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至白表现的很耐心,一如既往, 表现出只要她说,他都会答应。
陈燃翻看着谭骁桌面的文件,去问:“有件事想问你,谭骁这边的投资出问题,两家三家,都相继撤资了,这件事你知道吗?”
林至白叹了口气,声音淡淡的,像是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呢?”
陈燃不依不饶,追问:“我只问,是你,还是不是你?”
林至白轻笑了声,风轻云淡,掠过她的问题:“你觉得呢,是我吗?”
陈燃抿紧唇,她是知道林至白的手段,面上不动声色,背地里总是能做自己要做成的事情,但从不会有人觉得他带有什么进攻性,人人都觉得他温和又给人留有退路。
电话那端静默了几秒,陈燃听到他的语气,像是飘来的软云,让人捉不住,哀叹一声:“小燃,你打电话来,我很高兴。如果是你遇上了困难,我很乐意帮你,但如果你是为了什么不相干的人,这通电话恐怕不能如你若愿了。”
陈燃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他在撇清关系。
她在林至白手下两年,即使图了个混吃等死的职位,但合作方总是能记住的,这件事如果说没有林至白的意思,她是不信的。
“好,我知道你现在怀疑我。”林至白先一步说出她心底的疑虑,“当然,我不否认和谭骁合作的那些公司都和林氏有过合作,但既然他选择脱离家里,又涉及到林氏旗下的产业,弱肉强食,这是不能避免的。再者说,他们合作的只有我们林氏?”
“但想要针对他的,只有你们。”陈燃提出疑点。
“你都这么想了,那我还能怎么解释呢?你又不信。”林至白无奈极了,语气还是轻柔,“但是你不应该怀疑我的,现在我遇到的,将来有一天,谭骁也会遇到,对吗?你难道就能保证他会做出和我不一样的选择吗?小燃,我跟你说过的,到了我们这个位置,很多事情都不能由自己任性,到时候你也这样,然后怀疑他吗?”
陈燃迟疑一秒。
“你费力又爱上一个你觉得没有未来的人,我会心疼。”
陈燃说不出话。
“我不想和你闹的那么难看,现在也是,真的喜欢你,不想你受伤害的。”
电话挂断,陈燃放置一旁。
办公室里空荡荡的,连手机磕在办公桌上都能听到回声,屋内的暖气还是足的,陈燃开了扇小窗,透了透气,舒缓闷热的房间。
手机震动一下,是林至白发来最后一条消息。
【林至白:那些话我是真心为你考虑的。】
陈燃没再回他。
你看,林至白就是这么聪明,这个人最擅长弯弯绕绕,重点就在他这三言两句间偏移。陈燃垂眸,去看时间,晚上十一点,谭骁的信息还是没回过来,今天八成是不回来,关上窗户,整理好东西,正准备关门,就听见门口有声音。
脚步声很乱的,朝这边儿走来。
谭骁喝得有点儿多,基本上是被扛着回来的。手机没电,想给陈燃发个消息也没办法,打电话,对方的电话正在通话,他惦记陈燃,就算他们说这个点钟,是人在等也早走了,谭骁还是不信,硬是要回来看看,没成想还真撞上了。
谭骁被两个人抬到沙发上,听其他两个小伙子说。
“我们本来是想算了,骁哥喝了这么多,我们说了好几次送他回家,他偏偏不让,非要来公司看一眼,说瞧一瞧嫂子有没有回家。”
“嫂子,你也别怪骁哥,那帮人就是故意为难骁哥。”他们不知道谭骁的背景如何,现在只提谭骁委屈,“白白把人叫过去,又只是喝酒,什么也不说。”
起初,那些人只是为难他们两个,谭骁看不下去,全帮他们挡了。
陈燃知道谈生意就是有这样的酒桌文化,但挡酒的一般也多是下属,很少有人亲自上场的,她没想到谭骁人去了,话没说,还会喝那么多。
他们留下也帮不上什么忙,陈燃让他们先回去,自己一个人陪谭骁在这儿。
屋子里的酒味太重,陈燃不知道他到底喝空了多少酒瓶,重新开了窗户,侧了侧身,去看他。谭骁身子陷在沙发上,一只手搭在另一边的沙发背上,凹陷出褶皱,他的眉头也皱着,没舒展开来。在她面前,谭骁很少露出这样的愁容。
明明是谭家的大少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他压根儿没想过听从家里的安排,她不知道谭骁曾经经历过什么,她想就连和他相处十多年的谭骆也未必知道,但他总是独身一人,去解决,去扛下所有。
“谭骁。”
陈燃蹲在他身旁,小声地喊他的名字。他似乎是能听到的,皱紧的眉头缓慢地舒展开来。
“为什么呢?”她问这话也没头没尾。
只有陈燃知道,她想问,这样一个人是为什么呢?会喜欢她。
和谭骁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他从来没主动提起过为什么会注意到她,没有提过为什么会喜欢她,偏偏喜欢她。
其实不需要林至白说,和谭骁在一起,就会有人来告诉她,连她自己也知道,迟早有一天,谭骁一定会面临和林至白一样的境遇。他们会有未来吗?如果遇到和林至白相同的情况,他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呢?是隐瞒她,放弃她,还是继续如此,坚定不移地告诉她,他只会选择她。
她不断问自己。
谭骁喝醉了,确实是没办法理解这句话背后的含义,但听到陈燃的声音,还是嗯了一声,本能地问她:“怎么了?”
他的声音要哑,要低,干干的。
陈燃没想到他醒酒这么快,抬手,去摸了下他的脸,是烫的。
之前怕他不舒服,灯光刺眼,办公室只开了盏昏黄的台灯,光线温柔地打在他的脸上,他没睁眼,却抓住了她的手。
“醒了?”
陈燃想收回手,看到他微微睁开的眼睛,半眯的,摇摇头,在回应她,没醒。
“喝不喝水?”陈燃扶起他,转身,想要去找之前兑好的温水,现在八成是有些凉了。
他没回应她,也没让她来得及抽出手,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手心是滚烫的,指尖都有酒味。
“不喝,头晕。”他开口,说了第一句完整的话。
大概是因为喝醉了酒,声音也带上了炙热的温度,听起来很黏。
他的领口松了松,锁骨的位置泛红,歪头,又要靠过来,不想让陈燃走,就算醉酒后是真的渴,也不想让她走,重新拉住她的手,要十指相扣的,摆在眼前,垂头,忍不住就勾起唇角,连带她的手,抬起来,放在唇边,轻轻地亲了口。
真好。
可能是梦,但人在他梦里,也是好的。
陈燃不知道他到底是醉了还是醒着,能对话,但又任性的像个小孩,她被他拽着,行动的范围有限,不能倒水,也不能动,但两个人终究是不能在这里过夜的。
“你喝醉了吗?”陈燃问他。
谭骁歪了下头,恍惚间,对上她的视线,没回答。
陈燃眼角下的胎记,很红,真的像一团燃烧的火焰,会晃动的。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的脸比现在小一点儿,带了点儿婴儿肥,眼角也有这样的火苗,也是这样的红,她拉住他的手,一直跑,一直跑,回过头看他,眼角的火苗也像现在这样,动呀动,只插有人添一把柴火,她就能更加肆意。
他抬手,直触到她的眼下,滑落她的胎记,缓缓捏了下,揪起来又放开。
真的。
应该不是梦。
他碰了碰她的脸,陈燃没在意,问:“那我送你回家吗?”
“不要。”
谭骁抿抿唇,唇峰润了润,在光线的照射下有几分晶莹。
他说这话时的语气更幼稚了些,好像是很小的时候,睫毛微微眨了眨,无辜又可爱。陈燃一直不太信谭骁和谭骆是两兄弟,到现在谭骁喝醉了,跟她软乎乎地讲话,语气里有几分撒娇的意味,她好像才能看见两个人重合的影子。
窗户是开着的,一阵风吹过,放在角落的袋子也晃了晃,昏黄的灯光映照它,投射到他们对面的白墙上。
他抓着她的手,忽然一紧。
他对着那片黑影,吞了吞口水:“猫。”
陈燃是记得他怕猫的,回过头真的没找到。他是真的醉了,连这样揉成一团的黑影都当作了猫,大惊小怪:“哪儿来的猫?”
谭骁听不见似的,只顾连带了她,拽她一起,一起往沙发里陷,想尽办法不瞧那边的影子,捏着她的骨头,都要捏软了。
作者有话要说: 埋了好久的线终于要揭开了呜呜呜呜!
林渣男嚣张不了太久,我也写不了太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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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寄云间丨X2,一位老婆投喂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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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32
“真喝醉了?”陈燃忍不住笑。
之前就听谭骆说过, 谭骁怕猫,但凡有猫出现的地方一定没有谭骁,绕道三百米, 上次在猫咖,他隔着玻璃, 反应没这么大,现在捏紧她的手, 她是知道他真的怕了。
谭骁抿紧嘴唇,头也靠到她的肩膀, 不去看。
陈燃低头,去碰他,一点又一点,想让他能抬起来。脸颊和脸颊的交接处,还能感觉他的温度, 很烫, 不知道是因为醉酒还是脸在红。
“那个东西是影子,不是猫。”陈燃给他解释, 掰转他的头, 让他去看旁边的台灯,“你看那边儿,有台灯,还有袋子,光投到了白墙上。”
谭骁跟着她,看了过去。
陈燃看他的表情还觉得他不信,实在觉得可爱,放低声音,去哄他:“要不要我关一下灯?”
“嗯。”
谭骁的手稍微松了些, 但还没完全松开,陈燃单腿跪在沙发上,陷了一个小坑,她越过谭骁,一手压在他的另一侧,隔空,去摸台灯的开关,关上。
整个办公室全暗了,只有他们两个人,靠了窗外的路灯,柔和的月光,勾勒出她窈窕的身姿,一条很优雅的曲线。
陈燃关上灯,回身,对上他的视线。
谭骁在看她。
她的腰上是他抚来的手,男人在这方面不用动脑子,出于本能,漂亮不漂亮,想占为己有,他都能判断,但也出于克制,手指只停留在衣服的边缘,隔着衣料,她还是能感觉到他灼热的指腹,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就听他问。
“能亲吗?”
他说这话太直白,在电影院也是,即使声音很小,在她耳边问,她也怕被其他人听到。
陈燃啊了一下,自打两个人上次接吻,他们还没来得及再好好接一次吻,要正儿八经算起来,这应该是第二次。
谭骁不像是她,光线照不到他的脸上,低头,也只能勉强对焦上他的眼底,在暗处能遇见她的倒影了。要亲了吗?她面上强忍冷静,内心波涛汹涌。
想提前闭一下眼,又怕错过他落下的瞬间。
痒痒的,又着急,又不知所措。
“你怎么还不……”不亲就算了,她都急了。
陈燃垂眼,感觉到他的呼吸就喷洒在她的鼻尖,在默念什么,听清那是一串数字,是他在倒计时。
都喝醉了,他怎么还记得上次的约定?三十秒,原来是在倒数,还以为他是故意在惹她急,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顿了一会儿,一字终于落了下来,吻也是。
谭骁的嘴唇微微发烫,表皮很干,他没用劲,动作很轻,几乎可以用蹭来形容。
沙发垫以他为中心,下陷的更厉害了,谭骁松开她,埋头,压在她的肩窝里,轻轻嗅了嗅,其实以为有猫的时候,他就醒了的,想亲得更深一点儿,但又想着自己喝了酒,味道不太好闻,要是真的亲了,怕陈燃难受,缓解一下就算了。
“你是不是装醉?”陈燃从他身上躲开,想明白了。
真醉的人哪儿会默念数字,亲起人来哪儿会这么讲道理。
“没有。”
“那你知不知道这是几?”陈燃不信,在他面前比了个数字,是二。
谭骁抬起眸,如实回答:“二。”
“你没喝醉。”陈燃果断从他身上躲开,赌气,坐在了一边。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气什么,觉得白白占了便宜,但这个便宜她又占得还挺开心,但又想跟他发一点小脾气,谁让他让自己等了那么久。
谭骁问她:“生气了吗?”
“没有,哪儿那么容易气。”陈燃基本上不跟人置气,又半真半假地回答他,“就是失望,我还以为你是真醉了看到猫,还想套你点儿真心话,现在全落空了。”
谭骁偏过头,他的手又想来牵她,想握住:“你现在问。”
陈燃没明白他的意思,余光匆匆地瞥他一眼:“什么?”
“现在问。”谭骁对她说,“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
陈燃侧过头看他,眼底是期待。
当然有很多事情想问他,但现在最好奇的就是谭骁怕猫的事情,连谭骆都不知道原因。人有害怕的东西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陈燃总觉得害怕一样东西会有源头,不能是天生的。像她小时候最怕卧室的窗帘,因为那段时间看了太多恐怖片,总觉得窗帘后边会躲藏什么东西,谭骁怕猫,也是应该有原因的。
谭骁打开旁边那盏台灯,拉开下边的抽屉,拿出一罐扁长型的铝罐,是薄荷糖,打开,倒到手心里,还有多余的。
“确定是这个?”他嚼碎两颗,侧过头,问她吃不吃。
气息已经不再是难闻的酒味,很清新的薄荷味。
陈燃点头。
“小时候家里养过只猫,波比。”谭骁送到她嘴边,继续,“波比不喜欢我,见到我就抓我,从脸到脖子,甚至到脚踝,没一处好的。”
陈燃愣了下,连带口中的薄荷糖,在口腔里蔓延开来,辛辣的,刺激的。
这是他们第一次谈起家里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