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 殿前赐玉,她的心才算是放下来一半, 她双手接过了玉佩,同样跪地叩首谢恩,:“臣女谢陛下恩赏。”起身,低头, 被小太监从一旁引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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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时间宝贵, 不可能一直等着秀女挨个展示。
因此大乾朝的初选流程完善, 验身, 诗书礼仪,体貌姿态都记录在册,皇帝只看看秀女御前礼仪如何,长得合不合心意。
甚至匆匆一眼,这一排的秀女都不合眼缘,整个不留都是有的,如此这选秀一上午就选完了。
今年选秀留下的秀女众多,足有三十人,这么多的秀女自然不是全被皇帝充入后宫,这些人中,有的会被赐给大臣,有的则被赐给皇子。
此刻章元帝就在贤妃宫中用膳,顺便与贤妃议一议这些秀女的去处,还有三皇子的正妃人选。
“今日入宫选秀的秀女,陛下可是有合乎心意的?”
这次的选秀,贤妃从族里专门挑的那个年轻貌美的,和三皇子那供上来的六个也都被选上了。
陆娆不识抬举,其他识抬举的可多着呢。
贤妃精心按照章元帝喜好挑出来的那个少女明眸善睐,胆子还大,对着章元帝就是粲然一笑,这一笑,就让章元帝心生欢喜。
还有三皇子暗地里准备好的人,其中一个,瞧着就楚楚可怜的,那不甚娇羞的悄悄颔首一撇,一下就让章元帝点了名,赐玉留下。
这会子思及殿上那合乎心意的可人,觉得自己都年轻了些的章元帝,心情愉悦的说道,:“是有几个好的合乎朕的心意。”
说着,他看着陪伴他十几年,一直温婉动人,善解人意,称得上贤良淑德的贤妃,语气带笑,”恩,朕也看了几个配得上济儿。”
“陛下瞧着好的,自然是顶好。”
瞧着章元帝的心情不错,贤妃也眉眼温婉的笑着说道,:“济儿今年娶了皇妃,说不定明年就有了嫡皇孙,到时,也还得让陛下帮着过过眼,挑个孙媳呢。”
“哈哈哈,好,到时,朕也给他选个好的。”
贤妃不着痕迹的长命百岁的吹捧让章元帝十分受用。
只是说着,笑着,提起三皇子,章元帝就想起了自己的其他几个儿子,他的手不自觉的敲了敲桌边,声音低了些,:“如今,老大的年纪大了,膝下却只有三女一儿,这子嗣实在是少了些。”
“惠妃姐姐前几日,也与臣妾说起此事”,一向是什么话都接的好的贤妃,当即放下玉箸,拿着帕子压了压嘴角,:“肃王如今还在京中,肃王妃是个贤惠的,前几日还央着惠妃今年也给肃王府指几个可心人,好给皇家绵延子嗣呢。”
听到这话,章元帝的眉头松了松,他不再开口,只点了点头,意思就是这事惠妃和贤妃商量着指了人就是了。
只肃王的事说完,提起自己的二子,章元帝的脸色就沉了沉,:“如今太子那,就只养着一个凝安。”
提起这个话头,章元帝的语气都重了,:“就这,还要三天两头的请太医,实在不像话。”
贤妃的脸上也随之带着忧愁,:“谁说不是呢,只是太子仁厚,太子妃前几日又病了一场,臣妾才派人又赐了药下去。”
想起那病歪歪的太子妃,还有整日里除了公务就是钻进佛堂的太子,章元帝声音就冷了几分:
“太子是一国储君,是大乾朝的将来,是万民的表率,将来一国重担都要太子来担,如今太子却膝下子嗣不丰,如何能令天下臣民安心?”
说着,他看向贤妃,“你办事朕一向放心,今年,你多选几个懂事的,送去东宫。”
章元帝说着,语气不自觉带着不满,不过那不满听着,却不像是冲着太子去的,:“如今你管着宫务,也要分出些心思。”
贤妃看着章元帝,她自觉接下来的话不好听,却还是表情不变的认真倾听状,只听得章元帝说,:“如今太子子嗣不丰,太子却不爱去后院,那就是太子不喜欢,既是他不喜欢,那就是东宫里太子的那些个姬妾不懂事,既然这些姬妾没用,讨不了太子欢心,那就多选些好的,给太子送过去。”
沉吟了片刻,章元帝接着说道,:“你且多费些心思看看,不拘身份,选了好的给太子送过去,总能有他喜欢的。”
若是之前贤妃还能表情不便的应和着,章元帝这番话说完,贤妃在桌下的手不自觉就掐紧了。
她死死的将涂了上好的薄花枝的指甲扣进了肉里,才让自己脸上没带出半分不满,她随着章元帝的意思,:“是,陛下放心,臣妾今日就好好挑选一些,给东宫送过去。”
听到这话,章元帝满意的一颔首,他看了贤妃一眼,伸手加了一筷子的白玉笋给她,:“今日御膳房的这道金玉满堂味道不错,你也尝尝。”
贤妃霎时松开手,满脸喜色的忙伸手夹用,:“谢陛下。”
用罢晚膳,贤妃殷勤的送了章元帝回勤政殿,一脸的笑意在回到自己内室时都没落下。
她看着身后的慧冬,表情喜悦,声音温和的像是能掐出水的吩咐道,:“去,到内务府取了今年入选的秀女名册来,本宫要给咱们那位太子殿下亲自挑选。”
慧冬看着满脸笑意的贤妃,硬生生打了个寒颤,她压下背后的凉意,恭敬的回道,:“是,奴婢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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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女们还被留在了储秀宫内,只等明日一早的旨意送到,才会归家待嫁。
陆娆神色平静的用过午膳,没理会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笑闹交谈的众人,她坐在床边绣着花静心。
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若是能去太子府最好,之后的剧情任务她也清楚。
若是去不了,陆娆绣着花的动作顿了顿,老皇帝不是主角,且一看就是随意取用美人的性子。
若是她被老皇帝看上,只怕第一个晚上就躲不过去。
唯一让陆娆觉得安慰的是,原著里没有细娘和老皇帝的床戏。
且只是一个人的话,她问过时空管理局的人,它们是很人性化的,若是她有生理方面的需求,能选择原著里没有床戏的一人过完这一生,不算违规。
只可惜,怕就怕老皇帝没有主角光环,在他身边自己抗不过剧情杀。
还有就是老皇帝的年纪大了,若是驾崩西去,她只怕处境堪忧。
思来想去,陆娆也没旁的法子,能晚死一刻是一刻,只要有周转的余地就是好事。
陆娆全身心投入思索的时候,崔蓁蓁也没闲着,她拼命的想着自己能帮上什么忙。
寄居陆娆身上那么久,陆娆学的诗书礼仪,颦笑姿态,声乐琵琶,崔蓁蓁也依样学了个遍,占了十足的便宜。
因着这,崔蓁蓁就存了念头,若是她也能为着陆娆出几分力气,便是最好的。
正想着,她却忽的从陆娆的身上飘了出来。
陆娆似有所感,抬头看了看,见没什么异样,重新低下头继续绣花。
而出来的崔蓁蓁已经往皇宫中飘去了,屋外的太阳晒在崔蓁蓁的身上,她没什么感觉,她一心想着去看关于秀女册封是谁安排的。
她下意识的就先去寻了三皇子的母妃。
一进去,就看见有个宫装的美妇人正拿着笔,点着本花名册。
崔蓁蓁一个冲刺,硬生生挤进了贤妃的身上。
霎时间,就是密密麻麻刺骨的疼痛,刺得崔蓁蓁疼的都在哆嗦。
崔蓁蓁心里头有所感,这是不许她附身,只是机会难得,崔蓁蓁忍着疼,一门心思的想着陆娆的事情。
殿内,贤妃正要点陆玉进宫的笔突然停住了。
贤妃做事一向是极符合皇帝心意的,隐约有协理六宫的权利。
再有,今天下午的时候,那些身份贵重的秀女,该指配的角色,她都和皇帝细细商议过了。
剩下的,就是随着皇帝的心意选几个容貌姣好,性子讨喜的玩意进宫。
老皇帝在殿上问起陆玉的名字时,可见是有几分兴趣的,作为一向是最知情识趣的贤妃,自然是不会忽略老皇帝的心意。
但思及儿子的大事,以及章嬷嬷那边传来的话,贤妃犹豫了。
宫内的斗争重心早就从皇帝转移到了几个皇子上,像陆玉这样忠心耿耿的一枚好棋子,入了宫就实在太可惜了。
思及今日殿上有逗得皇帝一笑的那个暗子,贤妃斟酌再三,点了暗子入宫,划了陆玉去东宫。
崔蓁蓁咬着牙,硬是等到旨意下达,尘埃落定的时候,才退出了贤妃的身子。
一出来,明明没有身体,崔蓁蓁也觉得自己全身上下冷汗津津,头重脚轻。
她用极慢的速度飘回了储秀宫,附在陆娆身上的时候,才觉得身子没那么疼痛了,她都没精神看陆娆绣出个什么来,只沉沉的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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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秀女还没进来,消息却已经传到了东宫。
因着这次是正经的大选中被指进东宫来的秀女。
还养着病的太子妃也硬是拖着病体,一早就宣见了如今东宫协理宫务的吴良娣和曹良媛。
这二人坐在下首,恭敬又讨巧的陪着太子妃说话。
坐了好一会儿,才告辞离去。
等这二人走后,太子妃的乳母马嬷嬷端着一直在炉上温着的补药从门外匆匆进来,第一眼就看见了已经支撑不住,歪在了椅子上的太子妃。
屋内的丫鬟早在几人说话时,就安静的退了出去。
马嬷嬷知道太子妃的性子,她在人前一向要强,生怕丢了太子的脸面,若是丫鬟进来,太子妃少不得又要正襟危坐。
因此,她没出声叫人,自己快走几步,一脸心疼的伸手扶起了太子妃,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马嬷嬷的声音都夹杂着酸涩,她怕惹得太子妃也跟着闷气,只努力放轻了声音,:“我的好娘娘,只是进来几个新人罢了,这些事您传句话,交代下面的人去做就好了,如今,您好好养好身体才是正经事。”
正是春光好的时候,被扶着坐起的何容衿今日外头穿的是端庄精致的银红洒金凤纹裙,外裙里头却还套着是春寒时穿的雪青色的夹袄。
她梳着高高的朝云髻,戴着镶了正红色宝石的凤钗,脸上上了浓妆,遮住了久病的憔悴模样,可惜才一会儿子的功夫,就有细细的冷汗从她的额上渗出。
此时,她正勉强靠着嬷嬷的搀扶起身,闻言,她没说什么,只一边接过嬷嬷手里的汤药。
一口饮尽后,她摇头推却了嬷嬷端来的温水,开口说道,:“我知道嬷嬷心疼我,可我如今是太子妃,该问的,还得问。”
看着嬷嬷微微偏过头的样子,何容衿反倒笑了笑,她脸上不见愁苦,反倒是难得的透着轻快。
她看着门外的明媚暖光,:“当年也是这样好的春光,我入宫参加选秀,尽管爹爹告诉我,陛下有意将我指给太子,我却还是怕的。”
她喘了口气,恍惚间像是想起了当时的情景,说道:“我不是怕入宫,而是,”
她脸上带着笑,说着当日自己的辗转反侧,与愁喜交杂,:“我怕的是爹爹听错了,我怕的陛下改了主意,最要紧的是,我怕殿下不喜欢我.”
“我担忧害怕了那么多,却唯独不怕嫁进东宫,嫁给殿下。”
“殿下,是我毕生的光。”
宴上觥筹交错,席间少年非尘世,皎如玉树临风前,只那一眼,何容衿就沦陷了,什么都顾不得了。
“只可惜,是我这身子不争气,”满眼的绮梦破碎,何容衿的声音低了些:“我自己不谨慎呢,落水受寒,本以为与殿下此生无缘,却没想到,殿下还是坚决的娶了我,每日里上好的药材养着我的命。”
说道最后,她的声音变成了呢喃,:“原是我不该拖累他,是我拖累了殿下,可我舍不得.”
马嬷嬷的头偏了偏,不敢让自己的眼泪落下,她也不敢开口,生怕自己哽咽的声音惹得太子妃难过伤身,屋内一时静默。
屋外,今日费了十分心思打扮的吴良娣颇为志得意满的走在最前头,身后乌泱乌泱的跟着一群奴才。
春燕瞧着自家主子心情好,一边殷勤的扶着吴良娣走着,一边凑趣的问道,:“今日一早喜鹊就在叫,奴婢瞧着主子可是应着什么喜事?”
吴良娣的妆容美艳精致,脸上还涂着新进的玉女桃花粉,她一改刚刚在太子妃面前恭敬又不失分寸的模样,挑着眉眼,回头看了眼福祥居,转头对着春燕说了句,:“今日太子妃的气色甚好,妆容精致,太子妃安好,我瞧着心中就觉着欢喜。”
春燕不是个蠢的,闻言,她先是不解,随后细细一想,恍然大悟,她眉开眼笑的说道,:“那奴婢就要恭喜主子了。”
吴良娣只点头笑了,随后姿势曼妙的伸手托了托飞仙髻,“快走吧,一会儿小郡主就该醒了。”
吴良娣的身后就是曹良媛,两人一同出来,吴良娣却连招呼都懒得打的扭头就走。
这头的秋露扶着曹良媛,看着前头吴良娣目中无人,声势浩大的样子,不免为自己主子抱屈,:“这吴良娣也实在是太张扬了。”
曹良媛攀着院前的桃花枝,闻言,她瞥了一眼秋露,:“她是主子,这些话别再叫我听见。”
看着秋露低声应是,抿唇低头的模样,曹良媛摇了摇头。
在抬头,看着吴良娣远去的身影,曹良媛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她的声音低了些,“也合该她得意,毕竟,养着小郡主呢。”
说着,她松开手里的花枝,:“行了,我们也回去吧,再过几日新人就要进来了,这东宫也该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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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四顶小轿被抬进了东宫。
这次选秀,除了皇帝的后宫,就属东宫里的人进的最多。
肃王府被指进去两个,三皇子娶了张国公的嫡幼女张锦华作正妃,四皇子指了内阁学士崔大学士的嫡女崔怀薇,五、六皇子被赐了几个侍妾。
与外头准备皇子大婚的喧嚣不同,东宫格外的安静些。
除了前头太子与属臣议事的东华殿,中间太子起居的宫殿端敬宫,后院内,就只有太子妃的住处才能称宫,其他侍妾的住处称院。
此次新进东宫的四人被安排进了两个相邻的院子里,和陆娆同在清安院的是国子监祭酒的幼女冯尔岚,院子里的正房空着,陆娆住东厢,冯尔岚住西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