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还不确定。
“是吗……”克萝西垂下眼眸说，“听说宴会上会来很多人。不止学院的老师，学生，还有很多贵族包括城主和教皇大人都会参加。甚至其他主城的几位大人也会过来，因为他们听说了神使和圣女都在学院，所以想过来看看。母亲说，这个宴会，我必须要参加。”
“但你不想？”
克萝西摇了摇头：“就是，感觉有点浪费时间，我还有很多练习没做，我还离那些大人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而且黑暗物种们最近在大陆上惹出了很多事情，我感觉……”
“其实你没必要绷太紧。多认识点人也没什么。如果不确定，你可以问下西里尔，看看他是怎么想的。”
说到这，林贝想了下，话锋一转问道：“你觉得这段时间，外面所说的黑暗物种袭击事件，真的都是它们干的吗？”
“当然。”
克萝西不解道：“贝伊丝姐姐，你为什么会这么问？教廷那边都已经说得很明确了。”
“那也是他们‘说’的不是吗？”林贝加了点重音，“你能肯定就是吗？那是你亲眼所见？”
“……我没有见到。”克萝西迟疑地说，“但是，教廷都是那么说的。那可是……教廷啊。”
她语气渐渐有些不确定，又接着肯定下来说道：“可那是教廷，那是能够召唤出天使的教廷，教廷说得当然都是真的。贝伊丝姐姐，你为什么要这么问？”
林贝看着她道：“召唤出西里尔的不是你吗？”
克萝西怔了怔：“可那些法阵和咒语都是教廷的……”
“不。那只是一个可以召唤的法阵，和一个可以召唤的咒语。就跟我们之前学过的咒语一样。是在我们之前的那么多前辈们所研究所发现的，是记载在书上的，是所有人都能看到都能学到的。”
林贝：“你可以仔细想想，我说的这些是不是真的。如果你不清楚，可以去问下西里尔，那个召唤的法阵，是从什么时候流传下来的。他应该都会告诉你。”
“最后一点，你觉得一个人真的只拥有一种魔法元素，只能使用一类元素魔法吗？这是我一直都在思考的问题。”
“……贝伊丝姐姐，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克萝西实在有些想不明白，她现在被这几个问题，弄得脑袋都有些发蒙。
“没什么。就是想让你多想想。”
林贝笑了下说：“你现在是圣女了克萝西，不是常有人说，责任越重越要看清楚事物的多面性和真实性吗？”
“对。”克萝西点了下头，抿了抿唇说，“好的，我明白了。我会回去好好想想的。”
如果贝伊丝姐姐都开始考虑这些问题了，那她也不能落下。
等到两人开始在训练场练习后，中途休息时间，克萝西像是考虑了一会儿，跑过来跟她分享了一件事：“贝伊丝姐姐，我这些天跟西里尔阁下学习也有了一些收获。那个，就是荣耀榜第一名的那位你还记得吗？”
“因为我之前有点好奇，所以西里尔阁下前段时间帮我去院长那边问到了对方的名字，不过有关她的记载真的很少，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找到跟她相关的内容，就像是凭空出现一样。”
克萝西眼睛亮亮地说：“这样的第一名可真是太神奇了！我觉得，我们以后是不是也可以将她当作目标？”
她自从成为了圣女之后，经常给自己找一些学习的目标，努力追赶。
林贝见怪不怪。
她随口说道：“那那个第一名叫什么名字？”
“阿莉斯——”
“阿莉斯·弗莱伊？”林贝脱口而出。
说完，连她自己都惊了一下。
克萝西被她打断，不解道：“对。就是阿莉斯·弗莱伊，贝伊丝姐姐，你听过这个名字？”
“……”林贝表情有一瞬间的崩裂。
“听说过这个名字。”
那可太熟了。
这不就是她初高中那段时间，沉迷于某戒三部曲和某哈的时候，给自己取的网名吗？
还用了很久。
林贝陷入了深深地沉默，和难言的想脚趾抓地的感觉。
一件件事情在她脑海里开始排序，连接，最终形成一个较为清楚的脉络。
所以，那个抽象派的画像，是她自己画的。
所以，她在之前就来到过这里，成为了一个找不出记载的阿莉斯·弗莱伊。
为什么找不出记载？
这中间出了什么问题，谁又在隐瞒什么？
林贝想了一圈，还是觉得，问题出在教廷身上。
与此同时。
教廷的某个房间内，布仑登站在一坛泉水面前。
魔法的驱使下，在这周围渐渐出现一个法阵，泉水扑通扑通地向上延展，形成一个方形的水帘，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片刻后，水幕里浮现出另一方的景象。
“布仑登。”
那头的人沉声说道，“老朋友，我这边很忙，你有什么事就快点说。”
“洛利丝特为什么会被捉走？”
布仑登冷着脸，毫不客气地说道：“她可是除你之外唯一有的精灵皇室血脉！她如果被抓走，会出什么事谁也不知道！你怎么能这么不小心？”
“能出什么事！”
那头的精灵发色呈浅金色，但是看起来更有点偏白，像是脱色了一样，瞳孔也是灰绿色，也像是一种褪色般的感觉。
他看着年纪似是人类中年男子的模样，依然带着一股高贵英俊的气质，可眼底的疲惫，和他偶尔流露出的那股狠厉都有点打破人的幻想。
“这精灵王之位永远是我的。”对面的人冷笑了一声说，“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女人能出什么事？”
“雷沃蒙德，你是忘了你这个王位怎么来的吗？”布仑登皱眉说，“万一她从恶魔那边知道了些事……”
“不会。”
雷沃蒙德想都没想就否决道：“她最恨的，就是恶魔。更何况，你认为恶魔会跟她聊这么多？你也太看得起那群蠢货了。”
布仑登沉了口气，他缓缓说道：“我说过很多次，你早就该准备你那一方的血脉了。”
“你以为我不想？”
雷沃蒙德叹了口气，他疲惫地说道：“我也已经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没有，就是没有。你知道我们尼先河精灵一族已经有好几年没出现过一个新生精灵了！就连召唤自然之灵的力量，也弱了许多。我们不清楚是为什么，但很明显，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少。”
“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拿走那个恶魔和天使的神格？你还要等多久，又是什么时候才进攻北厄大陆？我已经按照你说得，解决了很多黑暗物种，我敢肯定，那个恶魔留在南星大陆的人手已经没有多少了。而且南星大陆的天使种都在我们这，那个天使估计也没什么力量，不如我们趁机先——”
“再过一段时间。”布仑登打断他说，“你要搞清楚顺序。你真以为夺取神格很简单？我并不担心北厄那边，但是你要知道，只有恶魔和天使才能完全将对方彻底杀死，这样我们才更能完全的掌握神格。这一次，我不想让他们只是沉睡。”
他沉着脸说：“雷沃蒙德，有些事不能太过着急。这么多年了，你还不明白吗？”
“唉……”那头的人轻声道，“我是急了。因为我又感觉到，我老了。”
“行了。你那边再去聚集一些其他各族的人。他们黑暗阵营也需要恢复和准备一段时间。战争不会那么快开始。”
“有任何异常，随时通知我。”
水幕唰的一下落下，溅起一些水花。
布仑登额头抵在权杖上，脸颊两边的肉开始不停地抽搐，死气慢慢溢出，过了一会儿，又被他强行压下。
布仑登很快去到圣殿的暗室，站在石台旁看了骨架许久才转身离去，只是那个眉头怎么也松不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种放不下心的感觉。
最近也越来越容易失眠……
人老了。
他眼神里闪过一丝不甘心。
不，他还有很长时间！
·
油灯照亮了这一片狭小的空间。
林贝坐在桌前，她面前的书本已经看完了一半，侧面看过去，每隔几张都会露出一个纸条贴着，上面写着那几张的主要重点内容。
“咚咚咚。”
伯蒂在门外轻声喊道：“小姐。西里尔阁下找您，他正在楼下等候。”
林贝收拾好东西，起身道：“我这就下去。”
她赶到楼下，果然看到了站在大门口等待的西里尔，对方那身段和俊脸太过引人注意，来往的很多人都在大厅附近停下来窃窃私语。
“你跟我来。”
林贝路过他时，匆匆说了句，就低下头往外面的小路上走去。
西里尔站了会儿，转身跟上她。
两人来到一个安静的小树林里，这附近就是训练场，晚上的时候，这里的人都比较少。
“你今天跟克萝西说得那些话，她都问过我了。”
西里尔语调平静地说：“我全部都真实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林贝抬眼看向他。
“你发现了什么？”西里尔说。
林贝眉头微蹙，反问道：“你觉得我发现了多少？”
西里尔沉默了一下。
他转而说道：“你对黑暗阵营有好感。这并不是什么坏事。以前的南星大陆，也会出现一些天赋异禀的黑暗魔法师，他们一样都很出色。”
“但是。”
“恶魔，黑暗物种，和黑暗阵营是有区别的，贝伊丝。”他沉下声音说。
“有什么区别？”林贝面不改色地说，“你是想说，恶魔会诱惑人献祭灵魂，会伤害人类，黑暗物种也会摧毁一个又一个人类，毁灭很多村庄，城镇？”
西里尔皱起眉头看着她。
“那教廷呢？那光明阵营呢？就都是好人吗？所以天使才会帮他们？”
林贝顿了顿说：“如果他们也做了伤害人类的事呢？”
“天使和恶魔。是因人类的意志而诞生。”西里尔垂眸看着她说，“这世上，真正存在的天使只有一个，恶魔，也只有一个。你们也称我们为神。”
“多年前，这片土地上各个种族共同生存。所谓的黑暗物种，原本也是这里面的一个种族。”
“但是，在恶魔的带领下，他们所做的事，已经远远超出了我们和其他各族的容忍程度。”
西里尔说：“贝伊丝。光明阵营或许有你认为的坏人，但黑暗阵营里比你想象的更多。他们大多数都——”
“那也不是把拥有黑暗天赋的人当成异教徒，把他们全部烧死的理由！”
“你知道有多少连魔法都没接触过的人和孩子，只是因为被测出拥有黑暗元素的天赋，就被活活的烧死！他们的家人却只能在一旁看着！”
西里尔平静如水的神情中终于有了一丝错愕。
“你以为现在的教廷还是过去那样？”林贝表情冷酷地说，“不管是你还是恶魔，都离这个大陆离开了太久，你们消失了三十年，就不觉得这个大陆会有改变吗。还是那句话，你现在所看到的那些，就是真的吗？”
“黑暗物种如你所说只是一个种族，那为什么一定要将所有带有黑暗元素的物种，全部驱逐，全部杀害？如果他们只是受到了恶魔的诱惑，你们难道不能让他们清醒？”
“你知道教廷在这些年，掌控了多少东西，又杀害了多少无辜的人？他们篡改了真正的历史和前人留下的魔法内容，已经让现在的人们都认为，这个大陆一切就该听从教廷，无论他们做什么，杀了什么，强占了那些无法反抗的女人或男人，都是对的！所有人都不可能发出反对的第二个声音！”
“就连城主都要听从教廷的吩咐，那这些城主本该守护一座城，却也任由城里的一切被教廷掌控，那他们的存在又有什么必要？”
“你——”
西里尔表情有些异样地说：“异教徒是因为他们无法控制黑暗元素的力量，但他们已经被……”
“已经被你消除了黑暗元素的天赋。”林贝说，“你是想说这个吗？”
西里尔发现自己此刻已经难以做出反应。
“在你降临之前，他们处理异教徒都是全部烧死。我不知道教廷给你说了什么，看到了什么，或者，精灵给你看到了什么又说了什么。”
“如果你想说外面那些人们也没人来跟你说过这种事……那是因为，这些在人们心中已经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就算心有怨恨也不会找人诉苦。而你能消除那些黑暗元素，在他们看来，那是只有天使才能办到的事。如果天使不在，那烧死异教徒就是最好的选择不是吗？”
林贝看着他说：“但我相信，你今天能来找我，就代表你一定能有自己的思考。我知道我今天说得这些可能你有些无法相信，但我会找出证据的。而且，我说那么多，也不是说要铲除教廷，消灭了教廷或者光明阵营。我只是想让天使不再帮助一个不该帮助的人。”
“我也想要大陆变得更好，但那绝不是任何一方要铲除另一方的理由。”
她看着对方有些复杂的眼神，耸了耸肩说：“这就是我跟你们想法上的区别。”
“你对我说这些，就一点也不担心？”西里尔突然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