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主要的是，据说在这场宴会之前，还会在广场举行一个仪式，这让他们不得不提早做好打算, 不仅要在城堡外围占位置, 还得去广场那占一个视线好的位置。
林贝和往常一样, 在洗漱完穿戴完后, 坐在窗户下摊开一本书。
突然，她像是感觉到什么似的，站起身，从窗户探出头，望向天空。
然而那片天还是跟之前一样的蓝，没有多出任何东西也没有少任何东西。
但是……
“你感觉到了？”
男人低沉的嗓音里带着一点沙哑，有些诧异地响起。
林贝没回过头，摸了摸耳垂，问道：“感觉到什么？”
她又看了眼天空说：“那里真的有东西？”
“未完成的魔法。”
戴维尔皱着眉头感应了一下空气间的波动：“大概，还缺最后一步，这个法阵就会成型。”
因为魔法并没有彻底完成，那种魔法元素的波动和线条，都是断断续续不连贯成型的，而且这种波动只有对魔法特别熟练甚至可以默声使用魔法的大魔法师才能感应到。
就算是天赋很高的人，在没有对魔法认识和熟练到一定程度，最多也只会觉得，好像空中是不是有一只蚊蝇飞过了。
“那是什么魔法？”林贝问。
“不知道。”戴维尔声音沉了点，但他神情冷淡，并无一丝担忧。
“大概是教廷又研究出什么新的魔法。”
“那就有点麻烦了……”林贝心里一沉。
魔法都是会不断进步，和被研究出新的魔法的，而且一个新的魔法要经过无数的实验和魔法师协会的认定才能允许流传记载。
如果是教廷研究的魔法，又在这种关键时刻，很难不让人多想。
“不用担心。”
戴维尔察觉出她表情的变化，低声说道：“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他大概是想安抚她，所以离的有点近，声音也有点喑哑。
原本有些寒冷的天气一下子被暖烘烘的东西靠近，林贝感受到他的温度，挪了一点，又忍不住扭过头说：“你——”
话音戛然而止。
她被两人之间的距离吓了一跳。
也因为忽然看到那张离得很近的脸，心脏骤停。
他的呼吸似乎都打在她的脸上。
偏偏面前的男人眉头还紧拧，那双血色红瞳里似乎带着一丝不解，仿佛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
“怎么了？”他出声问道。
怎么了，他还敢问她怎么了！
林贝表情差点没绷住，她目光紧盯着他，沉下脸说道：“你靠那么近干什么？”
她之前，其实一直把他当成乌鸦，或者恶魔，总之没当成人来看，都快要习惯了之后，没想到短短几天就会变成这样，让她难以忽视这种不自然。
戴维尔低头看着她，皱眉说道：“因为你很冷。”
“？”
这个回答实在让人意外。
林贝忍不住说：“你怎么知道我很冷？你这么确定？我什么都没说！”
“感应到的。”
他的眉头始终没有松开，但表情却有一丝丝的异样。
“感应到的？怎么感应？”林贝狐疑道。
“……”
“灵魂契约。”他冷漠地回复，“契约者能互相感应到对方的潜意识。”
“我怎么没有？”林贝努力回想又感应，还是觉得自己不管是脑海还是心里都空空一片。
戴维尔说：“那是你不会。”
“更何况，现在温度已经很低。”他看了林贝一眼，理所当然地说，“靠得近对你来说并没有坏处。”
“……”
这话没法接。
她也没法详细具体的解释。就很难解释。
林贝深吸一口气，放弃了，只能推开他说道：“我不冷。不需要你……离那么近。”
感觉很奇怪。
在恶魔张开嘴之前，她立马打断道：“你感应到的不一定是对的。”
她又伸手比了比：“一米距离。”
戴维尔拧眉更深，有些烦躁地望着她，过了一会儿说道：“人类，你真奇怪。”
他明明感觉到，她在见到他人类形象时，心跳都加快了，根据人类通常的表现来看，这分明是高兴。
但她却对人形的他比其他形态时更加苛刻。
“一米太远。”他顿了顿说，“如果遇到什么事，慢一秒都是危险。”
林贝一愣。
她想了想，在他们两人之间比划了一下，十指张开垂直比在胸前说，“不能少于这个距离。”
说完又感觉恶魔好像不是很理解，于是补充了一句：“人类形态时有人类的规矩，以人类形态你和我之间的身份和关系，嗯……都不合适离这么近。”
“麻烦。”
某恶魔肉眼可见地变得相当不高兴，他的呼吸重了点，一低头，忽然觉得这身衣服都有些不舒服和碍眼，扯了扯衣领，沉下声说：“血族领主的身份这么不方便？”
“……”林贝保持安静。
“卡维勒那废物。”恶魔颇为嫌弃地低声骂了一句。
林贝在心里对血族领主说一声抱歉。
是乌鸦不懂事了。
戴维尔冷着脸又变回了乌鸦，那个本该被他变身时顺手也变没的一套衣服，掉落在了地上，像是被抛弃一样。
乌鸦扑腾扑腾地停在林贝的肩膀上，目光如冷箭地望着那摊衣服。
“你不要了？”林贝说。
“扔掉。”
乌鸦冷声道。
“那你穿什么？”
“有新的。”
就在这时，房间的大门忽然被人推开。
“小姐，西里尔阁下想找您——”
伯蒂看清室内的一切，包括地上那摊眼熟的衣服后，脸蛋爆红，支支吾吾地说道：“对、对不起，我刚才太着急忘记敲门了。小、小姐，呃卡维勒领主大人还在吗？”
“……”林贝麻木道，“他不在。”
“哦哦哦，那就好。”伯蒂松了口气，红着脸小声道，“需要我帮您洗衣服和床单吗？”
“……不用。衣服扔掉就行。”
“好的好的好的。”伯蒂赶紧弯腰捡起衣服，那衣服在她手里仿佛都有些烫手，屏住呼吸，抖抖擞擞地揉成一团拿起，在她埋着头要小跑离开时，又低下声问道：“小姐，您没事吧？今天的仪式和宴会估计要举行很久，如果您身体不适，我们可以及时喊牧师或者医师来看看……”
“我没事。”
林贝说：“我很好。什么也没事，什么也没发生。他只是把衣服扔在这了。”
“好、好的。然后，那、那个，西里尔阁下说在老地方等你。”
伯蒂胡乱地点点头，满脸通红地跑出去。
林贝沉默地站在原地。
“啧。”
熟悉的嗓音从她耳边传来。
某恶魔冷笑一声说：“看来她是以为我扮演的卡维勒领主跟你发生了什么。真不知道你们人类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林贝怀疑地看着乌鸦说，“你知道她误会了什么？”
“当然。”
乌鸦看了她一眼：“这不是很明显。跟卡维勒有关的还能是什么事，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
林贝深呼吸，磨了磨牙说道：“你对别人是看得很清楚。”
说完，她一把捂住乌鸦的嘴，不想再听到他多说什么，抱着乌鸦走出门。
片刻后，一人一鸟来到训练场附近那个无人的角落，跟西里尔见面。
对方像是在这个地方等了有一段时间，还没走近，就看到他整个人似乎陷入沉思的模样。
“西里尔。”
林贝刚出声，戴维尔就接在她后面，语气危险又毫不客气地说：“什么事？”
西里尔习惯了，他表情不变，看向林贝说：“克萝西说，教皇昨天给了你一份咒语卷轴。”
林贝点头：“对。”
“请给我看一下。”西里尔语气有些异样地说，“昨天，克萝西回来时，我看了她的那份卷轴，里面有一些细节我需要对比你那一份进行确认。”
“好。”林贝爽快地翻出卷轴递过去。
西里尔飞快地扫完这几行咒语，在看到某一处时，表情突然不对劲，逐渐凝重，他最后合上还回去后，神情复杂地说道：“这个咒语里面，有三处地方进行了修改。”
林贝低头看了一眼，这个净化神咒她并不熟悉，而且很多咒语书本中并没有任何的记载。
似乎是独属于教廷的。
她开口道：“这个修改了有什么问题吗？”
西里尔沉默了几秒，说：“会直接改变这个神咒造成的结果。”
林贝不解道：“什么意思？”
戴维尔忽地沉声说道：“这个神咒，是你们天使交给教廷的。”
他的语气似乎很确定，带着一丝轻蔑。
恶魔和天使两个种族分别都有不同的特殊咒语，不流传于世，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包括这件事。
短暂的寂静后。
西里尔说：“对。”
在林贝出声前，他蹙眉说道：“这个咒语本身是净化之意。并不具备杀伤力。”
“只是能……让恶魔种有选择变回人类的机会。”
其实就是让恶魔种经历一种净化咒语的洗礼之后，可以选择抛弃他们的犄角、尾巴和黑色羽翼，放弃成为恶魔种。
恶魔其实也有这样的咒语，针对天使种，但是他们是让天使种选择堕落至深渊，不是变回人，而是直接选择臣服于恶魔，变为恶魔种。恶魔懒得让天使种变回人，他才没有那么闲。
当然，这个转变非常痛苦，无论是哪种转变，都无异于是在油锅里熬煮，又在刀尖上走过一样。
“如果不选择变回人呢？”林贝在一旁问道。
“那他们只会经历一段痛苦，之后不会有任何变化。”
西里尔皱眉说：“现在修改过后，则是强制性净化，而且，这个净化……”
他忽然没再说下去。
“这个净化只会让恶魔种痛苦地死亡。”
戴维尔呵了一声。
林贝明白了：“所以教廷窜改了这个咒语，将本身不具备杀伤力，真正的净化神咒，改成了现在这种……违背你们天使的意愿和想法。”
西里尔叹了一口气，他眉头紧锁，似乎很不能理解，曾经的教廷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我们不会继续帮助教廷。”
他迟疑了一会儿说：“虽然他们做出了许多……没有底线的事，但我也不能帮助你们。至少现在是。”
天使也有些迷茫。
曾经信任了许多年的一方，和敌对了很多年的一方。
突然之间，两者调换了位置。
敌对一方还有许多恶劣的过往，让他一时很难相信他们，跟他们选择联手。
“我们不需要你的帮助。西里尔。”戴维尔冷淡地说道，“你未免把自己想得太过重要。我们会把你们全部——”
林贝捏住乌鸦的翅膀，在某恶魔不悦地抬起头时，又摸了一下它的脑袋，笑着说道：“没关系。我能够理解。你只要不帮助教廷就很好了。你们也可以在这之后，看清楚我们做出了什么样的动作再决定。”
“可以考虑我之前的提议。无论是教廷还是别的什么，我们都不想要铲除他们，只是想各方都能和平地坐在一张桌子上，共同地为我们的家园而努力。当然，这个想法可能不够成熟，但总比现在这种教廷独断式的统领大陆要好。”
西里尔微微点头。
“但是你们……”他看向乌鸦说道，“听说，你们抓走了尼先河精灵公主洛利丝特。”
说到这，戴维尔勾起一抹笑容，有些讥讽地说道：“哦。她啊。你知道她现在是精灵族最后一个年轻的皇室血脉。这任精灵王是雷沃蒙德。”
“除了他们两个，精灵族已经没有其他的皇室血脉。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西里尔眼底有些错愕。
林贝见状，在心底问：‘意味着什么？’
恶魔甩了下尾巴，看着她说：‘在这任精灵王的统治下，自然之灵抛弃了他们。’
“他们居然……”
西里尔有些难以接受：“到底发生了什么？”
“雷沃蒙德跟洛利丝特是什么关系，需要我帮你回想吗。”
对于他的反应，戴维尔难得的没有嘲讽，他沉声道：“看来在我们沉睡之后，发生了不少事情。”
西里尔问道：“你们打算怎么做？”
戴维尔抬起下颚说：“与你无关。”
在对方出声前，他不耐烦地说道：“那些精灵族在我手里，不会出现任何问题。至于你们，就在这片大陆，静静地等待最后的结局吧。呵。”
一个恶魔，居然会说，精灵在他手里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西里尔不由自主地看向林贝，后者朝他笑了一下说：“相信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