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一喊,外面进来的侍婢们脚步都有些仓皇,烟蓝是最急的,公主从不与人单独待在一间屋子的,这黎宵到底哪里能这样让她特殊相待。
还敢动刀子!
不过众人一股脑进来之后,发现郭妙婉好端端地坐在桌边,反倒是黎宵趴在地上生死不知,都犯傻了。
毕竟谁也想不出,郭妙婉这么娇柔的人,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干翻黎宵的。
黎宵可是出名的武艺超群。
“把他给我拖出去……”郭妙婉手里端着茶盏,喝了一口。
在众人以为黎宵这次怕是活不成了的时候,郭妙婉叹息一声,说:“送回他自己院子。”
“命他明日继续来当值。”
黎宵很快被拖出去,郭妙婉则是命辛鹅道:“过几日立秋,秋梨宴,今年城中办在幽翠湖旁的水榭,你派人知会元啸永一声,要他务必来一次,就说我有话问他。”
郭妙婉拍了拍给她捏肩膀的烟蓝,说:“你也回去吧。”
烟蓝闻言“啊?”了一声,又连忙应是。
他满心喜悦地来到这公主府,又满心忧虑地离开了公主府。
他虽然没有什么大能耐,但最是能够明晰人心变幻,公主这条大船,他怕是快要坐不住了。
为了不沦为那些年老便随意被低贱之人戏玩的人,他必须要好好地为自己谋划,做两手准备了。
而她走后,郭妙婉也开始盘算起了两手准备。
她一直都在试图测试脑中这邪物的具体能耐,但是今日引出了一点点,便让她胆战心惊起来。
直观地攻击,是比那疼了之后毫不留痕的共感,更能让她意识到系统确实有抹杀她的能耐。
幸好这名为系统的邪物就算能操纵她的行为,至少不能操控她的思想。
如果大巫祝那边行不通……
郭妙婉叫来了甘芙,耳语了几句,甘芙领命要走的时候,郭妙婉又说:“把库房中的那块天然白玉,一并拿去,就说我交代的,给公公重新做一柄拂尘。”
甘芙领命而去,门关上,郭妙婉坐在光线昏黄的室内,侧头看向窗外的阳光,被刺得眯了眯眼,脑中又琢磨起了黎宵。
系统要她补偿黎宵,黎宵还知道用自伤来威胁她。
可几番试探,触怒黎宵,黎宵又不像是知道她脑中邪物的事儿……奇怪。
黎宵也觉得很奇怪,他怎么平白无故好好地就突然被雷劈一样,浑身僵直地倒地昏死了?
他一直昏睡到第二天早上,一大早的,正准备去找云娘,要她离那个元啸永远一些,便有人告诉他,要他去公主身边继续当值。
黎宵只得换上了黑色劲装,又配好长刀,早早去郭妙婉的屋外等着。
郭妙婉基本睡觉睡到自然醒,毫无古代人需要晨昏定省给长辈请安的那种糟心事,死了娘,爹还是皇帝,她又不需要整日进宫。
这公主府内,天老大,地老二,她老三,这天下她也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总之快要日上三竿,直播间因为她不直播都开始闹了,她才磨磨蹭蹭地起身。
昨晚想事情想得太久了,她今天有些头疼,郭妙婉一想事儿就容易头疼,晨起按了两次头,伺候她多年的甘芙和辛鹅,就知道她昨夜又没有睡好,因此今日连发髻都是松散素简些的。
洗漱好,配着头顶素简的发髻,辛鹅给她挑了一身颜色鲜亮的水粉色长裙,来衬她不太好的面色。
郭妙婉梳妆好了,甘芙命人开始准备吃食,她则是推开门出来,想晒一晒太阳。
结果一推门,就见黎宵黑乎乎的一身站在门边,面色如同那修罗恶鬼索命似的,吓得郭妙婉一哆嗦。
“你站这儿干什么呢?”
郭妙婉退了一步又走回来,皱眉看着他这一身乌漆麻黑,“你怎么穿这颜色的衣裳了?”
黎宵之前当值,穿的都是月白,纯白,最多是藏青,几乎不着黑色。
“公主忘了吗,属下的衣袍都在虎笼撕碎了。”连语气里都能听出他对郭妙婉的恨意。
郭妙婉居然被噎了下,直播间稀稀拉拉的弹幕冒出来,都在品评黎宵这一身,衬得他身高腿长,蜂腰挺背,比明星还养眼。
郭妙婉不知道什么是明星,但是黎宵确确实实模样好,这她是知道的,不然她也不至于还惦记让他伺候来着。
可是黎宵这样的人,哪怕是扔过了虎笼,也不可能像烟蓝那样,跪在地上钻她的裙子伺候她。
郭妙婉颇为可惜地叹息一声,居然非常好声好气地说,“是么,原来黎侍卫就一套衣裳,不过这身死士服挺好看的,穿着吧……”。
说完居然转身进屋了。
黎宵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郭妙婉本该像他想的那样为难他,然后他再借机说一下云娘的事情……
现在找不到话头,郭妙婉吃起了厨房送过来的吃食,连看也不朝他这边看一眼。
黎宵更气了。
不过郭妙婉吃了一半,不知道抽得什么疯,叫黎宵陪她一起吃。
还抬起了小手勾勾,叫狗似的。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过来坐下,陪我好好吃一顿饭,我就帮你想想办法。”
黎宵站在门口,一时间不知道郭妙婉葫芦里面卖的什么毒/药,他今早上确实没有吃,因为他的饮食特意被郭妙婉交代过,连粥都是掺了辣的。
他一大早的吃不了那么刺激,胃口再好也扛不住,只好先饿着。
他已经好多天没有吃到正常人吃的东西了,但是他就是饿死,也对和郭妙婉同桌而食没有兴趣。
但是郭妙婉又说了一句,“你现在过来,坐下,吃,我帮你。”
“到了晚上……”郭妙婉对着他笑了一下,灿烂得堪比现在外面刺眼的太阳。
“到了晚上,你要我帮你,就得陪我睡才行。”
黎宵听了之后,大步流星地走到桌边,气势汹汹地坐下,接过婢女给他拿过来的碗筷,风卷残云地开吃。
直播间一片哈哈哈哈,不知道谁先起了头,刷起了一排——
黎宵:真香
郭妙婉当然也不是瞎抽风,她是应弹幕的要求,才把黎宵叫过来吃饭的。
上面喜欢看她和黎宵互动,这种要求,她肯定要适当地满足。
毕竟她发现,这些异世之人团结起来,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对她造成威胁。
例如像上次那样不让她睡觉。
还有就是她想知道,这系统到底想要做什么,只是补偿黎宵吗?
可她欠黎宵什么呢?
郭妙婉吃得差不多了,靠着椅背看着黎宵吃,他虽然吃得很快,但是吃相居然不难看,能看出他饿得要死,也馋得厉害。
毕竟这么多天的饮食,他肯定没能吃舒坦过。
“你打算怎么帮你的云娘呢?”郭妙婉见他吃得差不多,才开口问。
“她连约你出去都不亲自去,估计是怕她的新欢误会什么,要我说你也不用急,过不了多久,侍郎大人就会派人来跟你商议解除婚约的事情了。”
黎宵放下筷子,皱眉看向郭妙婉。
郭妙婉耸肩,“好吧,你的云娘纯洁无瑕,元啸永不能用新欢来形容。”
“那用什么?新相好?姘/头?”
郭妙婉越说,黎宵的面色越难看。
郭妙婉最后一拍手,“啊,我知道了,奸/夫!”
“你看啊,她和你定着亲呢,又跟别人勾搭,元啸永不是奸/夫,是什么?”
“我开北国的律法,允许男女自由婚配和离,允许男子三妻四妾,也不拦着女子左拥右抱,只要你有那个本事。”
郭妙婉说,“但是这样吃着碗里,耍着锅里的,除了奸/夫淫/妇,我想不出别的。”
黎宵突然站起来,带动椅子吱嘎刺人耳膜的尖锐声音。
弹幕上一水儿的全都是他急了,他急了!
郭妙婉扫了一眼,觉得这些弹幕有些话,虽然不太懂,但是有些话倒是非常地精简准确,黎宵可不是就急了吗。
他们可不是就喜欢看这个嘛。
弹幕之上时常会夹杂着一些小礼物,什么地/雷手/榴/弹的,郭妙婉弄不清是什么,系统说危险的时候直接能用,还有营养液,系统说美容养颜还治病,效果堪比老参汤。
反正郭妙婉是不敢喝,弹幕上送的东西她除了兑换个语言转换包,其他的没动过。
她的私库堪称小国库,她不稀罕这些玩意。
不过营养液倒是可以给黎宵试试,毕竟这系统,指名道姓地要她补偿黎宵,总不会害黎宵的吧……
黎宵此刻正居高临下地看着郭妙婉,他个子长得高,再者出身军武世家,他的气势很足,俊逸逼人的眉目微拧,薄唇抿得微微泛红,还带着点油光。
显然是管不得,打不得,又咽不下这口气。
这时候弹幕上突然飘过一句——我就喜欢你这种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郭妙婉噗嗤一笑,是真的被逗到了。
精准。
她笑得太开怀,也太不合时宜。
黎宵从前作为她的贴身侍卫,顶多看她荒/淫无度跋扈过头,现在与她纠缠起来,才发现她简直丧心病狂不可理喻!
黎宵这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若瞪的是旁人,那人肯定要被他的样子给吓着,就算不吓着,也无法神色自若地坐着。
但郭妙婉是连皇帝发火也敢朝上凑的人,对于黎宵的怒目而视,完全没有压力。
黎宵憋得脸色通红,最后也只憋出一句,“云娘不是那样的人!”
郭妙婉见他气得要把吃进去的那点饭给吐到她脸上了,这才又收放自如,砍一刀给吹吹一样地说:“哦,好吧,我不如你了解她。”
我只知道,她从一年前,一边吊着你不放,一边到处攀附权贵了。
郭妙婉从来不鄙视攀龙附凤、一心向上爬的人,人生来不能选择贫富贵贱,想要过得更好有什么错?
尤其是女子,若自己实在立不能立,能豁得出去脸也是好的,见鬼得三从四德。
她有时碰着了,还会顺手推一把,这没什么可耻。
云娘这种做法,放在旁人的身上,郭妙婉还要拍手叫好,能同时牵得住几匹马、放养几头驴,这叫本事。
可是放在黎宵的身上,黎宵现在又和她强行牵扯上,还为了这个女人对着她大呼小叫。
那郭妙婉只好亲自动手,扒开她的皮,让黎宵看看她的瓤子,免得他整天对着自己乱叫唤。
第8章 只是不爱她罢了 公主真的喜欢黎宵吗?……
“好啦好啦,我只要答应的事情,什么时候失言过?”
她托着自己的下巴,“过几日秋梨宴上,我找元啸永仔细问问,你不放心,就跟来。”
“若他真是戏耍而已,我会劝他。”
黎宵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郭妙婉的态度转变得太快了,他现在已经无法确定这件事,到底和郭妙婉有没有关系了。
黎宵心绪复杂,现在那股子恼恨和上头的热血慢慢消退,他发现,这件事似乎确实不是郭妙婉的手笔。
她向来都是横冲直撞,这些年在皇城中,无论撞上了谁,都是招呼不打,“一刀”捅进去。
任凭苦主怎么喊冤抱屈告到皇上面前,皇帝的心都能偏到脚底板,把事情硬踩下来,只给一句彻查。
过段日子,再不知从哪里扯出了罪证,把被“捅”的苦主给扣上各种罪名,一脚踩得不能翻身。
天子待她如此,她又何须动这些歪心思。
因此黎宵最后,只闷闷应了一声,“好。”。
然后拿起桌上的布巾抹了下嘴,转身出门,到门口站着了。
几天一转眼的工夫就过了,秋梨宴这种宴席,就是世家公子贵女借口混一起,扒拉着,挑拣着,带着权势联合和不为人知目的的相亲宴。
每年一度,郭妙婉向来不参加,真正位高权重的,莫说正室,侧室早就内定,自然也不会来。
在这些人中,情爱和心悦,都是披着权势外皮的产物,偶有小姐同人私奔的,抓回来连人皮都能扒了。
郭妙婉长这么大,倒是没瞧见谁家公子同婢女私奔的,可见在男子心中,情爱至上才是笑话。
秋梨宴每年都定在八月初十,申时开始,戌时结束,郭妙婉申时三刻,还在梳妆打扮,黎宵等在马车外面,几次想要进屋催促一直梳妆的郭妙婉。
她又不相亲,相好的花楼暗巷里面加起来,能逼宫夺位了!
打扮得花枝招展给谁看啊!
黎宵自己都没有发现,自从被扔进虎笼,到自己伤愈的这段时间,郭妙婉已经把他那点好多年才在家中的教育之下压住的骄躁无礼,全都给勾出来了。
还有越养越肥,肥得都敢对郭妙婉的事情横加干涉的胆子。
好在最后黎宵忍住了。
开北国一直都有文官私下抨击,武将大多脑子和田间奔跑的大白鹅差不多,三句话不离去他娘的。
黎宵自小混迹在军营长大,长成这副内敛持重,看上去君子端方的样子,已经是他母亲呕心沥血加上棍棒抽打出来的结果。
之前几年,他虽然贴身保护郭妙婉,但是几乎从不直视她,郭妙婉也把他当作那些死士一样,从不多看一眼。
但从扔进虎笼之前的几月,郭妙婉突然对他起了兴致,几番逼他与她苟且不成,恼羞成怒将他扔进虎笼。
那之后他对郭妙婉的恭敬和守礼,就和身上一副好皮肉一起,都被老虎给啃得里出外进,时有时无。
因此郭妙婉一番精心打扮之后出来,其他的侍从婢女,都眼观鼻鼻观心地垂头,唯有黎宵带着眼中难掩的不耐,直直地盯向郭妙婉。
未时就开始梳妆了,他倒要看看她还能扮出朵花来吗?
然后黎宵便看着郭妙婉,在婢女的搀扶下慢慢朝着马车边走来,速度并不慢,但是头上发簪步摇,几乎稳得纹丝不动,风姿绰约,仪态万千。
黎宵呆了一瞬,他伴她三年有余,还是第一次如此认真看她。
直到郭妙婉都走到近前了,黎宵的视线还像是牵了线一般,拴在郭妙婉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