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乌鸦出声之前，他语速很快地说道：“当然不能。”
林贝眯起眼睛，一把按住了乌鸦。
西里尔沉下声说：“这个法术消耗的信仰之力是不可逆的。也绝不能随意地使用。如果对每个人都用记忆光球，消除或者增添了他们的部分记忆，那岂不是所有人都错乱了？这个世界是需要秩序存在的。”
他眼眸锐利，神情严肃地说：“谁告诉你的这个法术？”
几乎是在问出这个问题后，西里尔就明白了。
没等林贝他们出声，他顿时斥责道：“恶魔，你还是跟过去一样，任性地扰乱这世间的秩序！”
某恶魔嘲弄地笑了一声，语气恶劣地开口道：“你可以滚了西里尔。”
林贝突然捏紧了乌鸦的翅膀。
“……”
这点痛对戴维尔来说，如同挠痒痒一般。
但他还是略微的，有那么一丝不满。
西里尔显然早就习惯了恶魔的态度，面前这一幕却让他眼中浮起一抹惊讶之色。
他原本以为恶魔会继续用很恶劣的语气说些讽刺的话，可他却变得跟真乌鸦一样，被林贝抓住之后，就这么安静了下来。
“看来他很重视你。”
西里尔惊讶之后，恢复平静地说了句。
林贝愣了一下。
在这一刻，西里尔真正确认了心中那不可思议的想法，将林贝放在了与恶魔平齐的位置。
能影响恶魔的人。
简直是奇迹。
真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从来不知道你话这么多。”戴维尔心里莫名烦躁地说道，“滚吧。现在，立刻。给我滚。”
“他并没有恶意。”林贝抱起乌鸦，轻声地说道。
乌鸦眼神危险地扫向她。
‘我不必在意他的感受。’
戴维尔声音低沉，有些不悦地说道：‘你难道还在思考，让我们跟天使合作？’
林贝沉默了一秒说：‘就算不合作。至少不让天使站在教廷那一方，也可以。’
‘人类。你刚才迟疑了。’
戴维尔冷哼一声。
她压低声音咬牙说道：“记忆光球的事你居然都不跟我说清楚！”
戴维尔：“……”
他不想再说话。
林贝等了会儿，发现他没有过多的反应，暗暗松了口气。
好歹比上一次，对天使的态度上缓和了不少。
能不能合作倒是不强求，但是能让天使不帮助教廷，这对他们来说已经非常有利了。
几人踏着回去的路程。
回程时的路总是比来时要快一点，也可能是因为人们心底都会轻松，脚步也不自觉加快。
他们很快来到之前的那个村庄，圣骑士们和牧师在人群中不停地走动，但是他们也不能一直留下来帮他们，在分发一些金币之后，他们也回归了队伍。
“只有一个恶魔种？”布仑登的表情有点错愕。
“是的。”上报的那名圣骑士毫无察觉，语气肯定地说道，“是圣女大人拿下了一个恶魔种。至于另一个，我们搜查了密林，他应该是跑了。”
“跑了？”布仑登语调微扬了一秒，又瞬间压下来，“怎么回事？”
“那两个恶魔种狡猾多段，将我们和圣女她们分开了，应该是想分别抓住圣女和神使以要挟我们。圣女大人成功重伤了其中一个恶魔种，至于另一个，我们根据对方留下的痕迹来看，应该是逃脱了，但他后来跑出了密林，后面那段路通往山谷，而且他刻意抹去了踪迹，很难追踪。好在神使大人并没有受伤。”圣骑士按照自己查到的内容如实禀报。
“你确定你说得没有错误。”
布仑登声音低沉地说。
“是的！”
“……下去吧。”布仑登挥了挥手。
他转过身，眼神有点异样地望着那片远处的密林。
在这之前，他感应到了，自己留在那个恶魔种身上的印记，消失了。
他以为那个恶魔种只是死去了。
结果——
竟然是逃跑了。
恶魔种怎么会逃？
布仑登攥紧了法杖，他的面目略有一丝狰狞之意，但很快被他控制得冷静下来。
能活着逃走。
还抹去了他的印记。那个追踪恶魔种的印记，他研究了那么多年，根据那么多光明魔法研究出来的成果，居然就——！
那只有一个原因。
布仑登忽地笑了下，脸上代表着岁月痕迹的皱纹堆起来，看上去笑容不达眼底。
那个“恶魔种”，消失了。
能直接让恶魔种变成人的……
恶魔。
他来过了。
布仑登阴沉地盯着前方。
他没想到，那个恶魔离他们这么近，就隐藏在身边。
以恶魔过去的那种性格，竟然没有直接对他们动手，而是暗藏在阴影中。
真是……看来多年下来，那个恶魔也变了。
那他就要把恶魔逼出来！
不然他们教廷，都有些不好表演了。布仑登笑了一声，又成了那个和蔼可亲的教皇老人，杵着法杖一步一步往回走。
“孩子们，真是辛苦你们了！克萝西，你这一回真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你看，这附近的人们都要感谢你了！”
被他高兴地笑声吸引过来，这里的平民找圣骑士他们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圣女为他们抓住了一个恶魔种，立马朝着克萝西围过去，激动地流出眼泪感谢她。
“那那个恶魔种……”圣骑士低声问道。
“送回波罗蒂亚主城。”
布仑登笑了下说：“记得，这两天把广场擦干净点。你知道该怎么做。”
圣骑士一怔，接着想起来什么，用力点了点头，跑过去跟卢西恩通知这件事。
之后的事情对林贝来说，完全没有参与的必要。
大概让恶魔种逃跑的这件事，在众人心中，对她的印象大打折扣，对她的敬佩也少了许多，很多人不由自主地更加关注圣女，毕竟那才是能带领他们赢得胜利，杀死黑暗一方的主角。
林贝看着人们把克萝西扔起来感谢，给她送花，送点残留下来的食物。
在一派和谐的气氛下，众圣骑士还在路上唱起了悠扬的骑士之歌，回程的路都显得欢快不少。
然后这点消息，还没过去一晚上，不知道怎么就传到了波罗蒂亚主城，在他们回到主城之后，人们自发地站在街道两边，为他们一行人扔花朵。
最多的也是朝着克萝西的那俩马车扔去。
身为圣女的她，也是在这天起，在人们心中刻下了深刻的印象，一个刚担任圣女没多久就能抓住恶魔种的人！她的名字开始活跃在人们口中，而林贝则淡下了点痕迹。
这口气还没喘多久，第二天，学院里的人开始激动地传一件事。
“圣女大人要去摘下第一名的画像了！！”
“真的？她这么快就要去了！”
“我听说好像只是先试试，不过成功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能把那个黑漆漆啥也看不清、也叫不出名字的画像摘下，也是好事啊。我们都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凭什么让他占在第一名的位置那么久？还不知道是不是哪个老师故意挂在上面的呢。”
红发少女在最后一排从书中抬起头，她的桌面上站着一只安静的乌鸦。
“哎，你看看那个什么贝伊丝……天天在图书室这么久，结果连恶魔种都抓不回来。”
他们把这件事情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很简单一样，语气轻蔑道：“就她那样，这个神使的称号迟早要卸下。我都没在训练场看过她待很久，只知道看书有什么用？”
乌鸦张开嘴。
‘无知。’
“无知。”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那边议论的人一下听到，顿时怒起道：“你说什么，说谁无知？贝伊丝，不要以为你是神使我就不敢——”
不等他说完，林贝抱起书，乌鸦飞到她的肩膀上。
“安静！！！”门口的管理人用力拍桌，“你，你们，还有贝伊丝，全都出去！这里是图书室，要保持安静，不是你们这群人闹事的地方！”
管理人话音还没落，一人一鸟就已经面无表情地跨过了门槛离开。
‘你不想去看看？’戴维尔看了她一眼说道。
他以为人类对这种事都会很感兴趣。
‘不需要。’
林贝说：‘她摘不下来。’
戴维尔眼底有些兴味：‘你这么肯定？’
‘当然。’林贝淡定地说，‘那可是我当初设下的魔法。’
她虽然没想起来很多事，但就是，莫名的，有这种自信。
‘我阿莉斯·弗莱伊——’
‘嗯，就很强。’
说出来想想这个名字的背景，还是有点脚趾抓地的。
‘哦。’戴维尔思索两秒，‘没听过这个名字。’
‘……闭嘴。’
她在这个大陆之前的痕迹，确实很难找出来。
直到林贝路过了那个大厅门口时，这条必经之路沾满了人，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唉！”
她扫了一眼，就看到了人群外围中仰着头的教皇。
有学生失望地喊道：“还是拿不下来啊！！上一个第一名到底是谁啊我的老天！这画像也太牢固了吧！”
布仑登那张脸上，蓦地抽搐了一下。
林贝收回视线，她心情好了。
‘那个记忆光球你给西里尔看了吗？’她在心底问。
‘看过。’
‘他保持沉默。’
林贝点了下头。
‘毕竟，他们跟教廷保持了许多年的友好关系，突然见到教廷的另一面，恐怕有些难以接受，或者不适应。’
而且因为是恶魔种，他们估计还很容易说服自己，没那么快放弃教廷。
如果能看到教廷对无辜的异教徒做的那些事就更好……等等。
‘戴维尔。’她突然说道，‘我这里有一袋记忆光球。回去之后你帮我看一下，它们能够看几次。还有里面是什么内容。告诉我关于这袋记忆光球的信息越详细越好。’
‘嗯？’
戴维尔眼神认真了点，他低下声道：‘你居然有……一袋？谁给你的？’
‘我自己给我自己的。’
他们回到房间后，林贝拉上窗帘，从空间戒指拿出那一戴记忆光球放到床上。
‘你看看。’
‘确实是记忆光球。’
恶魔现出本体，语气有些古怪道：‘这上面的魔法痕迹……我感应不到是谁。应该是我没接触过的人。’
不是西里尔，也不是他。
那还能有谁？
能使用这个魔法的必须要拥有信仰之力……
林贝没管那么多，她直接说：‘你看看这里面具体是什么情况。’
恶魔微微颔首。
房间里安静许久之后，戴维尔嗓音喑哑地说道：‘这些记忆光球原本的主人，都已经死了。它们都附有死气。至于内容……你要看？’
‘我能看？’林贝沉默了一秒，‘我看了之后这些记忆光球还能再用吗？’
‘不能。’
戴维尔低声道：‘有些已经用过一次了。’
‘……你知道里面的内容吗？’
‘知道。’
戴维尔找出一个已经无光的球：‘这个已经没用了。是我刚才看的。’
他动作停顿了下，又挑了下光泽较亮一点的：‘这里还有三四个是能看两次的。’
林贝捡起一个，在手里摸了一会儿，忽地说道：‘我要看。戴维尔，我怎么样才能看。’
在戴维尔的指引下，记忆光球飘入她的额头内。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戴维尔在房间里站着，尾巴焦躁地上下甩着。
林贝睁开眼，眼神没有聚焦，怔怔的又有些出神，慢慢地，她的眼眶突然红润了。
‘你——’
戴维尔蓦地僵直了身子，他的尾巴也一动不动。
林贝看向他，她没有留下眼泪，只是眼睛微微红了一圈，却让人看了更加心慌。
‘别哭了。’
冰凉的尖爪笨拙地碰了下她的脸。
‘我没哭。’林贝很冷静。
但是她一下握住他的爪子，放下，又松开。
过了几秒，在恶魔惊愕地睁大双眼中，她伸手抱住了他。
少女的头埋在恶魔的怀中，只到胸前的位置，对比之下，显得身躯娇小。
‘戴维尔。’
‘我真的，很喜欢你——’
恶魔的尾巴有些雀跃地攀上了她的腰。
‘的毛。’
被治愈了。
恶魔尾巴却僵硬了一下，接着，用力地打向了地面。
某恶魔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凶狠。
也不知道在凶什么。
然后他冷冷地说：‘这两天，我要离开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