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会费这么大心思给他过生日,说不通。
许昀舟的头发上挂着彩色碎纸屑,他蹲在地上,正拧气球,听见这话转头嗤笑:“说什么呢,盛连浔那个绝情谷主没女人喜欢老子可有的是,别造谣。”
看他又拽又郁闷,桑宁笑得不行,赶紧加入打气球的行列。
有人聊天,弄这些东西也没那么无聊。
许昀舟话特别多,桑宁和盛连浔关系好,也就是他妹子,所以对桑宁简直知无不言。
好不容易布置了大半,桑宁哀叹着捶了捶腰,看着窗帘上贴着的“生日快乐”闪着银光,还挺好看,没白忙活。
想到攒局给盛连浔过生日,桑宁围着房间走了走,轻咳两声,看似不怎么在意地问:“平诗姐来吗?”
许昀舟连忙摆手:“不来,上次闹成那样,浔哥也不爱见她,我哪能讨这个没趣。”
“对了宁妹,那天的事你也别放在心上,平诗这个人就是这样,宠坏了,做事不会顾虑别人的感受。”
桑宁有点好奇:“你们三个很好吗?”
听起来好像从小就相识。
许昀舟一提到苑平诗,话变得更多:“浔哥,我还有苑平诗,我们三家关系一直很好,你也知道,几辈的利益牵扯,根本断不开,巧了,到了我们这一辈,三家只有苑平诗一个女孩儿,而且是苑叔快五十了才得了这个宝贝,她上面有两个哥哥,我们两家爸妈也稀罕得不行,整天小公主长小公主短,真拿她当公主养。”
“所以她吧,从小就有点公主病,谁都得顺着她的心意,哪怕我们比她小,也要让着她,让就让呗,多大点事儿,她最喜欢黏着浔哥。”
许昀舟哈哈笑:“你也知道,咱们浔哥那种冷感的人,最讨厌黏糊娇气,不怎么搭理她,她就哭,和干妈他们告状,干妈把浔哥骂得狗血喷头,后来没办法,我们玩得时候就带着她一起。”
“见她这么喜欢跟着浔哥,两家大人开玩笑说等到大学毕业给他们两个人订婚,这消息还传出去了,不过后来发生了点事,苑平诗突然说不喜欢连浔,反而和景哥好上了。”
许昀舟表达清晰,讲述起来抑扬顿挫,桑宁把这出豪门狗血大戏听得津津有味,见他停下,忙催促:“然后呢?”
他喝了口水:“小公主想要的东西哪有得不到的,再说,景哥也很喜欢她,没人问浔哥的意见,这事这么定下来了,可怜我浔哥,被我们对头那帮孙子嘲笑好久,毕竟他们以为苑平诗算是盛连浔的未婚妻了,未婚妻悔婚要嫁给自家亲大哥,说出去总归不好听。”
确实是啊,多难听,痴痴爱着的小公主竟然要嫁给哥哥,桑宁共情能力很强,已经替盛连浔伤心上了。
“后来你可能也知道了,”许昀舟语速缓下来,语气沉重了不少,“景哥因为意外去世了,苑平诗受了非常大的打击,情绪时好时坏,发起疯来鬼都怕,所以我才跟你说,别和她计较。”
没想到是这样,桑宁有点同情苑平诗,长长地叹了口气,低语道:“那天我看到盛连浔在手机上给平诗姐的备注是小公主,一直以为她是个无忧无虑饱受宠爱的公主,竟然会经历过这些。”
生离死别,哪一样都不好过。
许昀舟微诧,眼尾抬了抬:“不是吧,你说哪个手机?很旧的那个?那是景哥的手机,浔哥心里有结,过不去,一直用着,联系人什么的都不肯删,也不肯换,强迫自己睹物思人。”
桑宁的眼睛蓦地睁大。
那个瞬间,似烈风灼烧着喉咙,她突然嗓子干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VIP]
平夏这里的圣诞气氛并不浓, 只有街边寥寥几家店铺在门口放了棵圣诞树,尖尖的树顶盘绕着缠了圈彩灯,明暗交替闪着光。
盛连浔对这个生日惊喜并不太感冒, 被许昀舟强捂着眼到了布置好的房间, 许昀舟张开双臂往里面快乐地一跳, 大喊着:“Surprise!大浔,生日快乐!”
一室璀璨, 夜□□球飘得到处都是,星星灯眨着眼, 有人点燃了生日蜡烛,“18”的蜡烛做成卡通型, 上面火苗簇动。
“浔哥生日快乐!”几个人不约而同地鼓掌应和。
盛连浔轻微地皱了下眉,嘴巴张合了几次,最后还是按下了内心真实的想法,明灭不定的烛光下,他皮肤的冷白色调更重,雾蓝色的宽松卫衣显得整个人干净又好看。
他的声线清透而冷峻:“好惊喜。”
说着“好惊喜”, 但语气平静地过了头, 没有听出任何的激动来。
他眼神瞟过许昀舟:“说实话,我现在才放下心来, 如果不说是我的生日,我还以为你要对我表白。”
许昀舟:“……”
穿过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把他当成什么人了?
盛连浔伸手撑在桌子边沿,他俯身, 棱角分明的下颌低下来, 吹灭蜡烛。
桑宁“哎”了声, 着急地拍了下他的胳膊:“还没许愿呢!”
水晶吊灯被按亮, 盛连浔已经拉开餐桌椅坐下:“不用许愿,想要的我自己会去实现。”
听听,大佬的底气就是足,桑宁撇了撇嘴,准备找位置坐下,盛连浔敏锐地看出她的想法,顺势拉开旁边的椅子:“坐这儿。”
天天在家里吃饭都坐一起,为什么出来吃饭还要坐一起啊。
桑宁磨蹭着不肯过去,盛连浔抬眸,手臂搭上椅背:“不敢坐我旁边,我也知道你数学考了71。”
为什么他什么都知道,她还有没有隐私了?!
怕盛连浔再说出什么关于月考的话,桑宁赶紧坐到他旁边,盛连浔夹了一筷子鱼放到她面前的小瓷碟里:“吃吧,补脑。”
桑宁咬着筷子头,皱着脸想了会儿,总感觉他话里有话,像在骂她。
一顿饭吃得气氛相当融洽,许昀舟、赵小虞、桑宁,都是能说的,孟临柯也很会活跃气氛,盛连浔话不多,眉眼之间可以看得出淡淡的愉悦。
他内心很抗拒过生日,不过这个生日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
趁着氛围非常好,赵小虞举着饮料向盛连浔“敬酒”,什么“福如东海,长命百岁”的不走心祝福说了一箩筐,最后小心地问道:“浔哥,再过几天是元旦,按常规呢,学校要搞一个跨年演唱会,这是毕业前最后一个活动,每班上报两个节目,咱班你也看到了,没有能登大雅之堂的,要不你赏个脸?”
开玩笑,只要盛连浔肯上台,只凭那张脸他们班就能风头出尽,所以赵小虞这才冒着生命危险斗胆进言。
一听这话许昀舟来了精神:“我哥,金嗓子,唱歌绝了,听一曲延年益寿。”
盛连浔晃着手里的杯子,嘴角的笑很淡:“赵小虞,我是不是看起来很好说话?”
她只是问问,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赵小虞做了个给嘴拉拉链的动作,趴头用心吃蛋糕。
桑宁没听出盛连浔话里的拒绝,她只顾着想许昀舟的那句话,有点惊讶:“盛连浔你唱歌真的很好听吗?”
她真的很难想象盛连浔唱歌的样子。
薄光描着他的轮廓,盛连浔修长的手指一收,微微握住小巧透明的杯子,眼睛里的笑意重了几分:“想听吗?”
“嗯嗯。”桑宁连连点头。
“你求我的话我就考虑考虑。”
桑宁眼睛一亮:“求你求你。”
能听大佬延年益寿的歌声,求一求有什么做不到的。
“那行,我考虑一下。”短短一分钟不到,盛连浔变了主意。
赵小虞的视线在盛连浔和桑宁之间滑来滑去,为班级争光的事他拒绝,桑宝想听就考虑,这是什么人间双标精?
说说闹闹,生日宴吃到了尾声,盛连浔不搭理许昀舟热切地“去唱歌试试嗓子”的提议,预备抓桑宁去图书馆自习。
见要散场,许昀舟打算在最后关头给盛连浔来一个难忘的成人礼。
蛋糕做了三层,盛连浔不喜欢吃甜,几乎一口没动,许昀舟眼睛骨碌转了两圈,生出了点坏心眼儿,他大概活得有点腻歪了,企图把寿星的脸按进蛋糕里。
盛连浔反应极快,许昀舟刚抬手,盛连浔已经抓住他的手腕,向下一翻,另一只手扣住许昀舟的脖颈,直接把他整张脸埋进了蛋糕里。
哇,好惨,桑宁不忍心看,于是捂上了眼睛。
再抬头,许昀舟已经变成了圣诞老爷爷,满脸奶油,快连眼睛糊上了,这下想再出去玩一场也不行。
“盛连浔,狼心狗肺!”许昀舟口齿不清地控诉。
“走了。”盛连浔揪住热闹看得正起劲的桑宁,把她带到图书馆。
簌簌地飘了雪,这是今冬的初雪,轻盈地穿过庭树,映在灯下显出清晰的棱角。
今晚的自习室冷清,盛连浔给桑宁讲完试卷,看她又犯了爱走神的老毛病,偷偷打开窗户缝玩雪,还以为他不知道。
突然,细软的手指伸到他面前,写下了“生日快乐”四个字,盛连浔抬起眼,看桑宁那双水漉漉的眼睛被灯光映得澄澈透亮。
“盛连浔,”她认真地说,“不只是我,冬天的雪也祝你生日快乐。”
忽然之间心软得一塌糊涂。
乖的时候特别乖,说话也格外让人喜欢。
桑宁似乎有一种魔力,她手握着一把□□,很轻易地便能打开他内心一层又一层紧闭的门。
顺着话谈到了礼物,小抠门精果然提到礼物听力就衰退,撇着嘴捂着耳朵,头摇得像拨浪鼓。
可爱得不行。
产生那个念头是一瞬间的事。
许昀舟出国前,盛连浔和他看过一场情侣电影,起因是许昀舟买好了电影票,兴冲冲地准备和女朋友在爱情片里来一场浪漫的回忆,票没给出去,女朋友提了分手。
他心痛得无法呼吸,闷闷不乐了好几天,最后决定即使被分手,也要体面地去看完这场电影。
许昀舟求盛连浔陪他一起去看,恨不得跪下求他,盛连浔才在亲妈的“看场电影而已,就当可怜可怜我干儿子”的劝说下,勉强和他一起去。
爱情片名不虚传,吻戏从头贯穿到尾,他们两个夹在对对情侣中间,十分醒目突出。
毕竟又高又帅的两个男生,坐在影院最中间的最佳观影位置看缠绵悱恻的爱情电影,谁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许昀舟浑然不觉,半掩着嘴靠到盛连浔的耳朵边帮他解读剧情:“你看,想确定喜不喜欢某个人很简单,靠近她,如果产生十分强烈的想吻她的冲动,那就是喜欢。”
当时对这个失败者的解读,盛连浔嗤之以鼻,这会儿却清晰地出现在脑子里。
盛连浔原本只是心血来潮的恶作剧,想看看桑宁惊慌失措的模样,可离她越近,想法越偏离轨道。
她那红润的双唇像是陈年烈酒,不饮也让人沉醉。
如果不是要闭馆的消息通知,盛连浔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他清晰地感觉到,那一刻,他涌起了陌生又强烈的渴望。
对她。
渴望她属于他。
从自习室出来,盛连浔带了几分试探,问她:“你是不是对我图谋不轨?”
如果不是,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
桑宁几乎没思考,下意识地把关系撇得别提有多清楚,她小心翼翼守着的秘密,怎么能轻易被洞悉。
她还没有完全准备好,想再追上他一点,到了足够堂堂正正说喜欢的时候,再将她的心意和盘托出。
足以匹配盛连浔的,应该是更好的桑宁。
不是现在,如果现在说出口,说不定朋友也没得做,人家拿你当朋友,你竟然想着泡他,多伤感情啊。
原来只是为了合约,盛连浔的神色冷下来,刚才心里那把烧得人心焦的火被冷水浇灭了。
一直回到花枝里,盛连浔依然情绪很低,话更少,桑宁叽叽喳喳地讲天讲地,他只是偶尔附和几句,非常敷衍。
桑宁问:“盛连浔,你是不是因为我没有给你准备礼物生气了啊?”
他随口应:“嗯。”
“我就知道,盛连浔你真是盛扒皮啊,还好我早有准备。”
说完,桑宁转身跑进家里,盛连浔等了会儿,人没出来,他索性先回家,打开卧室的灯,把书包随手一放。
手机震动了几声,新消息提示音,他刚想打开看,听见桑宁的脚步声哒哒哒跑过来,于是先把手机扔到床上。
笃笃笃。
果然是她,窗户被敲响,玻璃外面映着桑宁得意又可爱的脸。
她头发已经及肩长,扎了个高高的马尾辫,头帘儿梳上去,别了个亮晶晶的小卡子,额头光洁饱满,眼睛弯成了新月。
盛连浔打开窗户,细小的雪花飘了几朵进来。
“盛连浔,闭上眼睛。”
他不知道桑宁在搞什么把戏,依言合上眼。
桑宁小心翼翼地端了个小蛋糕,蜡烛上晃着火光,她举高,大声宣布:“我的生日礼物!”
蛋糕是她自己做的,研究了很多教程,做失败了三个,才勉强成型这一个,天气冷,桑宁摆弄那些食材,不停地摸凉水,手都生了冻疮。
只是为了给他准备一个成年礼。
蛋糕只有手掌大,真的做得很丑,就那颗草莓又大又红,点缀在最中间,勉强能看。
盛连浔看着桑宁生了冻疮的手:“是不是做蛋糕弄成这样的。”
桑宁不在意,把蛋糕往他面前递了递:“你看,过生日也很好啊,我最喜欢过生日啦,会有蛋糕吃。”
所以,请你从过往的阴影里走出来,只要用力生活,生活总会甜起来。
“以后不要弄这些,”盛连浔的手指有意无意地轻轻蹭过桑宁手背上的冻疮,“你送的任何礼物,我都喜欢。”
“真的呀,”她尾音软软的,余音收得慢,晃晃悠悠地听进他耳朵,“快吃吧。”
这是他十八年来收到的最简陋的生日蛋糕,也最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