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下巴蹭着苏绾绾的头顶,轻轻叹息了一声,:“你是朕的心肝,是朕捧在手上含在嘴里的小娇气,朕什么时候没把你放在心里,朕的心意你是知道的,你往后可不能在说那些话来伤朕。”
“臣妾知道了,臣妾也是气昏了头,以后不这样说了。”苏绾绾眨眨眼,说起世家,她的情绪刚刚波动的厉害,苏绾绾眯着眼,牙间仿佛都能尝到那血味:
“陛下如今手握重兵,陛下还怕他们做什么,陛下,等这次抄了家,您留一半给臣妾就够了,剩下的就用来给您手里的兵将封赏好不好?臣妾在这宫里有您庇佑,您一个人对着这些奸滑之徒,臣妾担心您呢,您若是有个什么不好,臣妾该怎么办呢。”
“朕都听你的,朕会把绾绾护住,护得好好的,除非踏过朕的尸体,否则,休想伤绾绾半分!”
“不许说。”苏绾绾以吻箴言,她看着章康帝满足的闭着眼,她的眼里全是是笑意和凉意,她轻轻的舔着章康帝的唇,逗弄着他,这一家哪里够呢,那些畜生她一个都不会留,所以这抄家的人可不能少,都要好好的培养。
章康帝抱着苏绾绾进内室的时候,还在愣神的崔蓁蓁被迫退了出去,一门之隔,她呆呆的回想着苏绾绾刚刚的样子,笑的娇俏,软魅可人,说话细声细气的,一张口,却是阖府满门的人命。
*
崔蓁蓁蹙着眉,咬着指尖蹲在了门口,脑子里一时是笑着落泪的陈莺莺,是低眉顺眼的陆娆,那在烈火中的秦袅袅,还有她那笑容模糊的姨娘.
一时又是拽她拖她训诫她的嬷嬷,掐她扇她压着她埋进池塘的崔芸,高高在上佛口蛇心的主母柳氏,崔蓁蓁一直不知道,为什么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会比狗还大,这些差距究竟差在哪。
如今见着了肆意张扬,如日中天的苏绾绾,看着她借着章康帝,随口就是全族人的命运,她攥住了这天底下最有权势的人,她捏住了权势的把柄,要生既生,要死既死。
崔蓁蓁起身,她飘向了栏杆处,她看向了这巍峨庄严的皇城,琉璃金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崔蓁蓁就这样站着,不知道看了多久。
直到殿内传来声响:“吉祥——”
惬意的靠着柱子休息的祥公公,一个激灵起身,一旁的小太监忙上来扶着他,几个守门的小太监满脸堆笑的对着祥公公无声的点头哈腰,这是明辉宫,所以祥公公也露出个笑脸。
几个小太监跪着给他掸着衣裳,祥公公端了端帽子,用不高不低的声音回到,:“陛下,老奴在。”一边说着,一边示意守门的太监打开了门。
走进去,祥公公目不斜视,对散在地上的金冠龙袍视而不见,他弓着腰走到章康帝的跟前,眼睛都不敢抬,只盯着龙靴,深怕看见什么要命的东西。
章康帝回身看了看脸上粉扑扑,眼尾还湮着红痕的苏绾绾,轻轻的笑了笑,转过头,他的神色就威严刻板的紧。
怕扰了苏绾绾,章康帝想起身出去说,却不防衣角还被苏绾绾捏在手里,见状,章康帝想都不想的就将这件中衣脱了下来,就穿着个内衬,光着脚踩在绒毯上,动作轻缓的往外走。
苏绾绾的毛病,常在章康帝身边的祥公公哪里能不知道,没见陛下都如此小心了,祥公公恨不得自己是会飘的,他蹑手蹑脚的踮起脚尖跟在章康帝的后面。
一进来的崔蓁蓁就看见了眼前诡异的画面:身材高大,却披头散发的男人衣衫不整的光脚走在前面,穿戴整齐,身材却矮小不少的祥公公弓着腰,像做贼一样悄摸的跟在后面。
这滑稽的场面惹得崔蓁蓁蹲在地上,捂着嘴笑了起来,她心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懒得想了,横竖她如今还在这飘着,安心跟着苏绾绾学,等回去了,她就撸着胳膊上,运气好从此荣华富贵,运气不好,拖着崔府一大家子去死,怕什么。
总算到了外间,大气不敢出的祥公公抹了抹汗,见章康帝转过身,他忙躬身站好,等着章康帝吩咐。
“你速去乾政殿取一道空白的圣旨来,玉玺,算了,你将御书房的那两个侍墨太监也带上,去沓一张空白的圣旨来。”说着,章康帝就翻出枚小金印,:“速去速回,回来的时候,叫御膳房的人将绾,将宸妃的药膳送来,越发不会做事了。”
章康帝从前的时候性子温吞,面上一贯没什么表情,自从苏绾绾进宫后,章康帝脸色就突然变得越发的严肃威严了,在那之后,谁也在没见过章康帝笑过。
他那双黑沉沉的眸子看过来之后,不由得你不躲闪,尤其是章康帝数次下令杀人砍头之后,世人对章康帝的惧怕一日胜过一日,祥公公也不能免俗,从前的章康帝心思多好猜啊,现在,祥公公连半点猜测的意思都没有。
他背后渗着细汗,双手接过金印,举过头顶,面对着章康帝小心的退了出去。
才出殿门,祥公公背后的汗被风一吹,就惹得他打了个颤,手里小心的捏着那枚金印,这小小的一枚印章,此刻祥公公却觉得沉甸甸的,格外的烫手。
今早上宸妃去皇后宫里发生的事情谁不知道呢,想起那些硬生生等到章康帝下朝前去的娘娘们,祥公公无声的叹息了一声,怎么就这么头铁呢,陛下对着这宫里睡着的那位,都时不时的跪着抽自己嘴巴呢。
根上都是歪的,还指望陛下做主,看看,报应来了吧,祥公公一边疾步向前朝走去,一边想着,做谁的主还不一定呢。
不多会儿,祥公公就捧着个大匣子来了,看看,要不说祥公公做事情妥帖呢,都不用章康帝特意吩咐,敲打了前朝的人,马不停蹄的找了画匣裹了圣旨送来。
大夏朝承周制,以中书监草诏令,中书监设有中书令,中书侍郎,中书舍人。秒选文学通学之士为之,掌王言。中书制令,门下审议应对,尚书行政执行。
但这回章康帝想先让苏绾绾看一眼,让她安心,就绕过了这些繁琐的步骤,自己取了朱笔,令祥公公侍墨,自己提笔,写道:
领侍卫内大臣公萧博彦、步军统领齐桓靳、骁骑营都统阊霂山恭捧谕旨。谕北延王西昌之蔡炳文。
先祖待尔之恩。如天高地厚。封侯赏爵,惠泽三族,并尔阖家之恩。然此不诚之贼,狂妄悖逆,俱不啻天高地厚。朕即位数十载,加恩隆重,汝之女因其祖荫,德蒙高位,但尔乃作威作福。植党营私。如此辜恩负德。
▍作者有话说:
不会进谗言的妖妃都不是正经妖妃。技能一:吹枕头风。
审核看过来,看过来,窝不是搞黄色,脖子以上,以上,其他的窝都自觉拉灯的,这是妖妃在吹枕头风,不是为了搞黄色!大人看清楚啊!
啊,终于写完了,好爽,哈哈哈。
咳咳,最近太忙,回复大家的消息都是在路上,改错字我统一在周六改,不是更新啊,更新请认准早上九点,其他的时候都不算更新啊。
对了,绾绾唱的是我化用《红楼梦》里的诗句,原文是“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感兴趣的小可爱可以看一看。
最后,感谢一直坚持订阅,留下来陪我的小可爱们,爱你们,么么
第44章 [VIP]
祥公公磨着墨, 看着章康帝挥笔眉头紧锁,整个人显得越发苛重,他下意识的呼吸都轻了。
写着, 章康帝想起苏绾绾的眼泪, 和她捧着心口说自己嫉妒的样子, 抿抿唇,继续写道:
尔之残杀无辜, 目无尊法,鱼肉乡里, 横征暴敛,不义不仁, 倒行逆施,辜负君恩,天理不容,此不臣不孝不悌,不仁不义之徒。今,写到这, 章康帝顿了顿, 皱着眉想了想。
见章康帝洋洋洒洒写了不少,祥公公没忍住, 悄悄的看了一眼。
这一眼,那看的祥公公头皮都要炸了,他脚后跟都泛着凉气,祥公公发誓, 从此以后, 宸妃娘娘就是他祖宗, 一天三柱香, 捧着奉着。
章康帝人不怎么聪明,记性却好,他还记得那时的蔡炳文仗着自己的父亲是国公,与皇兄在一起的时候对他指指点点的样子。
也是蔡炳文跑的快,当时刚上位的章康帝也没什么权势,所以按下不提,如今他又蹦跶到了眼前,还惹得绾绾哭诉,新愁旧怨涌上心头,在祥公公心里默祈祷的时候,章康帝重重的写了一笔:
如此不臣贼子罔顾君恩,悖逆猖狂,死不足惜,另判其腰斩之刑,蔡氏一族,成年男子一律斩首,其亲眷女眷,未成年男子,三族之人,皆不得携带分文流放西疆,如此,举国之丧不得赦,举国之庆不得赦,非不世之功不得赦,钦此。
完了,蔡氏一族完了,祥公公看着后面那一溜儿的不得赦,心说陛下该有多恨蔡家的人啊。
崔蓁蓁离开的时间苏绾绾的时间太长,这会被吸附到苏绾绾的身上待着。
殿内静悄悄的,苏绾绾却睡得不大踏实,她又梦到了幼时的事情。
*
苏府内
“封妃!?” 听得李太监说的话,原本心里头为着宫里来人有些惴惴的苏府长房主母苏蔡氏,就被这骤然的好消息弄得欢喜得声都没压住。
“可不是吗?给夫人您道喜了,今早这旨意就传到长春宫了,这会儿子苏大人应该已经去了乾政殿叩谢陛下了,夫人您也快收拾收拾,请老封君和诸位主子夫人,去宫里头谢恩呐。”
顷刻间,整个苏府欢天喜地的准备了起来,连前几日说是染了风寒头痛卧床的老封君都精神百倍的戴齐了头面,换了诰命服,喜气洋洋的领着长房的苏蔡氏和二房的徐氏,坐着大桥入宫去了。
*
前院喜气洋洋,后院放杂物旁的厢房里,穿着素净裙衫满脸泪痕的小苏绾绾跪在床头。
她一遍一遍的给躺在床上的林姨娘擦着脸,擦好了脸,她抱着林姨娘,想再给林姨娘换件体面的衣裳,却发现自己根本抱不动,苏绾绾看了一圈,这屋里只有自己。
从前伺候林姨娘的丫鬟婆子都被主母发卖了,如今被拨过来的婆子尖酸刻薄,丫鬟也惯爱躲懒,因着嫌林氏病逝晦气根本就不进来,全都跑到前院去讨赏了。
“娘,”那时的苏绾绾小声的对着躺在床上,脸色青白,身体已经有些凉了的林氏说着话,:“ 从前夫人不许,您也不许我喊您娘,如今这没人,我喊您一声,您应应我好不好?”
床上的林氏自然不可能再像从前一样,捂着苏绾绾的嘴将她抱进怀里,苏绾绾跪在床前,她将脸靠近床沿边,拉着林氏的手放在自己脸庞。
她的眼泪一直往下流着,哭的声音都有些哽咽,小声的说着,:“娘,我不想要四姐的那条花裙子了,你别生气,理理我好不好,我就是看她们都有,才想要的。”
说着,她连忙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半个巴掌大的布偶,:“ 娘,你看,你做的娃娃我带着呢,我很喜欢它,我只是被她们笑了几句,才把娃娃丢掉的,我悄悄的又把它捡回来了。”
苏绾绾的手里捏得是一个小巧精致的娃娃,娃娃小小的脸上五官俱全,有手有脚,身上还缝着件灰衣,被洗的干干净净的。
张嬷嬷就是这时候带着人走进来的,今日是原昭仪娘娘苏锦华封妃的日子,前院事情多,一直到这会儿,才有空理会一早就报了丧信的后院。
原来还是一脸笑意的张嬷嬷一进屋就挂下脸,她瞪着眼看着跪在床前,灯光下穿着素净裙衫满脸泪痕的小绾绾,她握着林氏的手,脸上眼中含泪,哭的红红的小鼻子小嘴.
张嬷嬷的眉头皱的死紧,小小年纪就一股子妖媚劲,和她那短命的姨娘一个德性!
扭头,张妈妈就让门口的下人进来,她自己上前拽起小绾绾的胳膊就拖着她往旁边去,她一只手掐着苏绾绾的嘴不叫她哭,看着仆役上前准备动手,张嬷嬷脸上才又重新戴上了笑。
她看着苏绾绾,脸上带笑,语气温和:“今日是府里的好日子呢,天家垂恩,娘娘封妃,这是天大的喜事。”
说着,张嬷嬷将手里的东西递到了小绾绾的眼前,:“夫人开恩,府里的姑娘都添了衣裳,五姐儿你瞧,这鲜亮的好衣裳多衬你啊,姑娘快快换上,这么好的日子里,五姐儿你要笑啊,这薄命人的晦气啊,咱们苏府可是半点也沾染不得的。”
说着,张嬷嬷瞪着眼看向还站在床边的仆役,:“以发覆面,以糠塞口,这么简单的事情还要我来教你们吗?”
小绾绾像个小鸡崽子一样被拎着,被死攥着手腕,掐的整个腮帮子泛青紫也不觉得疼,她泪眼模糊中,只觉得眼前的人面目狰狞,听到张嬷嬷的话,尽管不知道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但苏绾绾本能的感觉到,他们要做的事不好。
“嬷嬷,您别让他们给我娘塞东西,我求求您。”苏绾绾挣扎着哭求,平日那副冷静讨喜会说话的模样全然不见。
但张嬷嬷半点也不理会苏绾绾的哀求,只管抓着她不许她捣乱,苏绾绾使劲的掰着张嬷嬷的手,想要跑过去阻止他们给娘亲的口里塞东西。
但才十三岁的苏绾绾身弱力气小,根本掰不动膀大腰圆的张嬷嬷,她慌乱中张嘴使劲冲着张嬷嬷抓着她的手腕处咬了下去——
“啊——”
张嬷嬷吃痛,尖叫一声,甩开了苏绾绾,苏绾绾正要冲过去,却又被张嬷嬷抓住,脸上重重的挨了一巴掌。
这一耳光张嬷嬷抡圆了胳膊,使了十足的力气打的,直打的苏绾绾头晕耳鸣,扑倒在地,一头撞在了火盆上。
这火盆是府里人过世时专门烧起的,里头点着炭,烧着香和纸钱,这火不能断,香不能少,为着这青烟能引着人好好的走,不留在府里。
这会子烧了足有一天的炽热炭盆一整面的印在了苏绾绾的脸上,登时,苏绾绾就惨叫了一声,捂着脸又摔在了一旁。
“装什么死呢!”张嬷嬷看着脸上被烫的冒烟的苏绾绾,心里头发慌的嘴硬了一句,但随即,想起夫人的话和今日大姐儿的封妃,她瞬间有了底气,她双眼圆睁,怒视苏绾绾,:“和你那短命的娘一样,不知好歹的下贱坯子!”
说着,张嬷嬷心疼的看着自己隐隐泛红血丝的手背,:“黑了心肝的晻趱东西,不得好死的小娼妇,小小年纪心思歹毒,半点不学好,还敢咬老娘,今天若在不教训教训你,你怕不是要翻了天了!”
骂着还不过瘾,张嬷嬷不解气的又对着苏绾绾的腰腹处狠狠踩踹了一脚,啐道,:“迟早要扒了你这小贱人的皮!”
苏绾绾的生母林姨娘,是扎在苏府长房主母蔡夫人心口上的一根刺,哪怕后来使了人污蔑林氏不干净了,苏老爷也对林氏不闻不问了,蔡夫人也没放下过,张嬷嬷是她的奶嬷心腹,自然对这根“刺”千百倍的嫌恶痛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