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岂不是很老？年龄很大。”林贝说。
恶魔的尾巴向上扬了一下，有些满意她的反应，语调微扬地说：“对。”
“哦。”
林贝冷不丁出声道：“那你的年龄比他还大了。有多少岁？多老？”
恶魔身子一僵。
戴维尔皱着眉头思索，半晌，他沉声说道：“人类，这并不重要。”
恶魔怎么可能会记住自己的年龄？
他们经常沉睡，没有规律性的苏醒，偶尔会在人类的世界中游走。
每天，每月，每年都一样。
“确实。毕竟你们的人形都很年轻。”
林贝说：“那你为什么要一直跟我强调那条龙很老？”
冰霜巨龙在底下弱弱地发声：“我也不老，在龙族里我这个年纪正是精力旺盛的好时候，适合交.配……”
“轰！”
恶魔那条粗壮的尾巴随意地把一个巨大的石块甩了下去。
底下瞬间安静。
“恶魔的年龄跟人类的年龄方式不一样。”
戴维尔盯着她，拧眉说道：“你难道对那条龙感兴趣？人类，不要忘记我们之间存在着契约关系。”
林贝想了想，问道：“难道一个契约者只能契约一个对象？”
恶魔震怒道：“这可是灵魂契约！”
灵魂契约当然只能契约一个。
他声音低沉，眼底涌起一股莫名地怒意说：“你不会真的想——”
“好的。”
林贝看了他一会儿，笑了下说：“明白了。”
她拍拍恶魔的手臂说：“我们继续办事吧。”
说着，抬脚往台阶走下去。
戴维尔蓦地被打断，即将爆发的情绪又被压制回去，气压极低，紧紧地跟着她，在见到那头龙的一刹那，表情闪过一抹狰狞。
巨龙小声嘀咕道：“我可是不会跟人类灵魂契约的，就算要契约至少得是什么精灵王级别的。”
戴维尔冷笑道：“你应该活不到那个时候。”
之后的路程格外安静。
直到终于见到了最底部被关押起来的那批精灵后，双方见面，再次响起激烈的声音。
“恶魔——”
“我们就知道是你！”
“没想到你居然和龙勾结，你们到底想做什么？我就说这条龙对我们态度这么好，就是有问题！”
“我告诉你，我们的族人绝对不会放过你们！你别想从我口中得到任何消息！”
这一批精灵是老派队伍留下来的，固执，高傲是他们的常态。
精灵中有一位女精灵面色沉静地望着他们，锐利的视线扫过恶魔和龙，在经过林贝时愣了一下，接着蹙眉，像是没想到会有一个人类跟他们待在一起。
她披着金色卷发，绿色眼瞳，鼻梁高挺，耳朵尖长，在一众精灵中格外的显眼，一眼就能从她的面容和气质中，看出她出身不凡。
“你还没告诉他们？”戴维尔看着巨龙说。
“告诉什么？”
那条龙摸摸脑袋，他当初从白骨人手中接下他们时，很多都没听清，就把人带回来了。
“……”
林贝沉默地望着这个龙。
戴维尔紧跟着说道：“废龙。”
他走上前，冷声说道：“洛利丝特。”
女精灵没有回应。
“在我沉睡前，你的父亲已经带着胜利离开。”他说完，有些讽刺地说道，“你们精灵的问题，或许更应该去问雷沃蒙德——你们现任的精灵王。”
女精灵猛地抬起头，目光紧锁在他身上。
她张开嘴，嗓音带着许久不说话的沙哑：“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
戴维尔像是听到什么可笑的事情，嘴角勾起一个细微弧度，像是冷漠中带着轻蔑。
“你有什么值得我说谎的必要？”
一个小小的精灵公主，他还不屑撒谎。
洛利丝特沉默了一下。
巨龙在一旁赶紧说道：“我可以证明。当年那场战争，我已经成年了，恶魔没有杀死你的父亲，这一点，他就算做了也不会不承认。”
洛利丝特抽了抽嘴角。
她忽地看向林贝，有些迟疑地说道：“那个人类，为什么会跟你们一起来这里？”
老实说，对于精灵来讲，这么多年过去，跟恶魔和龙比起来，他们对人更有亲近感。
可是这里出现人类也太诡异了。
林贝开口道：“因为，我要去北厄。”
洛利丝特惊愕地望着她：“你疯了？”
戴维尔表情有些不悦。
“把他们带走。”
他沉声道：“我们现在就启程去北厄。”
“等等，你既然说你没杀我父亲，为什么又要把我们抓走？恶魔你到底想做什么！”
戴维尔扫了她一眼，转过身，懒得搭理他们这群蠢货。
林贝停了一下，说道：“如果你们知道了真相。我们不能保证，你们留在尼先河能不能安然无恙。我们至少要确保精灵族的皇室血脉能留存下来。”
洛利丝特说道：“为什么？”
她很不解：“你们为什么要……保护我们？如果你们真的想让我们知道真相，就应该让我们回去问清楚！而且，你们保留精灵皇室血脉，想干什么？”
“尼先河的精灵现在有多少人是你的手下？”
林贝说：“你回去质问雷沃蒙德能保证自己全身而退？”
“至于保护你们，保留血脉……是因为，我们并不想让精灵彻底灭族。精灵，也需要你的引领。洛利丝特，等到了北厄，我们才有时间跟你详细地聊以后的打算。”
林贝看着精灵们脸上有些愤愤的神情，挣扎着锁链的模样，说道：“不过，现在这个样子确实对你们不像有心要合作的模样。”
“戴维尔。”
她叫了一声。
前面的恶魔忽地停住，回过身看向她。
其他古板的精灵忍不住说道：“那是什么？恶魔的名字？恶魔什么时候有名字了？”
“可笑，你一个人类他怎么可能会搭理你——”
恶魔走了几步靠近，压低声音问道：“什么事？”
众精灵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这是怎么回事？！
巨龙这才后知后觉地回想起来：“噢，恶魔，你有名字了？”
“你可以给他们换一种比较温和的方式。”
因为有外人在，林贝说得比较委婉。
“哦。”
戴维尔随意地扫了一眼，抬手一挥，那些蕴含着魔法力量的锁链瞬间掉落一地。
“这样？”
林贝眼皮一跳，她可没想过他会这么极端的温和，抓住他往前带了一段路，低声说道：“你不怕他们逃跑？”
“没事。”
戴维尔看着林贝凑近他，心情忽地愉悦起来，仿佛刚才的那些不愉快都在一瞬间消失，他漫不经心地说：“现在我们人多。他们跑不掉。”
某恶魔不自觉地将人笼罩在怀里，低着头跟她讲话。
低沉的嗓音近的让人心里像是被挠着痒痒一样，林贝眉头一蹙，伸手把他推开一点。
冷风带着雪花卷进来。
能进入巨龙洞穴深处的，那只有冬灵魔兽。
它在半空中化成一个雪色人形，伸手指了指外面。
巨龙脸色一变说道：“那些人类反应过来了，这么快速度绝对不是普通人。”
他急急忙忙地催促道：“他们要追上来了，你们赶紧走！快点，我们掩护你们！”
戴维尔立马抱起林贝，展开翅膀迅速向上移动。
洞穴出口处，伯蒂和莫尔被血族带到了一个石头后方躲藏，他们和黑暗物种站在前方，面色凝重。
“轰——”
某个看不清形状的重物狠狠地撞到了洞穴口中，无数的碎石落下，看上去很快将洞口堵住。
黑暗元素凝聚成的力量爆发出一道骇人般的气势，直直地向前冲去，与那些落下的大石块撞到一起，“轰隆”一声，迷烟之中，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地率先而出，剩下的人紧跟他们身后。
“看到了！就是他们！”
“冲啊！杀了他们——”
“第一任务拿下恶魔！！剔下他的脊骨！”
黑影冲至前方，猛地张开羽翼挡下几道高阶魔法攻击。
“戴维尔，我们快走！不能恋战！”
众人的队伍迅速往北方偏移，那些精灵看了眼远处，又看了眼自己这边的情况，咬牙跟了上去。
“蝎尾狮和翼虎带着精灵和伯蒂他们先走，不用在后方拖延。”
林贝手握法杖，脚步轻快而稳健地在地面上移动，躲避那些飞过来的战斧，她很快安排道：“血族分散开暗袭，白骨人注意应变，情况不对立马撤。”
身后那群由矮人和人马族组织起的队伍，来势汹汹，他们更擅长凶猛的魔法武器作战，力量很强，他们现在的队伍没法直接硬抗。
“人类，上来！”
说话期间，戴维尔已经一手拦住她带到身上，两人的身影很快升至高空。
他们在空中急速的旋转，精准地躲开一次次攻击。
而地面上，巨龙也带着冬灵魔兽凝结成一道道冰墙，拖住了最先一批追兵的脚步。
“该死！”
“这条龙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天啊，现在居然还有真的龙？”
底下的声音接连不断地响起。
“我们很快就到北厄。”戴维尔声音低沉地说道，“很快。”
“嗯，我知道。”
林贝视线投向下方：“这条路……我来过。”
然而身后的队伍越来越撞大，几个蝎尾狮不幸重伤，倒在地上，又索性自己冲进了敌兵之中，既带走了一些人数，又圆满地化为灰烬回到深渊。
这样的逃亡进行了四天三夜。
他们每个人的处境，体力，衣着都不如之前，就连那些精灵对他们的态度也好了起来，万幸的是，重要的人都没有少。
至于伯蒂和莫尔早在之前就被他们要求乘坐一个蝎尾狮飞到最前方，不要跟他们聚集到一起，先在沃格港等他们。
巨龙和冬灵魔兽已经不在他们身后能看见的范围，估计是又在后方拖了一批队伍。
林贝到后来直接靠在了恶魔怀中睡了一觉，又在醒来后，按着恶魔的头让他变成乌鸦在自己怀里睡了一觉，她带着乌鸦坐在翼虎身上继续前行。
在林贝第二次在恶魔怀里睡着时，戴维尔目光渐渐深沉，之后对教廷的人出手更加狠厉。
在最后一天的夜晚，临近港口时，有一道身影和伯蒂他们一起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你来干什么。”戴维尔沉着脸说道。
林贝看了他一眼，忽然觉得他对西里尔的怒意没由来的多了一些，就像是迁怒。
他们这几天，情绪确实容易暴躁，这么想着，她安抚性地轻轻拍拍他的后背。
戴维尔一顿，吐出一口气，语气缓和点道：“有事？”
众人做出防备的姿态。
伯蒂和莫尔赶紧和蝎尾狮跑回队伍中。
西里尔看着他们狼狈和疲惫的模样，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没有恶意。”
他说着，侧过身，却在他抬起头使出光耀般的魔法后，拦截在南星大陆和沃格港之间的屏障，突然退去。
所有人都意外地望着这一幕。
天使在为他们放行？
这个保护南星大陆许多年的屏障，就是当初由天使和天使种们，以及大陆的魔法师共同凝聚而成，退去却只需要天使收回他的神力，这个屏障自动破碎。
只有林贝和戴维尔没有那么大反应。
他们不再迟疑，立刻朝着沃格港前进。
“戴维尔。”西里尔忽地喊住他，“那个魔灵召唤的契约，并不是我们创造的。”
“知道。”
戴维尔冷淡地说：“是教廷。”
“我们交给他们压制黑暗物种的魔法，本意是——”
“走了。”戴维尔打断他，像是并不在意他想说什么，只是神情难得升起一丝急躁。
他看了眼林贝，紧绷着脸，带着她飞至海上空荡的船只。
而水中的魔兽和亡灵像是感应到什么，涌出海面，疯狂地叫嚣着，像是压抑了许久一样，可以撕碎无数的生灵，但却避开了他们的队伍，接着想要从海里爬到岸边，又在看到天使后，静了一秒，回到海中，默默等待其他人的到来好吞入腹中。
这片海域并不小，似乎从海面上还能飘出一缕奇怪的气味。
“戴维尔，你有没有觉得，海上的空气有点奇怪……”
林贝有些昏昏沉沉地说。
“是这里的亡灵和海里的魔兽，在海面上故意留下这种气息。这么多年，这里的海已经能自然地飘荡这种气味，无法消退。”
他嗓音喑哑，在林贝的耳中慢慢地像是回音一样回荡着：
“它们会让人陷入——该死！”
眼前白光乍亮。
床上的少女睁开眼，看着头顶的窗帘，迟缓地坐起身子，像是年迈的老人一样，许久才回过神来，顺着记忆爬下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