则是看向两位福尔摩斯,“他说完了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一把拿过林德手中的东西丢给全场(体型)最令人信服的迈克罗夫特,就把人往外推,“走走走,快走!”
林德几乎是被赶出了门,然后门就轰然关上了。
他看着干净的221b门牌,毫不在意的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用口袋中伯爵塞来的钱叫了辆出租马车。
“我来投案,”站在一脸见鬼表情的葛莱森探长面前,林德说道。
“终于走了,”伯爵松了口气,“保持这种样子真的好累。”
他稍微活动了一下自己,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干,也没出去过。
华生吃惊地问:“装的?”
他怎么什么感觉都没有?
伯爵有点意外的看了他一眼。
“是啊,”他干脆地说,“我以为你看出来了?”
“没有,”华生摇了摇头。
不是很正常吗?
“这么多年了,人是会变的,更别说他已经疯了,”伯爵将手套戴上,“但是林德——他总是这样。”
“还是很好骗的,”他总结,“嗯,就是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福尔摩斯兄弟——基本上什么都知道华生&伯爵——什么都不知道
今天临时有事qaq差点没赶上全勤!!
好险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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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fall like rain
华生和伯爵在闲聊的时候,艾琳娜在一边翻看着自己的本子。
她全然没管伯爵塞钱的小动作,也懒得理会本叔和姨母关于她“真实身份”的辩论。
一张张本是空白的纸上绘满了有趣的结构,精巧而或纤细或庞大的建筑跃然纸上。
艾琳娜看着这些东西,似乎回到了自己仍是实习生的时候,即使她后续已经成为了足以独当一面的建筑师,却依旧难以忘记那段日子。
她从来没有忘记过勤能补拙。报不起手绘班,于是就借着学校的图书馆一点一点抄绘,慢慢填上自己并非强项的速写;买不起昂贵的水彩纸,就反复用,最便宜的颜料练成了她现在出类拔萃的绘画技巧。
但…技巧只是技巧。
书页翻飞,直到最后一页,突兀的写着一行潦草的字,是林德之前写下的。
“你在干什么,艾琳娜?”哈德森太太走了过来,“在看…”
看见了那行字迹,她将手搭在了艾琳娜肩上,“艾琳娜?你怎么了?别在意这个——”
她的话还没讲完,艾琳娜就摇了摇头,顺手将手中的本子投进了不急不慌燃烧的炉火中。
“我没有在意这个,姨母,”她轻声解释道,“我只是觉得自己犯了个愚蠢的错误。”
曾经的、如今的年少成名似乎迷晕了她的眼睛。
她过于迷信自己的成功了,反倒忽略了别的东西。
设计并不是靠着练习就能堆砌的,需要的是自己的想法,一味的复刻现实场景是不现实的,在已经掌握基础的绘画技巧之后,她需要的不是加强它,而是将画笔抛掉。
大学老师的话还回荡在她的耳边。
“刻意的注重技巧是没有用的,”老师曾说,“你要知道自己是在设计什么,为什么而设计。建筑并非是简单的艺术元素,它美的地方,恰恰在于它是艺术与现实最接近的契合处,衡量两者的距离与尺度才是你们需要做的。”
在人心浮躁的现代,艾琳娜凭着自己的刻苦与天赋胜出,被称赞有工匠精神,刻苦钻研,细致而不套路,会一点点打磨自己的作品,却始终离那批最顶尖的设计师有一段距离。
这次她似乎摸到了一点边界,那就从抛掉速写本开始吧。
解构主义,极简主义,如果她试图向这种方向的顶点靠近,过于依赖表达而非推敲并不是最好的办法。
她该感谢这次的灾祸。
艾琳娜看着火舌舔/舐着本子,直到消失殆尽,她眼中似乎也跳跃着些许火焰。
“我想我需要一点变化了,”艾琳娜肯定地说,“也许就这一点来说,我甚至还要感谢莫里亚蒂和林德。”
无论他们出发点是什么,但确确实实告诉了她应该怎么往下走。
“什么?”伯爵刚走过来就听到这句话。
他下意识看了看壁炉里正在烧的本子,依稀能看见一点痕迹。
伯爵不敢置信的问,“本子被扔了?谁干的,疯了?”
“我,”艾琳娜答道。
伯爵退了一步,又左右看了看艾琳娜。
“你该不会是被掉包了吧?”伯爵吃惊的问,然后赶忙看向迈克罗夫特,“大福尔摩斯先生——”
“不,没有,”艾琳娜真挚的解释,“父亲,你想多了,确实是我自己做的,烧个本子而已。”
她就是自己扔的,真的。
“但是你把自己的手绘本扔掉了!”伯爵惊呼,“艾琳娜,有事好好说,别激动。”
然后几乎是有点急躁的捡起边上的铜质火钳,试图去捞。
艾琳娜小时候画画,本子被他不小心因为吃点心而弄上了油污。
然后哭的撕心裂肺,毁天灭地,一度让他对点心产生心理阴影,当然,结束期为第二天。
伯爵边动作,还不忘语速极快的和艾琳娜解释,“我刚刚给林德钱是为了送他去自首,他现在应该已经在苏格兰场蹲着了,艾琳娜你不要误会,我没有不爱你的意思。我给他钱是因为熟悉他性格他八成是去自首了你不要难过——”
似乎真的怕艾琳娜误会,他一气呵成,都没有停顿,生怕慢了一秒艾琳娜就心灰意冷、抛弃他,自己变成孤寡老人了。
艾琳娜拉住了他的手,“父亲,我是认真的。”
“我觉得,是时候做一些改变了,”她轻声道,看向一旁走来的福尔摩斯兄弟,又握了握手中攥紧的、陪伴她这么多年,或者还与她身世有所关联的那颗石子。
什么,做出改变?
“你要转行了?”伯爵脱口而出,“倒也不用吧。不至于。”
想到今天的罪魁祸首,他心一狠,“不要担心莫里亚蒂,我知道他在哪里,我把他弄死,你以后就不用担心他的事情了。”
“父亲,你怎么知道莫里亚蒂在哪里?”艾琳娜皱起了眉,“你是认真的吗?”
“是的,”本叔替伯爵答道,“我猜他也是认真想要尝试让莫里亚蒂直接笑死,以绝后患的。”
“你说谁把人笑死?”伯爵立刻被引走了注意力,“威斯顿,你再说一遍?”
“你,”本叔不假思索地说。
伯爵怒气冲冲,打算一辩高下。
而发现两人又吵了起来,艾琳娜不忍直视的偏过了头。
太幼稚了。
就在这时,她的肩被人轻轻从后面拍了拍。
“所以,莫尔森小姐已经选好了以后的路吗?”迈克罗夫特带着笑的问道。
他并没有说具体是什么路,但艾琳娜大致清楚他打算要的是什么。
艾琳娜肯定的点了点头,将手摊开.
“我不需要它,”她说,“过去不需要,现在也不需要。”
它能带给艾琳娜的,无非是纷争与权力。
艾琳娜又不缺钱。
虽然掌握一个人的灵魂听起来是很有诱惑力,但艾琳娜也并不渴望掌握他人灵魂。
对她来说,掌握他人灵魂,倒不如用建筑震撼他人灵魂。
“建筑是生活的容器,”艾琳娜想了想,又答道,“我希望他人为我造出的‘容器’欢呼,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