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魏尔一壁搭上封驭的肩膀,一壁朝最外侧的苏嘉艺笑,看清她红扑扑的脸蛋、湿|润润的双眼,心又跳了一下,这难道就是他的魅力,他的春天真的要来了!
封驭拍开这只“咸猪手”,了无生趣地从兜里掏出手机,轻声说了句不去。
“别啊!这这封驭你小子怎么这么不合群,而且你该给姜来和小朵儿二人世界的空间,你去干啥啊,当大电灯泡??真没眼力见!”
林飘飘笑得更娇美了,带着扶笙,苏嘉艺和她的朋友,排一只简单的四小天鹅。
*
林飘飘靠和学校舞蹈社社长的关系,抢了一间排练教室,进去后,熟悉地开灯,把平板从书包里取出来,调出视频。
一到正事上,林飘飘倒挺专业,扶笙听她说了好几个芭蕾的专业名词,但心里依旧没底。
“我扒舞快,而且从小就学过几年芭蕾,你们可以先休息一下,等我学完再教你们,给我一小时。”
“可以啊林姐,不愧是我们明礼校花榜的榜首,就是全能,这么难的舞只要一小时?”
方魏尔夸赞之词不绝于耳,但也护短。
他推攘着苏嘉艺也上去学,苏嘉艺腼腆地和朋友站在一块儿,说什么也不上去。
“我学的不是芭蕾,没有飘飘学的快,不丢脸了。”
“没事啊,这里也没别人。”封驭瞥了眼,方魏尔立刻接上话茬,“嘉艺你就上吧,飘飘一人也挺累的,这里估计也就你俩功底最好,比赛的重担都在你俩身上,你学会了,可以教给啾儿。”
苏嘉艺咬咬牙,眼神亮亮的,同意了,林飘飘脸色微变,但语气欢悦,两个人就在最显眼的中间空地上学起来。
一个自信昂扬,一个羞涩收敛。
扶笙自从进来后,便没有任何人和她搭话,她知道自己的任务就是在角落里安静地坐着,直到开始学舞。
保持沉默、沉默到好像不存在。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中间的两个女生,和她隔开得老远。
扶笙大概了解李老师的意图,但李老师只了解了她的表面,只怕不清楚她来这里的原因。
她抱住双膝,再一次直面令她失去所有希望的东西,扶笙毫无兴趣。
甚至厌恶。
她冷冷地、空洞地注视着前方,在斜对角的方向,封驭坐在讲台桌唯一一把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儿,拿着手机捣鼓,方魏尔弯着腰看他的手机,啾儿也时不时笑出声,往手机上点,黑长发扫到封驭的指尖。
俊男美女,可真亮眼。
“你这头发真够长的。”
“碍着你了,哼!”
啾儿娇俏地翻了个白眼,就想往台下走,被封驭随手拉了一下垂|荡的马尾,惊呼一声。
惹得方魏尔捧腹大笑,“还从没见过你这丫头这副表情。”
“我要告诉嘉艺和林飘飘,你们偷拍!”
“诶!错了祖宗,别说出去!姑奶奶诶!”
方魏尔是想自己私藏的,私心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表情有些不明快,封驭倒无所谓,把腿放了下来,“随她去呗,大不了删了。”
欢乐的一角,扶笙没有任何参与,她知道不会有人注意到这里还有个人,正在卑微地羡慕,那肆无忌惮的亲密。
她望着林飘飘僵硬的脸色,瞪了眼啾儿,欢快地跑上台去,抢封驭手里的手机。
扶笙内心缺陷了一角,她和他的距离,好像隔了一整个银河系。
这片星际里,不存在任何回响。
扶笙回想自己是如何上心的,其实并非所谓的一见钟情,她不是个相信浪漫与缘分的人。她的世界从小充斥着利益、争端以及各种黑暗面的事物。
她的思想和心灵,早已被染成黑色。
她羡慕虞呦,嫉妒她有爸妈宠爱,无需担心哪天这份爱就会消失;同时她也嫉妒拥有无数关注和喜爱的林飘飘,或者说,她嫉妒漂亮,出众的女子,因为这是她没有的。
而懦弱,使她只敢把这份嫉妒吞下,不声张。
她们身边围绕着无数优秀帅气的男人,扶笙向往他们的相处,她像一条旱地里的游鱼,渴望跳到另一个水圈,殊不知那里的水圈再容纳不下一个人。
“封驭!今天不删了,我饶不了你!”
扶笙捂住耳朵,笑出了声,林飘飘笑着追了出去。
指针指向八点,排练室的人依次往外走,丝毫没有注意到角落还有一个人,就在要关灯落锁之时,方魏尔大梦初醒。
“那个同学...我们要走了...你出来吗?”
扶笙坐得时间有些久,腿坐得麻了,她晃晃悠悠站起来,头晕乎乎的,“这就结束了?”
“方位,快跟上啊,磨磨唧唧干嘛呢,嘉艺说待会儿要去吃夜宵,姜哥和朵姐订好包厢了,林飘飘还和高三的社长约了还钥匙,就到时间了。”
方魏尔为难地看眼啾儿,又不好意思地抬眼看扶笙,双手合十做了个拜托的动作。
“我知道了。”
扶笙快速小跑出来,一股脑跑进黑暗里。
她没有乘电梯,因为出来前看到方魏尔和啾儿在电梯门口,她不想再和他们同处在一个空间,那种滋味,比尴尬更要苦涩百倍。
初时,扶笙想着,她不愿接受明礼的一切,包括这里的学生和老师。
现时,扶笙想着,如果能和他们友好地聊上一分半钟,也是好的。
楼梯间的灯很暗,她从八楼往下走,可能她活该孤独吧。
*
幽静的一楼大厅,扶笙孤零零地从楼梯间走出来,外头早已月明星稀,她紧了紧自己的围巾,喉头哽咽又酸苦。
包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震动了几下,扶笙想不出这时候会有谁给她打电话。
她仰头看浓云边的圆月,呼出一口淡薄的白气。
“喂...”
“笙笙,我...我晓芩啊,你好久没联系我,别把我忘了,你在那边还好吗?”
听到熟悉的声音,扶笙憋住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
她把围巾死死地捂住自己不|停喘|息的嘴唇,那块区域很快变得湿|热,透过编织毛线的缝隙传递到手掌,又是一团湿|热。
她突然好想附中,在这里她只有一个人,和所有一切隔绝。
而在那里,她至少还有季晓芩,还有从小陪伴到大的芭蕾,她不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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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梅子 [VIP]
我很好。
也有点不好, 或许是前半辈子过得太过清淡,突然的浓|烈令她心绪摇|摆。
“笙笙,你还会回来吗...怎么不说话啊, 是不是吵到你了...”
扶笙吸了吸鼻子, “没事, 我刚下晚自习,再说吧, 附中好多人估计还认为我是陷害贺婧的人,回去也改变不了什么。”
“怎么会, 她们空口无凭!而且......”季晓芩停顿了下,“贺婧她们快毕业了, 还有几个准备参加明年一月底的落桑大赛,还有些考团考学,她们的生活丝毫没有因为你被影响,你甘心吗?”
扶笙忽然间发现,已经离那段高压的生活很久远,明明就几月, 却仿佛好像多年。
她的内心没有原谅贺婧, 但她原谅了过去的自己。
“会有遗憾吧,但是改变不了什么, 我想回来,可是晓芩,你没见过我现在的样子,我不敢回来见你们。”
“......算了, 不说这些了, 说说你在明礼的故事吧, 有趣的好玩儿的, 有没有遇到交心的朋友?”
扶笙安心地踩着雪地靴走过操场,道路两旁的白炽灯光亮,光圈一层层扩散开来,拂到她的额发,哪有什么朋友,更甚交心。
但扶笙到底是个骄傲的人,再难熬,也不愿把困境说给唯一一个朋友听。
她快速眨眼,把眼泪憋回去,抬劾看向漆黑的天幕,忽而一片冰冰凉的物体覆在眼睫上,因着体温逐渐融化,再次湿|润了扶笙的眼。
“有认识很多哦,不过短短几月,也没到交心的程度吧,就能一起去食堂吃饭,聊两句,哦对,还有我们要一起参加舞蹈大赛,刚刚才排练出来,现在要一起去夜宵,好多人呢,嗯嗯,你不用担心我,我妈知道这件事,我会早点回家的......”
挂了电话,扶笙狠狠吸了一口气,外头虞家的司机已经等着 ,她没理由不回家,不过这次扶笙特意让司机从小巷子里拐。
融不进没事,至少...至少远远地看几眼,睡前也足够回味。
*
冬去春来,明礼的春游如约而至,作为私立学校,今年是去上海迪士尼乐园,众人皆兴奋异常。
可扶笙一点儿没有兴奋的苗头。
在学校里,她可以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见到封驭,可一出校门,她只有百分之一的概率,人海茫茫,她去哪里偶遇啊。
尽管如此,那一天还是到来了,一大早,扶笙用尽努力使自己的脸庞看起来,不至于那样脏,校服里套了件林素芳新买的卫衣,搭了一条小裙子,下面踩了小皮靴,但从衣服本身看,很甜美。
可再看穿的人,扶笙深深叹了口气,虽说人靠衣装,如果人本身硬件差,拿再好看的衣服也没用。
扶笙安静、且不安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她知道今天的装着风格和平日有很大不同,但她不会自我感觉良好地认为,会有人注意到。
可那天,直到上校车,扶笙都没看到封驭一眼,后来,听人说,他和姜来,方魏尔是自家司机带过去的。
莺啼花开之节过去后,恰好那年最后的夏日。
扶笙换上夏季校服,过长的头发绑起在脑后,她渐渐适应在班里当一个边缘人物,和许多影视剧里的路人甲乙丙一般。
因为适应,扶笙懂得了享受,明礼的夏季,高大的梧桐树从教学楼二楼窜起,直逼高二的楼层,扶笙偶尔午后路过老师办公室,时常看着那抹绿色失神。
“李老师,封驭同学还是没来上学吗?已经好几天了,快一周了,这样下去可不行。”
“主任,我也有打电话给他家里,但...没人接,去家访说是身体不适,但总觉得还有别的原因,可也不好为难人家孩子说出实情。”
“也许封老家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不方便公众的,算了,先这样吧。”
这之后,封驭一直没来学校,班里也因为紧张的学习氛围,重新排了座位,扶笙的座位从倒数第二排,排到了正数第二排。
没有期待感的学校,她不知自己还能撑到什么时候去,难道是为了明礼映目的绿野,或许也不全是。
扶笙喜欢看到穿着白衬衫的少年,走向洒满金色的高树,蝉鸣不绝于耳,少年纯白、干净。
“方位,封驭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听我哥说前几天看到他在南街和...初中时的大哥一起...”
林飘飘支支吾吾地说着,却听方魏尔瞪大双眼,一拍桌子,“怎么可能!他身上那伤就是那混混搞的,怎么可能!封驭家里肯定出大事了,我爸妈也不肯跟我透露,只让我顾着他点。”
扶笙的耳朵尖,做笔记的手一颤,缓慢停下,那边好似又来了个人,急匆匆的,方魏尔骇了声,跟着跑了出去,林飘飘也想跟着过去,被旁人喊住了。
“飘飘你在学校等着,有消息和你支会。”
方魏尔跑出教室门时,差点和闻声而来的苏嘉艺撞|个|满|怀,他扶住苏嘉艺的双肩,满脸通红,但也耽搁不得。
“嘉艺,来我们班找谁?”
“我听啾儿说封哥遇到事情了,群里都传开了,不要紧吧......”
方魏尔固然知道如今苏嘉艺说出这句话是完全没问题的,但内心仍旧被扎了下,酸涩得无法描述,这不是他想听到的答案。
可现下,不是争这个的时候。
“对,所以我和姜来要赶紧赶过去,你别担心了,有我们在没事。”
那天后,扶笙得知封驭受了很严重的伤,再见他时,她没想到还能扯上联系。
那日阳光炽|热,纯白的飘窗随风鼓|起,轻柔地打过扶笙的脸庞,因为是早上,所以还没热到需要开空调的程度,四周的窗户开着,半热微凉的风吹送进来,电扇在头顶转着。
扶笙垒得高高的书本,封皮被吹开又阖上,她沉浸在早自习这场嘈杂但日常的学习中。
或许是要有始有终,在早自习还未结束时,她的前方传来嘭的一声,是书包摔在桌面的声音。
她前面可一直没人,怎么......
扶笙微抬首,有点消瘦过的脸蛋上,一双眼眸晶亮,他竟然来了,竟又和她是前后桌,可扶笙当日的心态并非喜悦,她内心有股淡淡的忧伤。
此后,她开始庆幸,庆幸这天后的每一天,她仍能在教室里见到他。
她得知他受了严重的伤后,很担心,也担心他会死,所以只要他还活着,就是最大的幸运。
她不是他的好友亲朋,自是不能够知道他那天伤的有多重,他家到底出了什么事,不能像林飘飘和苏嘉艺,甚至是啾儿那样,近距离地安慰他,带他去吃些好吃,玩些好玩的消散痛苦。
扶笙当时很想带封驭去自己出生的小岛,她可以拉着他的手,沿着海岸线疯狂地奔跑,但想法只能是想法,恐怕这辈子无法实现。
“同学,帮我看着点老师,特别是鱼姐,过来了记得喊我。”
又是同学。
他恐怕早就忘了坐在身后的人,正是先前坐在前面的人。
这悲哀的现实,扶笙又不得不向现实屈服,她单调地应了声,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封驭的记忆里没有她的存在,或者说她不足以成为令他记住的存在,扶笙好想,哪天能被他喜欢,纵使是一刻钟。
“诶,哥,怎么还睡,下课了,还剩一节自修课就放学,打算去哪里玩?”
扶笙身侧被人挤了下,方魏尔和林飘飘已经霸占了她旁边过道的大半位置,大有这个十分钟课间不走的趋势。
她眼睑撩|起,看到林飘飘半蹲在男人趴着的桌前,逗弄着、嬉笑着,被发现后,一把被封驭拽住手腕,假意挣扎,语气不禁娇|软。
“方位,封哥来学校了?你怎么不早说,我才知道,哥...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