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我记住了。”
腿上的骨折不是一时半会能养好的伤，中也的生活渐渐成了医院——学校——家，三点一线的生活。这个世界依旧和上一个世界一样，有着现成的身份，家里住址也被他从山下老师的口中套了出来。
正好，他和太宰住在同一条街上，是邻居。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的时间，中也因为自身缘故，受的伤向来都要好得比寻常人快很多，他当时骨折成了那个样子，也差不多用一个月就好了。医院里的医生对此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看法，一开始中也以为是那个医生粗心大意，后来他才发现这个世界的人似乎愈合伤口的速度就是不慢的。
他都好了，然而太宰却还是久久未醒。
一个月的时间已经让中也在这家医院熟门熟路了，连这里的护士大多都认识了他。他推开病房的门，负责这里的护士小姐刚好走出来，“你又来看人了呀？正好，今天的阳光不错，你可以把人推出去晒一晒太阳。”
中也笑着应下了护士的各项嘱咐，然后走进了病房。一个月的时间不吃不喝，只能用营养液吊着，病床上的少女肉眼可见地消瘦了许多。
这样了无生机的太宰治他还是第一次见。
以往这个人就算成天再怎么闹着要自杀，再怎么表现出对活着的无趣，但至少人是鲜活的。但现在……他沉默地盯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听从了护士小姐的话，把人从床上抱到了旁边的轮椅上。
认命地把人推出了病房。
“天气好，带你出去转转。”
“春天都要来了，你也别老想着自杀了。”
久久的，又听闻一道叹息，“快点醒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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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点醒过来吧。”
她好像听到了有谁在她的耳边这样说道。
猛地睁开了双眼，少女缓缓从榻榻米上爬了起来，黑色的柔软发丝在阳光下隐隐散发着柔和的橘光。已经进入了三月份，天气逐渐转暖，路边树上光秃秃的枝桠也抽出了星点绿意。
春天来了。
“啊，睡得好舒服～”睡在少女旁边的是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一头亮丽的长发，穿着一身学生制服，“御音，你也醒了呀。”
御音顿了一下，然后才回答了少女的问话，“下午好，日和。”不知道为什么她总对御音这个名字接受的程度不是很良好，可是她很清楚，她的名字是“御”，是她的主人——某位神明赐予她的名字。
她的前辈，名字是雪音的神器告诉她，刚刚成为神器的灵魂一般都会有她这样的感觉。以为自己还活着，认为自己还是人类，所以总会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触。
不过没关系，很快这种感觉就会不见了。
过去的凡尘往事通通消散，她只是御音，刚刚成为一位无名神的神器。
“啊，小鸟！”日和跑到走廊上，院子里的那棵大树最粗壮的枝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盖出了一个鸟巢，有几只小鸟叽叽喳喳地叫着，“春天真的要来了啊！”
蓦地，日和伸出手拍了两下自己的脸颊，“不行！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御音，快点来教我功课！午睡前你给我讲的那道题我还没有弄明白！”
“日和还真是努力啊。”御音感慨道，“期末考试都结束了，现在春假都开始了，你还要学习吗？”
“我想趁着这个假期多预习一些内容嘛！”日和吐了吐舌头，“这样的话，之后开学也不用手忙脚乱了。”
“不过我想御音你以前一定是个好学生吧？”笔杆杵到她的脸颊，“我感觉你好厉害啊，明明都不记得了，但是做题的时候还是看一眼就会了。”
“是吗？可我总觉得我不会是那种在课上认真听讲的人。”
“嗯……”日和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我现在还真是想象不出来。”
噔噔噔——
有人在走廊里跑了起来，木质的地板被踩出了很大的声音，只听“唰”的一声，门被拉开了。
“御音，快点收拾收拾！”男人穿着一身黑色连体运动服，手上还拿着一个老旧的手机，“有工作了！”
“夜斗！”还没等御音说话，日和先炸了起来，“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在走廊里跑步！”
“是是是，我知道了。”夜斗敷衍似地回答了一句，然后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御音，“快点啦，御音！”
“等一下。”御音不慌不忙地放下了手里的教科书，“你先说是什么类型的工作？”
“呃……”夜斗的眼睛可疑地往旁边偏移了一下，“发传单。”
“我拒绝。”御音手不抖心不动，回答得十分冷漠。
“怎么这样……！”他像只被拔了毛的孔雀，一下子就变得无精打采了，“呐呐，御音，你就陪我去嘛！这是我身为主人一生的请求！”
“让雪音陪你一起也可以啊。”御音挑了挑眉，一生的请求？单是她认识了夜斗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她不知道听到夜斗说过多少次这样相同的话了。
“雪音那种臭小子……”夜斗握紧了拳头，俨然一副自己被抛弃了的表情。
“不行不行，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我身为主人的威严都没有了吗！”他躺倒在地上，样子像极了没糖吃的小朋友。
“夜斗。”御音上前两步，蹲在了他的面前。她的神色温柔，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御音拍了拍夜斗的肩膀，“乖。”
“自己去。”
第38章 002
夜斗是个很奇怪的神明。
没有神社，没有信者，每天为了与人结缘奔跑在大街小巷之中，就连住处都是借住在别的神明的家里。
刚刚成为神器的时候，御音曾经问过夜斗这样做的目的，得到的回答却只是云淡风轻的一句“因为不想被人遗忘”。
神明是一旦被人遗忘就会彻底消失的存在。
和七福神那样一直都有数不清的信奉者不一样，他们即使消散了，下一任也会在人们的祈祷中诞生出来。夜斗只是一个小小的无名神，他如果消失了，那就是彻底地消失了。
从此世间都不再会有一位名叫“夜斗”的无名神。
御音却一直觉得自己和夜斗的理念不和。
如果让她选的话，她就会直接就这么消散了。可若真要细想自己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御音却也一直说不上来，只是心里隐隐的，有这样的感觉在驱使着她。
就好比曾经路过一条河的时候，她总觉得自己似乎应该是跳下去才对。
御音越来越想知道自己生前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了，只不过很可惜，她已经没这个机会知道了。
“咦，没有酱油了。”厨房里的高大男人转了一圈，他腰身上还围着一条粉红色的围裙，看起来极具家庭气息。这是夜斗借住的神明家里的神器，名字是大黑。
御音路过厨房，“我帮忙去买回来吧。”
“那真是麻烦你了。”大黑从厨房里探出头来，感谢地说道。他现在正在做晚饭，挪不开脚步，御音说这一声真是帮了他大忙了，“对了，御音。正好你帮我再买一些汉堡肉回来吧，昨天夜斗那家伙一直要吵着吃这个。”
大黑皱着眉头，一脸嫌弃的模样。
“昨天都那样拒绝他了，结果还是要给他做啊。”御音回头笑道。
“没办法嘛，大黑一直都很心软的。”一旁看电视的小福说道，完全无视了自家神器别扭的表情，“啊，不如我和一起去吧御音！”她亮起了眼睛，很期待出门。
“还是算了吧。”御音笑眯眯地拒绝小福的建议，让贫穷神跟着她一起去超市？她倒是不怕，就是对别人家的生意不太友好。
与无名的亡灵和魑魅魍魉不同，神明和神器虽说是徘徊在人间和阴间的交界处，但只要他们想要就可以是被人类看到的。只不过他们身份特殊，人类在看到他们之后也会很快遗忘掉。
所以夜斗才需要每天都去接收人的委托。
御音在货架上拿了一瓶酱油，又去冰柜那边挑选了几块汉堡肉，她的手停顿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御音突然觉得自己在冰柜前挑选肉类的这幅场景熟悉极了，就好想她以前做过无数次了一样。
也因为她这一犹豫，让她和旁边的一个人伸出来的手正好碰到。
“啊，抱歉。”
“……”因为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御音有些奇怪地抬起了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蔷薇色，和在那片粉红中显得极为奇特的一对发卡，御音仔细瞧了瞧，像极了棒棒糖的形状。
再一看，少年眼睛上架着的那副眼镜也很奇怪，镜片的颜色竟然是绿色的。他看着御音的眼神有些莫名，就好像是看见了什么稀奇物种一样。
沉默了几秒钟，御音才看到少年张口说了一句，“没关系。”
御音这才注意到少年的声线很好听，有一点像……对，有点像夜斗的声音。
没想到夜斗的声音竟然这么大众啊，出门就碰到了一个和他一样的。
御音没有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里，算一算时间跟着夜斗去发传单的日和也应该快回来了，雪音最近总是自己出去锻炼身为神器的能力，每天在饭点前也能回来。
回去的时候御音看着贴在街边店面上的招聘广告略微犹豫了一小会儿，她也在想着自己要不要去找个兼职。毕竟他们现在是寄人篱下，如果夜斗有钱倒也算了，但他们经常吃饭都是吃的人家家里的存粮，御音心觉过意不去。
但神器不能和人间有过多的牵扯，就算她要找工作也只能找短期的。
看来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不知道她以前活着的时候有没有为钱发过愁，御音这样想道。
“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御音！”日和跑到玄关口，把御音手里的东西接了过来，“你去买东西了呀，难怪我刚刚都没看到你。”
“我帮大黑跑个腿，他没告诉你吗？”
日和摇了摇头，“也不是没告诉，是我和夜斗才回来，应该是还没来得及跟我说话。”
“这样啊……”御音点了点头，她伸手想把日和手里的塑料袋够回来，“我先去给大黑把东西送过去吧，买的是酱油和汉堡肉。”
“汉堡肉？”日和有些惊讶，还打开了购物袋看了看。她看了看四周，然后偷偷地小声问道，“这是大黑让你买的吗？”
御音挑了挑眉，觉得她这偷偷摸摸的动作有点意思，于是也学着和她一样的动作，“是呀，说是要做给夜斗吃的。”
“(⊙o⊙)！”
“好了，你先把袋子给我吧，我去给大黑送到厨房。”
“我来！我来！”日和笑着回复她，“你去客厅里休息吧。正好我给雪音带来了一部分习题，你帮我看着他做作业吧！”
“那好吧……”御音看着日和一蹦一跳地往厨房走，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日和是怎么每天都这么开心的。
拉开了客厅的扇门，里面的三个人形态各异。小福抱着一个熊状的抱枕正在看电视剧，夜斗侧躺在榻榻米上，盘着腿，手里还拿着一本杂志。只有雪音规规矩矩地跪坐在小桌子跟前，摊开了一本习题册，一副被困扰的样子。
“啊，御音，你回来了。”单论模样的话，雪音看起来比御音还要小一些。不过年龄、长相这一类的东西对他们来说没什么用了，已经是神器的他们永远都不会变化了。
雪音在御音面前一直都很有前辈的架势，小脸严肃起来的时候还挺有那个意思的。
“欢迎回来，御音～”小福从电视剧中短暂性地抽出了注意力，和她打了一声招呼。
房间那头的夜斗倒是还记着下午那会儿御音不跟他去发传单的事，重重地哼了一声，跟个小孩似的。
“还生着气呢？”
“别跟我说话，我还生着气呢！”夜斗翻了个身，背对着御音。
“好吧，那你忙着生气吧。”御音摊了摊手，也不恼他，“雪音，日和让我帮你看看作业。”
“正好，御音你帮我看看这几道题。”雪音拿铅笔画了好几个圈，都是他刚才感觉拿不准的题。
“我看看，这题应该代入这个公式，然后……”
夜斗这顿气一直生到了晚上吃完饭。
吃完了最后一块肉，夜斗打了个饱嗝，看到对面御音笑吟吟的表情之后，又猛地一扭头，“哼！”声音大得出奇。
御音努力遮掩了一下笑起来的嘴角，她其实觉得夜斗生气时候瞪起来的那双蓝色眼睛还挺好看的。
“幼稚！”旁边的雪音把碗筷一放，吐槽了一句。
“雪音，你怎么站到御音那边去了！”夜斗一副痛彻心扉的样子。
“我哪边也没站。”雪音擦了擦嘴，“我只是说你幼稚而已。”
“你、你才幼稚！”完全的小学生吵架。
御音无奈地朝日和比划了一下，然后帮着大黑把碗筷收拾进了厨房。
吃过晚饭之后也到了日和要回家的时候，因为日和一个人回去不太安全，这个时候常常是夜斗和雪音两个人一块去送人回家的。
今天稍微有些不同。
日和把御音也拉了过去，“御音，你明天……有空吗？”
“怎么了？”御音看她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快过生日了，我想请你陪着我一起选个生日礼物。”
日和犹犹豫豫地吐露出了自己的请求，御音刚想要说话就看到一边的夜斗耳朵都竖了起来，身体都快歪倒在日和身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