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了吗?”
低沉的男声带着威压自殿内散开,这威压带着凛冽杀意。众仙神色讪讪,皆不敢出声。
其中一个仙人硬着头皮朝南天仙主拱手,“战神殿下未免太不把我南天宫放在眼里,若长久以往,人人都如战神这般,我南天宫岂不乱了套?求仙主责罚战神自毁天石之罪!”
南天仙主依旧沉默着没有说话。
“一块石头就这般兴师动众,看来众仙都十分忠心。”容貌俊美的男人嘴角带笑,眼里却并无半点笑意。
“只是为何妖界毁我南天宫半海之域时,某些仙人却狼狈退逃?魔界将领在天宫之上辱骂仙主时,某些仙人却畏畏缩缩藏在身后,连半个字都不敢说?”
他嗤笑一声,“原来众仙的忠心这么肤浅啊。”
众人面面相窥,说不出话来。
“九阙,你擅毁天石之罪暂且不论。只是你毁的是与青黛帝姬的姻缘石,你让帝姬如何自处?”
司礼示意众仙望向青黛,青黛低着头,咬着唇,明艳的面庞带着极其委屈的神色。
“你想本君如何自处?”
司礼道:“既然战神将军与青黛帝姬姻缘石象乃天注定。而战神又自毁了姻缘石,定也破坏了帝姬的姻缘。是以当务之急当然是请仙主赐婚,方才能解除天石被毁,姻缘被破之法。”
“这么说,众仙是想逼婚?明知我九阙有心爱之人,却偏要让本君做那负心薄汉之人?”
说着,容骁走到席间,伸手牵住宁玥玥的手,将她轻飘飘地从椅子上拉进来。
“本君既破了天宫之规,自请下界便是。但本君的姻缘。”
冷眸睨着众位仙人,冷声道:“谁,都无权做主。”
“九阙,言重了。”见他要走,南天仙主轻咳一声,像是才想起来终结这场闹剧,“众仙并非想要逼婚于你,你既有心爱之人,本尊怎可做那拆散姻缘之人。”
说着,南天仙主手一挥,一道华光朝着宁玥玥飞来,却被容骁侧身一挡,无声没入空中。
“女仙乃是何人,连本尊都不可见她容貌?”南天仙主微眯着眼,眸子盯着宁玥玥。
容骁将宁玥玥挡在身后,冷声道:“九阙心爱欲藏之护之,不容他人觊觎半分,也不愿他人相看半分,还望仙主恕罪。”
说罢,容骁携着宁玥玥拂袖离去。
留下一群仙人既震惊战神有了心爱之人,又震惊众仙如此相逼,战神竟没勃然大怒。
容骁一直牵着宁玥玥走出了南天宫,随即往霜华宫而去。
宁玥玥乖乖地任由容骁拉着,她有好多话想和容骁说,但可惜她现在是个哑巴,想说什么都说不出来。
霜华宫内寂静无人,容骁带宁玥玥带到了揽月宫。
一进殿,宁玥玥便抱住了容骁的腰,将脑袋贴在他胸膛上,静静听他的心跳声。
容骁神色温柔地抚着宁玥玥的发丝,沉声道:“玥玥,如果我没猜错,我们两人被抹去记忆进到了这场幻境中。你成了梵吟,而我成了九阙。”
“幻境一般是执念与修为蹴成。但这个幻境之力太过强大,就连我也无法恢复自身意识。”
容骁望了望面前得到场景,想起来仙书中的记载。百年前的霜华宫,一半掩埋在地底成了黄泉府,一半立于地面成了尘西府。而关于黄泉府的幻境传说,仙书中却并未记载太多。
容骁神色有些凝重,开口道:“九阙虽如今是天宫战神,但几百年前,他为争仙主之位,判出仙宫。由仙入魔,成为魔神,险些毁天灭地。黄泉府的幻境,应是他所设。”
“虽不知为何今日你我恢复自身意识,但想来自身意识并不会持久。玥玥,你只需记得,无论幻境如何发展,但结局永不会变。”
容骁神色莫测,黑眸里带着宁玥玥看不明白的深邃情绪,他淡声道:“几百年前九阙正是在霜华宫,被梵吟仙主亲自斩杀。他应死在梵吟剑下。”
“就算现在你是梵吟,我是九阙,这结局亦不能更改。”
若强行改变结局,无法接触宿主执念,到时幻境崩塌,会祭他们的鲜血,重新造一个新的幻境。
如此反复,辗转千年。
宁玥玥愣愣地望着容骁,他俯下身来,柔软的唇瓣在宁玥玥白净的额头上印下一个炙热的吻。
“如若真有那么一天,无论你记不记得。”
他叹息了一声,“不要心软。”
语气却是坚定,“杀了我便是。”
第79章 小哑巴,你是不是仰慕我……
宁玥玥摇摇头, 把容骁的手掌摊开,手指轻柔地在手心面写了几个字。
待她写完,容骁神色一顿, 黑眸里闪过一丝不赞同。他垂眸, 看着宁玥玥仰着头笑靥如花地望着他, 却也说不出责备的话,拍了拍宁玥玥的头, 轻声道:“真是个傻丫头。”
两人的温情相拥并未持续多久,殿外一声长笛响起。
容骁朝着镂空的窗棂处望去, 轻声开口:“是闲庭有事相寻。”
容骁如今顶着九阙的身份,知晓闲庭乃九阙贴身下属, 若无事一般不会寻九阙。
容骁松开宁玥玥,眸色深沉地望着她,叮嘱道:“玥玥,那我先出去了。你谨记我所说之话。”
宁玥玥不舍地扯住容骁的袖口,望着他俊美的面庞,忍不住踮起脚尖, 笑着在他唇上飞快地啄了一口。
容骁眸色温柔地看着她, 勾起嘴角,轻笑了一声, 推开殿门,转身离去。
宁玥玥目送她走远,提着裙摆飞快跑到桌案之上, 拿着笔迅速写了几个字,然后塞进袖口里。
也许她很快会失去自己的意识,成为幻境中的梵吟。
但无论如何,在记得之时, 她一定要给自己一点提示。
——
九阙又出战了。
这一次,是出战魔域。
临行前的那日,九阙站在万寿宫不远处。
看见一抹娇弱的身影蹲在万寿宫殿外的红墙边忙忙碌碌个不停。
九阙想起几日前去南天宫之时,她便穿着这身仙裙。但那日去南天宫后发生了什么,他竟有些思绪模糊,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九阙料想自己定是那日在南天宫定是喝了不少醇厚的仙酒,醉糊涂了。
以往并不是没有发生过类似经历,所以他倒也没当回事。
此刻九阙目光淡淡地望着梵吟,她正用那点儿微末的灵力驱使灵烁果上的妖气。
九阙心想,到时若是梵吟知晓一番辛劳却成了空,不知道会是什么模样。
灵烁果长于仙界与妖界之界,本是仙界之食。但因一场大战,长在仙界边际的灵烁果尽数被焚。后来六界内就只有妖界有此灵果,但因生在妖界,却也沾染了不少妖气。
九阙一贯是对妖魔痛恶深恨的,那日得了梵吟的信说想要灵烁果。心里第一个想法竟不是嗤之以鼻、不屑一顾。而是依她所言,去寻了一株灵烁果给她。
待寻来后,连他自己也觉得惊诧,为何会听一女子之言。
回程途中想着袖口里那株灵烁果,不止一次想要扔掉,但心里却想着,寻给她又如何,左右是不可能种出灵烁果的。
九阙正恍神间。
“将军?”梵吟不知何时看见了九阙,漂亮的眸子里闪着晶莹的光,朝他走来。
九阙蹙眉望着她脖颈间,唯有自己能看见的那处封印。
这万灵之玉寄养在身体之内,到底不妥,这丫头今日被夺了音识,来日若成了瞎子傻子怎么办?
九阙望着面前娇美的人儿,淡淡应了一声,开口道:“我要出战去魔域,你便在霜华宫与千奇作伴。”
梵吟点点头,似乎有些不舍地望着他,但还是带着笑容,柔声道:“将军早日得胜归来。”
“把神识收回去。”九阙神色冷冷淡淡,“外放神识不是儿戏,你有什么想说的话,写给我便是。”
梵吟点点头。
其实她想说,她只对九阙还有千奇外放过神识。
她不怕危险,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对九阙有种深深的依赖。
她见了九阙的第一眼便笃定,九阙一定会保护她。
九阙一说话完,身子便化成一道流光冲上了天际,随即消失成一个光点。
仙界不分昼日,因为仙界之人,仙生漫长,几年几百年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便过去了。
但九阙走后,梵吟却一日一日数着日子。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种着那株灵烁果,竟然开花了。
于是她寻了这个理由,兴奋地和千奇说,要写信给九阙。
九阙在战场边际,闲暇之余打开灵兽法咒,便会收到梵吟的信。
起先梵吟第一封信是向九阙问好,告诉他灵烁果开花了。后来,梵吟开始央求九阙为她捎带一些花啊草啊还有一些果子。到后来,信越拆越多。
拆到最后,九阙发现,自己似乎养成了一个从未有过的习惯。
他同魔域打完一场战后,每到修整仙兵的时日,都会看梵吟的信。
看完后又提着剑,上战场打战。
终于有一日,九阙某日下了战场,看完梵吟的信,嘴角露出笑容。被恰好路过的闲庭随口打趣,九阙才突然反映过来。
他对梵吟似乎产生了不一样的感情。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这让九阙觉得既稀奇又危险。
那日,九阙想了许久,想不明白这份心思,于是他不再看梵吟的信,也不再回应她。
就这样又过了许久。
这场长达百年的魔域之乱,终于以魔君苍穹战败,魔兵退入魔域为终而结束。
但最后这一战格外凶险,九阙被魔君苍穹的魔戟刺中胸口,负伤而归。
九阙为了不动摇军心,一直忍耐不发,魔域兵退之后,九阙被闲庭扶着回霜华宫时,脸色已少许微白。而就在宫门之前,他看见翘首以盼的梵吟。
她穿着淡紫色的流沙仙裙,宫殿外夜明珠的微光衬着那张小脸如玉般清透。
梵吟似站了许久,见他回来,水眸一亮,提着裙摆便向九阙跑去。
“小哑巴?”九阙蹙眉看她,有些惊讶,“你怎么会在这?”
转眼又看见了她旁边跟着的千奇,料想是这只多管闲事的神兽漏嘴告诉了梵吟他受伤之事,毕竟千奇是他的灵兽,主人与灵兽之间是能感知对方情况的。
梵吟神色急促,一双水眸里蓄着晶光,望着九阙,用神识说道,“我会治愈术,让我为你疗伤。”
九阙朝沉默的闲庭点了点头。
闲庭便将九阙交给了梵吟,“劳烦小帝姬照顾主子。”
九阙伤得严重,闲庭必须要上天宫请医仙,若梵吟肯照料九阙,再好不过了。
闲庭上天宫之际,望着一旁的千奇灵兽,沉声道:“你去宫外守着,若天宫来人,一律挡在宫外。”
千奇嘶吼一声,领命离去。
梵吟与九阙入了寝殿,她扶着九阙躺在云床上。九阙脸色苍白,白色铠甲被利器刺伤,胸口处一个森然血洞呈现在面前,看起来伤势极其严重。
梵吟伸出玉白的手,着急地去解九阙的铠甲。手指刚碰到冰冷的铠甲,便被九阙的手紧紧握住。他仰躺在洁白无瑕的云床上,墨黑色的长发倾泻而下,堪堪落在他肩头,此刻他的面庞微微有些苍白,唇间却带着一抹血红,看起来有种摄人心魄的俊美。
九阙眸色深深,望着梵吟,眼里带笑,但笑意却未曾抵达眼底,“怎么,看我受伤,便想轻薄我?”
梵吟摇头,此刻恨自己不能说话,连解释都不能及时解释。
梵吟用神识回道:“将军,你的伤很重,不能耽搁。”
她伸手,挣脱九阙的禁锢,仍旧固执地颤抖着手去解九阙的铠甲。
“我答应让你为我治伤了么?”九阙漆黑的眸微眯起,露出危险的神色,冷声道:“堂堂女子竟随意解男子衣裳,你对所有人都这样么?”
许是九阙的声音太过冰冷,发怒时威压极重,梵吟根本无法承受这雷霆之怒。她眼里噙着泪,柔柔弱弱地望着九阙,拼命咬着唇。
九阙这才惊觉自己身上的威压伤到了她,心底有一丝说不清的后悔情绪涌起。九阙正想说出来挽回一下,忽地觉得手背一凉,抬眼一看,她玉白的脸颊上挂着晶莹的泪珠,泪珠顺着脸颊滑落,堪堪滴在他手背之上。
不知是这泪珠滚烫,还是他手背太过冰凉,竟烫得他手指蜷缩了一下。
此刻只见她睁着一双水眸委委屈屈地望着他。
眼尾处通红一片,湿漉漉的,看起来格外招人怜惜。
九阙蹙眉,伸手捏住梵吟的下巴,哑声道:“你哭什么?”
梵吟却不说话,只一个劲地掉泪,手还要哆哆嗦嗦去解他的铠甲。
九阙一个不耐烦,扯住她的身子,一个翻身便轻而易举地将人禁锢在身下。
两人的距离极近,梵吟似乎被惊到了,都忘了哭,瞪大那双水眸望着九阙。
九阙两手撑在身侧,将人困在云床之上,眸色深深地望着梵吟,目光从她脸上下滑,声音微微带了些嘶哑,“还哭么?”
梵吟吸了吸鼻子,不敢说话。
九阙十分不明白,疑惑地盯着梵吟清澈的瞳孔,“告诉我——”
“为什么哭?”
他目光深沉,定定地望着梵吟。
“不告诉我,便不让你治伤。”
梵吟咬了咬唇,随即一阵轻柔的神识在九阙耳旁轻声道:“我、我担心将军的伤。”
这声音温柔至极,情怯至极,但却仿佛勾起他心底那根情弦。
九阙的黑眸直直地望着梵吟,声音低沉,“为何你会担心我?”
梵吟被他漆黑的眼眸一望,顿时便觉得少女心思无处躲藏。
她挣扎着想要起身,九阙却死死将她禁锢在云床之间。
“还想躲?”九阙见她手足无措的模样,顿时觉得有些好笑。轻笑了一声,俯身在她耳旁轻声道:“小哑巴,你是不是,仰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