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班长应该能做到吧?”
宋璟抬眼和姜承对视,点点头,声音喑哑:“当然。”
姜承满意地笑了笑,拍了拍宋璟的肩膀,而后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抬步离开空中走廊,进了教学楼。
宋璟站在宽阔的空中走廊上,往前站了几步,手搭在玻璃的栏杆上,目光投向远处,刚好瞥见徐善窈窕的身影,应当是刚吃完饭从食堂回来,手里还握着一瓶果汁,仿佛若有所感,她抬眼朝他这边看过来,即使隔得远,遥遥对望,看着不清晰,宋璟也知道徐善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嘲讽和挑衅。
好似笃定他奈何不了她。
宋璟深深看了她一眼,缓缓移开视线,移开放在玻璃栏杆上的手,转过身抬步离开,一张清冷倨傲的脸冷漠的骇人。
他偏偏不信,这个世界上难道还没有公道了!
靠作弊拿到一等的人凭什么瞧不起他,他也要让徐善尝尝跌落神坛,被众人鄙夷的滋味。
放学后
郑裕曾经的跑腿坐在座位上垂头收拾书包,他这次水平测试的成绩比以往进步了许多,曾经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活在被郑裕和他同伴们霸凌的阴影之下,每天身上都遍体鳞伤的,根本没有办法把心思全都放在学习上,每日都生活在恐惧和不安当中,而现在他们盯上了新的目标,宋璟。
他代替他承受了这些折磨,他的生活恢复了平静,考试周这一周他都在努力的复习,憋着一股劲把之前落下的知识点全都补了上来,他是以社会关怀对象进入德亚高就读的,入学时成绩优异,之前的底子还在,全神贯注地用心学了一段时间,这次水平测试成绩就上升了很多。
他正垂头收拾着书包,眼前却突然覆盖过来一道阴影,他抬头看过去是宋璟,苍白清俊的眉眼间拢着一股阴郁,不如平时那般淡漠,白皙额角上的伤还没有处理,干涸血迹隐在细碎的黑发之间,整个人阴沉骇人。
男生手中动作顿住,温声开口询问:“宋璟,是有什么事吗?”
宋璟淡淡地睨了他一眼:“有事和你说,跟我来一下。”
说完,率先抬步走出了教室。
男生匆匆将书桌上的书,笔记装进书包里,拉上拉链,背上,快步追上他。
他跟着宋璟走出教学楼,去了一个僻静的地方。
宋璟顿住脚步,转过身子,眉眼冷漠,盯着男生缓缓开口:“你说过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都可以找你,你什么都愿意为我做对吧?”
闻言,男生眼底透出一丝惊喜,喜的是宋璟愿意开口向他寻求帮助,意味着他有原谅他的可能,而他也终于能为宋璟做点事,缓解心中的愧疚和不安,这段日子被巨大的负罪感折磨着,煎熬着的感觉实在是太过痛苦。
可随即又反应过来,害怕宋璟提出的要求太过分,有些不安,沉默了良久才坚定的开口:“嗯,什么都可以,只要能帮到你。”
“是我害了你,我愿意赎罪。”
闻言,宋璟满意地笑了一下,从西裤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U盘,递到男生眼前:“我要你匿名向校内惩戒委员会举报徐善作弊,这里是证据,有一段录音。”
闻言,男生瞬间怔愣住,大脑空白一片,这句话里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徐善的一等竟然是作弊得来的,而现在宋璟要他去举报徐善。
宋璟自己不敢举报徐善,而是让他来做!
男生犹豫不决,眼底十分不安:“宋璟,这……”
见他犹犹豫豫的,宋璟冷漠地开口,咄咄逼人:“这就是你的愧疚吗?是你害我变成了今天这副模样,你不是说只要我有需要,你就什么都愿意帮我做吗?”
“只是让你去举报徐善就犹豫了吗?”
“徐善考试作弊,手段不正当,你举报她做的不是坏事而是为了公平,有什么好害怕的。”
说着,宋璟语气中带着无尽的嘲讽:“如果你做不到的话,就不要随口承诺。”
男生难堪的涨红了脸,所有情绪都堆积在心头,对宋璟的愧疚,这段时间被巨大负罪感反复煎熬的痛苦,还有他刻在骨子里对徐善使用这种不正当手段竞争的鄙夷,对这种不公平事情的反感都涌上心头,他抬头和宋璟对视,像是下定了决心,缓缓接过U盘:“好,我答应你,我去举报她。”
见他答应,宋璟满意地笑了笑。
放学后姜承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找了郑裕,他要去求证,要听郑裕亲口说他欺骗了他,背叛了他。
今天发表成绩,郑裕又是末等,他不想回家听郑母唠叨,所以找了他的同伴们一起去网吧,刚穿过德亚高的小巷就被姜承给拦住。
看见姜承,郑裕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一脸玩世不恭地走过去,揽住他肩膀,笑着问:“姜承,你怎么也在这儿?”
“该不会又输给了徐善,怕回去挨打吧?”
“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网吧?”
郑裕原本嬉皮笑脸的,见姜承一直眉眼沉沉,勾着的唇角逐渐抿成一条直线,放下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臂,缓缓开口问:“怎么,在无视我吗?”
姜承站直了身子,和郑裕对视,平静地质问,更像是陈述:“你知道徐善提前拿到水平测试题目的事情,对吧?”
原来是这件事,怪不得这副表情。
闻言,郑裕表情复杂,没想到姜承这么快就发现了,也有些好奇他是怎么知道的,但独独没有愧疚和抱歉,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像是在回答无关紧要的问题,丝毫没有背叛了亲近朋友的愧疚不安。
姜承隐忍着:“知道为什么没告诉我?”
郑裕盯着他,声音淡淡的:“是李元送徐善进的补课院,怎么?你对李元的决定有异议?”
姜承脸色紧绷阴沉,倏地抬手扯住郑裕的领带,右手抬了起来,握紧成拳,眼看着就要砸到他脸上,却又顿住,眼底满是受伤:“郑裕,我一直拿你当亲近的朋友。”
他死死盯着郑裕,仿佛第一次觉得他这么陌生,良久,沉默着松开手。
郑裕冷笑着,抬手捋平整领带,眉眼躁动:“怎么,玩不起?姜承,你这种身份可不该像那些社会关怀对象一样叫嚣着要什么公平,输赢都是各凭手段,现在结果就是徐善赢了。”
姜承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攥紧,沉默着看着郑裕,没作声。
郑裕同他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冷淡地嗤笑一声,转身离开,他的同伴们快步跟上。
他刚走出去没几步,沉默着站在原地的姜承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讥讽:“是因为元少爷,还是因为你对徐善的私心,你自己心里清楚。”
说着,语气一顿,又嗤笑一声,声音淡淡的:“元少爷也知道吗?你的心思?”
闻言,郑裕脚步顿住,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是被人揣测心思的不悦,倏地转回身,疾步走到姜承面前,直接狠狠的给了他一拳,砸在他脸上,而后直起身子,揉了揉手腕,声音冷得像冰:“姜承,你越界了。”
“区区一个部长的儿子,也敢在我面前嚣张!”
“之前同你玩是看的起你,真以为我们是同等级吗?”
说完,郑裕冷漠地理了理校服,深深地看了姜承一眼,平静地转身,看了两个同伴一眼,扔下一句话“让他好好清醒清醒。”
两个跟班戏谑笑着:“放心。”
而后抬步缓缓将姜承围住。
…………
姜承像游魂似的坐在车里,让司机开着车在别墅外绕了一圈又一圈,迟迟不敢回去,他太清楚回家之后要面对什么了,他甚至害怕父亲盛怒之下会失手打死他,坐在后排的真皮座椅上,书包放在身侧,他一只手紧紧攥着成绩单,另一只手肘搭在车窗上,不安又焦躁的咬着手指。
司机透过后视镜瞥了一眼姜承,少爷白皙的脸上都是伤,他什么都不敢问,一直沉默着将车开了一圈又一圈。
姜承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几乎刚进到别墅里就感受到了压抑,空气凝固一般缓缓的流动着。
姜父和姜母都在楼下,坐在沙发上等着他,姜父脸上隐忍着怒气,神情极其难看,而姜母也一脸忐忑不安的望着姜承。
姜承目光扫到茶几上摆放着的钢制棒球棍,还有那天考完试他作为挑衅送给徐善的那个熟悉的精致小购物袋,身体一下子透凉,如置冰窖,恐惧不安沿着四肢百骸蔓延,
是徐善这个贱人,父亲一定已经知道了!
姜承背着书包,迟缓地挪动着脚步,走到姜父的面前,恭敬地颔首:“父亲。”
姜父脸色阴沉,沉声缓缓开口问:“几等?”
姜承垂着头,屈膝跪下:“对不起,父亲,我又输给徐善了。”
闻言,姜父一直压抑着的怒火瞬间被引爆,他像是控制不住自己情绪似的,气的太阳穴都在抖,站起身来,一把扯住姜承领口系着的藏青色领带将他拽了起来,一巴掌狠狠扇在他的脸上,用了极重的力道。
姜承被扇的一下子跌坐在沙发上,嘴里瞬间漫起一股铁锈般的血腥味儿。
姜父阴沉着脸,怒骂:“没用的东西!”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我丢了多少脸!”
“就是因为你总是输给徐善那个贱丫头,徐秘书长才会在我面前那样嚣张。”
姜父暴怒,抬手拎起茶几上徐善送过来的钢制棒球棍,看向姜承,厉声道:“知道为什么徐善那个贱丫头总是搞这些不入流的小把戏来挑衅吗?”
“因为你赢不了她,总是被她踩在脚下,她觉得你不配当她的对手,更不配她使什么巧妙的手段。”
姜父眉眼阴沉的吓人,拎着钢制沉甸甸的棒球棍狠狠砸在了姜承背上,他身子一下子向前伏去,克制不住地痛呼出声,眉头紧紧锁着,眼眶生理性泛红。
姜父质问:“徐善送来的棒球棍沉吗?打在身上痛吗?没用的东西你确实该清醒清醒,好好记住这种屈辱的感觉。”
说着,拎着棒球棍,一下又一下地狠狠砸在姜承的背上胳膊上,仿佛从身体里传来骨头裂了一般的剧烈疼痛,他额头上甚至控制不住的直冒冷汗,声音颤抖:“父亲,我会用心做的,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闻言,姜父更加恼怒了:“我没有你这么没用的儿子,我告诉你,一天你不把徐善踩在脚下,你就一天不许叫我父亲!”
姜父咬牙切齿,一字一句:“你是我这半生唯一的污点,是我的耻辱。”
这话说的太重太刺耳,身体上的疼痛也不如父亲视他为耻辱这种尖锐的语言来要痛,姜承觉得他如置冰窖,冷得要命,一颗心像是被千万根针扎入,带来密密麻麻的刺痛,所有压抑着的情绪尽数爆发,红着眼,仰头反驳:“父亲,徐善的一等是作弊拿到的!”
“如果不是她进了那个补课院,提前拿到水平测试的题目,我怎么可能会输给她!”
“是她作弊,是她用卑劣的手段才赢了我的,父亲,求求您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求您了。”
姜父冷笑:“作弊又怎么样,徐善那个贱丫头还不是名正言顺的拿到了一等,结果就是你输了。”
闻言,姜承胸腔里一团怒火腾然而起,越烧越烈,恶狠狠地瞪向在姜父身后站着的姜母,恶声斥责着:“都怪母亲!”
“为什么徐善的母亲能够打听到那样重要的情报,而母亲你却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肯为我做,我真的是你的儿子没错吗,你真的爱我吗?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没用的母亲!”
姜母知道儿子恼她,但从未想过儿子的嘴里会吐出这么恶毒让人寒心的话,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望着姜承,眼尾泛红,声音颤抖着:“儿子,你怎么能这么说,这个世界上最爱孩子的人就是父母,我是你的母亲,我怎么可能不爱你。”
姜父不满姜承顶嘴,怒火瞬间被引爆到了顶点,咬牙切齿地咒骂:“住嘴!”
他拎着沉甸甸的棒球棍疯狂地往姜承身上打,姜承实在是承受不住了,感觉五脏六腑都泛着剧烈的疼,终究是服了软,痛苦地哀求:“父亲别打了。”
愤怒中的姜父哪里听得进去话,姜承逐渐感觉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身上到处都传来剧烈的疼痛,有泪水从眼角溢出来,嘴角挂着血丝,和姜父身后捂着嘴哭的姜母对上视线,他悲切地哀求:“母亲,救救我。”
“救救我”
“你不是说爱我吗?”
姜母哭着跪下,爬到姜父脚边,搓着手苦苦哀求:“别打了,你会把儿子打死的。”
姜父一脚把姜母踹开,姜母摔在地上,手腕磕的生疼,,她不知哪里生出来的勇气,哭着从地上爬起来,跪在姜承面前,挡住他,身子控制不住地颤抖着,哭喊着:“别打了,要打就打我吧。”
姜父拎着棒球棍,死死盯着姜母,脸色阴沉的骇人:“滚开!”
姜母哭着摇头。
姜父松手,棒球棍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一把拽住姜母的头发,将她摁在了沙发上,一巴掌扇了上去。
被护在身后的姜承怔愣了一瞬,忍着剧痛站起身来,远离姜父,脚步控制不住地下意识后退,看着姜母哭喊着被虐打的场景,害怕又恐惧,慌不择路地跑出了别墅。
第32章 一等
放学后, 徐善背着书包慢吞吞地走出教室,往教学楼外走去,下楼梯的时候身边偶尔经过三三两两, 成群结伴的同班同学们, 笑着同她打招呼。
“这是谁啊,我们德亚高闪闪发光的女神!”
“善儿你真的好棒!下次也一定要守住一等的位置啊, 加油!”
“明天见啊, 徐善。”
“善儿,明天体育课记得带运动服呀。”
徐善微笑着,落日阳光透过窗户洒到她身上, 显得善良,温和又耀眼,她声音轻浅的嗯了一声:“明天见。”
她走出德亚高正门,柳司机早早就已经等在了门口, 门前豪车散的快差不多了,徐善一眼就看到了柳司机, 她背着书包快走了两步,走到车前, 柳司机笑着为她打开车门, 徐善坐上了后排, 系好安全带, 柳司机绕到驾驶座上启动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