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的尾巴却在不受控的情况下，有意无意地在林贝的手背，小腿轻轻划过。
林贝回过头，她以为他是有什么事，等待几秒，发现对方没一点声音。
戴维尔神色冷淡，平静地回望着她。
就仿佛刚刚那条尾巴的主人不是他一样。
林贝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看来那个尾巴估计是某个恶魔的玩闹。
她停在镜子面前，手指碰到衣柜里的服装后，顿了一下，探出点身子，看向那个还坐在床边的恶魔，高大的身躯几乎把窗外透进来的光线都遮挡住，显得这间屋子里有些昏暗，仿佛还能再睡上回笼觉。
注意到她的视线，恶魔的尾巴一动，戴维尔站起来朝她走去。
却在半路时，被悦耳的女声给遏制住了脚步。
“你还不出去？”
戴维尔眉头一皱，沉声说：“我为什么要出去。”
“？”
林贝：“你为什么不能出去？”
恶魔目光冷下一点：“人类，你又想赶我走？按照你的说法，昨天我刚跟你说过我喜——”
“是，我知道。”林贝脸颊温度升高了点，她冷静地说，“按照人类来讲，我们现在可以在一起，但是，在一起之后每对恋人也有不同的相处方式。至少，我觉得我们现在还没到更换衣服都能坦诚相见的地步。”
戴维尔拧眉望着她，仔细分辨她话中的意思之后，发现好像并不是又要把他赶出房间，他神色缓和了点，勉强问了句：“所以？”
林贝深吸一口气说：“所以，可以请你至少在外面等我换好衣服再进来吗？”
“嗯。”
戴维尔在路过她时，尾巴缠过她转过来点，低声说了句：“你可以直接命令我。不用‘请’。”
“……”
要命这两个字，林贝觉得自己已经快不会写了。
“那你出去吧。”她果断说。
恶魔这才走了出去。
关上门的那一刹那，林贝望着镜子里几乎都快被羞赧之色填满的人，吐出一口气。
简直奇怪得都不像她。
林贝低头缓了几秒，又恢复正常在衣柜里翻找合适的衣服。
等伯蒂推着早餐来到走廊时，原本还有点忐忑不安，正想着自己现在敲门会不会打扰到小姐的她，在看到不远处那道笔直站立的怪物时愣了一下。
对方很敏锐地感觉到她的视线，锋利的目光如刀割一样袭来，在看到她时，皱眉打量片刻，才收回视线没再管她。
伯蒂手指颤了下，小心地推着餐车过去，犹豫地向他行了一礼：“魔王大人。”
尽管在来北厄的途中，他们跟这个恶魔相处了有一段时间，但在离开小姐后，还是会忍不住害怕。
她抬起头，瞟了眼这个令人胆怯的身影，发觉他并没有任何反应后，心底松了口气，继续说道：“大人，我来给小姐送早餐。”
“等着。”
戴维尔冷冷地说了句。
伯蒂摸了摸餐车底下的温度，迟疑地应道：“好的。”
片刻后，房门从里面打开，林贝看到门口的伯蒂时有些意外道：“伯蒂，你来了怎么不敲门？”
刚说完，忽觉不对，一转头就看到某个恶魔目光不悦地锁住她。
“……都进来吧。”
戴维尔冷哼一声。
三人进了屋内，伯蒂摆放好餐盘，又习惯性地在吃饭时给林贝打理发型，只不过这一回在过程中手指时不时会抖一下，颤颤巍巍，好在动作熟练没有出现任何失误。
听到头顶那声叹息袭来时，林贝好笑道：“伯蒂，你现在都还没习惯？”
伯蒂轻声说：“还没有。小姐，我们在努力适应了。”
林贝：“你就当他是那只乌鸦就行。”
戴维尔冷不丁开口，语气嫌弃道：“不能适应就换个人。我们还有多余的人手。”
伯蒂身子一颤。
林贝瞪向他：“戴维尔！”
戴维尔：“啧。”
伯蒂在听清之后，眼睛睁大，心中满是不可思议。
戴维尔？真的是那个乌鸦？
她看看恶魔，又看看林贝，这回终于意识到对方身上的那只绒羽像什么了。
伯蒂总算放下心来，整个人都变得轻松了。
“太好了。”她喃喃道。
林贝抬了抬脸：“好什么？”
伯蒂眼里亮晶晶地说：“原来恶魔早就跟您在一起了，那我们也不用担心您会出事，或者是被迫和不情愿了！小姐，祝您幸福！”
她高高兴兴地退出房间。
林贝和戴维尔对望，过了会儿，她想了下，略微警告道：“注意态度。她是我身边的人，不是你的手下。”
戴维尔目光一沉，他紧盯着她说：“我不是你身边的人？”
“……是。”
林贝接着说：“但还是要注意点态度。”
戴维尔：“呵。”
·
血族等人被派出去探查南星大陆的情况，白骨人首领留守在北厄，顺便训练白骨人们，以及跟那些人类黑暗魔法师组织起来的军队对练。
他余光一瞥，猛地停住，震惊地看到他们的魔王大人，正站一旁的角落，似乎在随意地观察着他们。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的大人看上去心情很好，他们可从来没见过大人来看他们时会这么平静又平和的模样。
过去大人来时，哪一次不是冷着脸，发火，或者跟他们直接来一场残虐地对打以此来选拔他们。
“大人。”白骨人首领走过去行礼后，谨慎地问道，“您觉得我们这样训练有什么问题吗？下午我们还要跟黑暗魔法师一起深入跟魔兽实战。”
“没什么。”
“过来看看。”
戴维尔语气随意地说。
白骨人首领心里一紧，正当他纠结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事，听到旁边的人问了一句“南星大陆现在什么情况”，他立刻汇报道：“大人，南星大陆现在已经彻底混乱。那边的侏儒一族散步了一些消息，扰乱了平民对教廷的信任，他们都在到处逃亡，躲避战争。不过那边的天使种似乎开辟了一个安全的位置，用来保护那些平民，现在南星的人都在往那里逃去。”
“教廷的圣骑士、佣兵协会以及奥格斯学院的人一直在向北厄赶来，现在已经跟我们派出去的前线对上，目前不知道结果。”
“尼先河的精灵行动较为隐蔽，他们移动速度很快，我们的人暂时没能准确的探查到他们消息。”
“人马族和矮人族一直在海域对面，目前没有动作。”
“嗯。”
戴维尔淡淡地说道：“不错。”
他听上去毫不意外。
白骨人身躯一震。
他虽然惊喜，但是也很震惊！
“大人，您……”白骨人犹疑不定地说，“您似乎变了许多。”
恶魔扫了他一眼，冷漠地评价一句：“蠢货。”
好像又没变了。白骨人深深地疑惑道：“您今天似乎心情很好？”
他接着说：“不过确实，虽然南星大陆的人数比我们多许多，但他们内部简直不堪一击，只要我们逐个击破，就能将他们瞬间瓦解。教廷现在的实力已经不比当年，我们完全有全胜的可能。更何况，您的力量越强，我们的力量也只会更强。”
恶魔冷淡地应了一声。
“从鲛人那里，你们查到了什么？”
白骨人正要说这个：“他是在很早之前，教廷就做了准备，控制了他的父母和妻女，然后在我们这边等待了三十年。昨天那应该只是教廷的一个试探。您的……那位贝伊丝小姐出现之后，他们决定先试探她在北厄的重要性，或者说，在您心中的重要性。”
“还有另一点。他说，他接到的命令是，让他们对您喂下这种药汁。”
白骨人从身上的骨架里掏出一个拇指大小的容器，里面的透明的跟水一样的东西：“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而且是最近才送到他手中，似乎是教廷隐藏了很久的药水，在此之前我们都没有听说过还有这种东西。”
戴维尔眯起眼睛看了看，将东西收回。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白骨人说：“因为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所以我们现在只告诉了您。”
就在这时，天空上飞过来一个黑影照下来，几乎将这片训练场全部笼罩。
冰霜巨龙“砰”地一声落到地面，掀起无数的雪雾，然后化为人形，兴冲冲地找到戴维尔说：“恶魔，你们之前抓的那个精灵公主呢！洛利丝特，她在哪里？我要见她！短暂的离别之后我终于确定了我的心意！”
“洛利丝特？”
在他的眼神示意下，白骨人默默离去。
“贝贝在跟她谈事。”戴维尔抖抖身上的雪花，语调里含着一丝微妙的得意，轻描淡写地回了句。
“贝贝？”巨龙艰难地念出这个有点奇妙的音调，在感受到身旁的那个冰冷视线后，他身子一颤，熟练地低头弯腰，侧身一滚，利落地躲开那个扫尾攻击。
他灵光一闪，捂着脑袋叫道：“我知道了，是那个人类！懂了懂了，我只叫她人类！”
安全之后，他微微抬起头，就听到恶魔难得宽恕地说：“你叫她贝伊丝也行。”
“噢。”巨龙有些神奇地拖长音调。
一龙一恶魔往从边上走回去。
戴维尔：“我要的东西。”
巨龙从怀中掏出空间戒指：“我攒的魔晶石，好一点的都在里面了。”
戴维尔微微颔首，他接过后空间戒指顿时消失在掌心。
“你要这些干什么？”巨龙试探道，“你又不需要，再说了你们黑暗物种不是早就有这种武器了吗，也不需要呀，难不成给那些人类军队准备的？”
“看情况。”戴维尔沉声道，“用不完再给他们。”
“……哇哦。”巨龙深感兴趣地说，“是给那个人类的？恶魔，不要告诉我你跟人类在一起了？”
他说完立马抱头蹲下。
几秒后，巨龙睁开眼，就看到某个恶魔目光鄙夷地俯视着他，却并不反驳。
“噢！”他叫道，“你真跟人类在一起了？”
巨龙嘶哑地扯着嗓子说道：“那你们……该做的都做了？打算什么时候生崽？”
戴维尔眼底浮起不悦，利爪极其迅猛地把巨龙按在雪里，后者拼命挣脱。
他冷声说：“你以为谁都跟你这条龙一样？”
“噢真的……这又没什么！！”巨龙大叫道，“这是每个种族都会有的欲望！多正常！那个人类难道不想吗！”
“……”
戴维尔松开手。
巨龙摸摸脑袋，看了他一眼，小声说：“真的不想？”
戴维尔眉头紧拧，他沉默片刻，眉眼里隐忍了许多情绪，声音低沉道：“那样会吓到她。”
巨龙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他听到了什么？
什么吓不吓的，那个人类吓没吓到他不知道，他现在才是要被吓死了！
“不过真的，你们这都可以记载到历史了……我听说就连西里尔那个天使都好像跟一个人类走得很近。你们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个都要走我走过的路！你们可跟我龙不一样啊！”
“天啊。我的天。”巨龙叫了几声后，表情严肃起来，压低声音说，“那你可要小心了，看好人类，他们可都是……唉，先不说寿命，就是感情上他们也能改变的，我倒是还好，就是不知道你跟西里尔行不行。”
戴维尔皱眉道：“你在说什么？不会讲话就滚远点。”
“就是，我记得你们和天使不都是那种……一旦爱上终生只爱一人？所以我都知道传说你们很少动心，你之前的老恶魔没告诉你，恋人要找一个寿命和这方面都相仿的种族吗？”
巨龙挠挠头，脸上闪过一丝为难说：“但是人类就不一样了，他们喜欢你是很喜欢你，但是也会喜欢上之后就不喜欢你了，他们还会喜欢上别人。”
“而且，人类中如果举行了婚礼，结婚后也能选择分开，那个词叫什么我忘了……总之，他们就算现在跟你在一起了，以后还能跟别人在一起。哇那真的，走的时候简直从来没回过头看我一眼。”
戴维尔神色猛地一变。
巨龙仔细地看了一圈，叹了一声，微微摇头：“你虽然人形跟我一样英俊帅气，但是你本体没我有吸引力啊。”
本体上，从来都是他被人惊叹呼喊和激动雀跃地迎接，恶魔都是人们口中最肮脏恶心的怪物。
戴维尔目光凶狠地射向他：“闭嘴！”
“不过这都是小事了，寿命才是最大的问题，他们可是很短就——”
“寿命上没有问题。”戴维尔只说了一句。
“为什么？她不是人类吗？”
戴维尔利爪倏地挥向他，巨龙大叫着跑走：“错了错了我不说了！”
恶魔气势阴沉地站在原地，良久后，身形骤然爆发出一股骇人的力量，“轰隆”一声把雪地砸出一个巨大的窟窿，旁边的大树狠狠地被他尾巴击倒在地，“咔嚓”几声碎裂成几段。
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气，这才迈开步伐，沉着脸往城堡处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