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则悻悻闭嘴。
说来也巧,他们刚讲这事没多久,身后就有声音传来。
“师兄,你们看见小师妹了吗?”裴酿雪刚从曲妙妗那里出来,凤眸向他们后面的雅间里左右巡视一圈,没瞧见白幼宜,就上前一步,问向栏杆前排排站的六人。
王时太指了指下面,裴酿雪探头一瞧,身子骤然僵住,开口便问道:“幼幼还没睡觉?还有一炷香的时间师尊就要用传影阵看她了,你们想死吗?”
王时太先是不解,等听到后半截话时,怔怔询问,“师尊什么时候说的?”
裴酿雪认真回他:“早说了,不然来时候在扁舟里放那么多传影阵做什么?每晚睡前看看你们三个吗?”
王时太狐疑的看匡疾,匡疾沉默着点点头,他确实也听见了。
“……你怎么不告诉我?”
匡疾平静说道:“我忘了。”
晚上哄睡这种事平日都是裴酿雪做,用传影阵给师尊看的事自然也是她来,他根本没做过,当然想不起。
六人:“……”
他们蹑手蹑脚的跑下来,从舞姬身边探出身子,咻的掳走萌哒哒晃揪揪的奶团子。
“该睡觉了。”王时太带着人拾阶而上。
“可是幼幼还不困。”奶团儿躺在王时太肩上,蹭了蹭。她想接着和漂亮师姐一起吹唢呐。
“现在睡觉,师兄明日给你买小兔子形状的奶糖吃好不好?”
奶团儿美滋滋的答应。
摇椅上的幼崽很快睡熟,裴酿雪把传影阵调好角度,接着在外面放好隔音的灵力罩,回身的瞬间嚷嚷着开口,“匡疾,这次我一定要杀的你落花流水!”
匡疾分吊马牌的动作停了下,抬眼微微挑眉:“闻枭吟不在,你还有这样胆子?”
“等下你就知道我的厉害了。”裴酿雪坐在他对面,兴冲冲整理自己的牌。
七人加上借来的曲妙妗,哗啦哗啦的搓了整晚麻将。
雨水淅淅沥沥的下了整夜,第二日天将明未明的时候,几人就带着酣睡奶团儿出了城门,乘坐扁舟向数十万里之遥的长生仙门飞驰走去。
临别时,景则颇为不舍,还从抚仙楼中挑了瓶最好的酒递去。
丁仞秋惯例推辞,他们昨夜吃了不少东西,现下走时再拿多不好意思,可景则接下来的话倒是让他动作停住。
“这坛酒叫女儿红,是三年前新酿出来的,你们回去后在幼幼脚上抹了朱砂盖在封口塞子上,等来日她结道侣时再启封就是。”
丁仞秋推坛子的动作停了下,“你们还有吗?可不可以再给我两坛子,我怕到时候不够喝。”
景则:“……”
抚仙楼的地窖很快被人洗劫一空,酿造三年的女儿红全部消失。
长生仙门几人心满意足的离去,留下景则对着空荡荡酒窖缓缓捂住胸口。
他扶住额角,脚步略微虚浮的回到抚仙楼,曲妙妗见他样子打趣道:“你昨晚又没怎么输,怎么这个样子。”
他刚想解释,就听到曲妙妗满足讲道:“玉衡峰的人倒是真好,走之前那个桃花眼的给我们留了两万下品灵石呢。”
景则的心忽的舒坦了,恢复精神,小心收好交换过丁仞秋神识烙印的特殊传声符。
他们商量过,来日玉衡峰想要开抚仙楼分楼时,他会前去长生仙门一起参谋,作为交换,丁仞秋会带他去拜见辞卿仙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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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准备在长生仙门开个抚仙楼吗?”裴酿雪见丁仞秋把玩着景则递来的传声符,好奇问道。
丁仞秋点头:“应该会,回去后我打算找闻枭吟说说。”
“找他做什么?”
丁仞秋拍开她伸来偷传声符的手:“我不和他提前说好,流明峰日后说不准就要说我私联合欢宗,是宗门的耻辱和叛徒。”
裴酿雪轻轻咋舌:“行吧,日后就叫你丁叛徒。”
丁仞秋警告的看了她一眼,裴酿雪凤眸潋滟,丝毫不退。丁仞秋顿了顿,状似无意的告诉身后匡疾:“二师兄,小师妹快醒了,你还不做饭?”
“你想死吗?”裴酿雪惊了。
她还没来得及问下一句,匡疾就走了过来,“我要做饭了,快过来生火,你昨晚输了,不能赖账。”
昨晚的吊马牌中,匡疾赢了,输的最惨的要答应他一个要求,裴酿雪成功将自己赔了进去,成为他随叫随到的人形锅具。
不远处,骄阳下的春衫少年暗戳戳问身边的玉衡峰大师兄,“幼幼不是有专门的吃食吗?为什么四师兄要说她醒了来催二师兄做饭?”
卫听颂入玉衡峰,为了行事方便些,对他们的称呼上便随了白幼宜。
王时太略有些痛苦,小声告诉他:“因为小师妹醒了要你三师姐去陪着洗脸吃饭,二师兄就没条件使唤人了。”
真正吃饭的不是白幼宜,是他们这些输了吊马牌后要以身试毒的。
骄阳终于穿破浓厚云朵层,翠色雀鸟扇翅掠过船扁舟尾巴,睡醒的奶团子披着毛毯快乐跑出。
裴酿雪打量一眼匡疾,意有所指的讲道:“小师妹醒了。”
匡疾不吭声,裴酿雪扔下煮到一半的蘑菇汤跑走。
而后她定在原地,迟疑的注视着小师妹掏出唢呐,嘿嘿吹响的全过程。
声音震耳欲聋,响彻扁舟。
所有人投去震惊目光,裴酿雪愕然道:“哪来的?!”
奶团子幸福回道:“昨天的漂亮姐姐看幼幼可爱,送哒!”
场面进入诡异沉默里,所有人没注意到的地方,丁仞秋来到王时太身前,轻声问道:“装麦团的芥子囊是不是在你那?”
王时太点头,从袖中拿出芥子囊递去,丁仞秋从里面掏出猫崽,再摸出一把小鱼干,指着吹唢呐的小师妹说道:“抢走唢呐,这些小鱼干都给你。”
猫崽舔了舔嘴角,姿态优雅的踱步走去,爬到奶团儿揪揪上,两爪一探,咻的拍掉白幼宜的金管唢呐。
小肉手空空的奶团子眨了眨杏眼,嘿嘿着掏出抽猫木板。
麦团抓紧时间胖揍了两下包子脸,接着若无其事的优雅逃跑。
不过经此事情,白幼宜失去了吹唢呐的好奇心情,把它放在储物袋里,她来到卫听颂身边,抬起包子脸,萌哒哒询问:“小师兄,你可以把腿掰到脑袋后面吗?”
卫听颂不解,弯下身子,声音带着少年独有的清亮,“怎么问这个?”
白幼宜给他瞧了眼自己的手札,指着被墨汁泅成花朵形的地方奶声奶气讲道:“幼幼想学飞天舞。”
卫听颂看着杏眼亮晶晶的团子陷入沉默,不久,他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坛女儿红,分散开奶团儿的注意力,“师兄给你封一坛酒好不好?等你日后举办双修大典的时候用。
好奇团子探出揪揪,踮起小脚掌去看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圆肚酒坛,而后捏了捏自己肚子上的肉肉,开心答道:“好呀!”
哄崽到裴酿雪喊她吃饭,卫听颂笑着和白幼宜挥挥手,按照景则教给自己的方法,用厚土封好酒坛上的红色脚印,再重新收回储物袋。
蹲在匡疾身边的猫崽舔爪看着给白萝卜上戳洞的二师兄,小心翼翼的撤退,想跟着奶团子混点吃食。
它的步子带上些许急迫,紧盯着它瞧的乌龟察觉到什么,紧跟着从躺了一整晚的芥子囊中挤出,用不属于乌龟的速度咻的消失在众人眼中,只留下一道绿色残影。
吃食准备的很多,裴酿雪好笑的看着跟来混吃食的两个神兽崽,给它们一人准备了个小碗,分来小师妹的叉烧包。
想到被吃过匡疾毒蘑菇的猫崽,裴酿雪摸了把它的毛茸茸脑袋瓜,忽然有点惺惺相惜起来。
吃完早饭,白幼宜托腮在传影阵里,用琅琊玉和师尊说话。
水镜闪烁数次,终于浮现出美人师尊的身影。
“师尊!”白幼宜奶乎乎的讲话,“幼幼好想你呀!”
传影阵无法传递声音,两人的说话还是靠琅琊玉。奶团子在一侧托腮撒娇,和傅问隔空蹭蹭。
她和师兄师姐离去已经四天,长生仙门众人也用高阶传送阵回去了,傅问眼下正在……流明峰。
傅问目光温柔的注视着自己养大的幼崽,笑了笑,“师尊处理好这边的事情就去找你好不好?”
正说着,闻枭吟的声音突然插进,“岑舒瑶状态确实不太好,之前就说她在密牢——”
后半句在傅问的轻轻摇头中消散在半空,傅问用单独传声的仿石漆和他说了句什么,后又耐心的哄着很想自己的幼崽。
奶团子在讲昨夜发生的事情,“麦团抓来的乌龟是玄武崽诶,还会喷水……”
啃肉包的猫崽毛茸茸耳尖动了动,蹲坐在地面,震惊的看着身旁的豆眼乌龟。
乌龟骄傲的挺起脖子,耀武扬威的晃了晃小脑袋。
傅问在对面笑着问道:“幼幼想好给玄武崽起什么名字了吗?”
白幼宜想了下,“幼幼去问问它。”
她掏出一张真言符粘在乌龟壳上,上面光影闪烁——
[大胖虎,嘿嘿嘿,想不到吧!]
奶团儿嘿嘿告诉师尊:“它想叫自己胖虎!”
猫崽震惊:“!!”
乌龟崽傻掉:“!!”
船舱中,裴酿雪在一碟藕片中挑起最小的,试探咬了一点,狐疑开口:“这东西是藕片吗?”她怎么吃着这么像白萝卜。
匡疾给她夹了另个,“再尝尝。”
吃过后,裴酿雪还是觉得这是白萝卜,问过剩下几人,他们也说像,众人不敢再吃,迟疑的看着匡疾。
匡疾心满意足:“这就是萝卜,上面的洞是我戳出来的,是不是很像藕片。”
这是他昨夜从抚仙楼里得来的想法,试了一次,没想到真的成功了。
裴酿雪面无表情的把爆炒萝卜放回匡疾碗里:“……我看你才像萝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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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远外的长生仙门流明峰内,傅问和白幼宜说好最后一句话,收起眼前的所有东西,抬眼问向闻枭吟:“岑舒瑶那里出事了?”
闻枭吟看着玉简中的每日记录,声音有些不解:“听起来是的,我师弟说她前些时日忽然叫嚷着头痛,说是什么万人迷不能用了,也不知道她说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我师弟曾请来天同峰的长老探查情况,可是无果,他们都找不到头痛的根源。”
“你刚刚是去看她了?”
闻枭吟点头,“状态确实不大好,我去的时候还隐约瞧见她额角有伤,说是某次头痛发作自己撞墙磕出来的,想来她的疼应该是有些特殊缘由的,只是暂时还查不出。”
傅问把玩着身边的粉晶茶杯,淡淡道:“由她去吧,左右在流明峰里,她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至于疼……傅问想到上辈子身死道消的五个弟子,温声开口:“她既是魔族细作,便莫要在她身上浪费资源,疼便疼些,总没有死在魔族手中的同门手足疼。”
▍作者有话说:
第96章 [VIP]
又是在万丈高空里的驭舟行驶, 四日后的晌午时分,从北江府吃完暖锅的七人施施然的赶路回到长生仙门。
玉衡峰空寂了数月后,再次复现之前的热闹状态。
王时太和裴酿雪清点着带回来的东西, 准备统一送到府库里, 等着来日再用。匡疾瞧了两眼, 暗戳戳的把里面的特色吃食放进自己的储物袋里,盘算着晚上给师尊露一手。
丁仞秋没找到什么需要帮忙的, 打量一圈后悄悄撤走,想去天同峰巡查一圈自己的茶铺子。
奶团儿在许久没回来的玉衡峰主殿里哒哒乱窜了半个时辰, 成功被大师兄拎去睡午觉。
“大师兄,幼幼可以不睡午觉吗?”白幼宜撒娇问道。
王时太亲了亲她的可爱包子脸, 笑着告诉她:“当然不可以。”
被人亲到痒痒肉,奶团儿嘿嘿着缩进被子里,抱住师尊新买来的软乎乎白兔,酣然入睡。
王时太在床边陪了她许久,确定奶团子是真的睡熟后才轻手轻脚的推门走出。几个呼吸后,木门传来很淡的吱呀声, 王时太表情平静的合门归来。
唯一不同的是, 他左手掌心多了点青黑色的细碎粉末。
王时太走过去,食指在掌心轻轻擦拭, 接着摸上奶团儿的肉嘟嘟包子脸。
不久后,王时太心满意足的离去。
*
落日沉入峰头时分,傅问终于从繁琐事情里脱开身,回了玉衡峰。
“师虎!”
刚睡醒的奶团儿穿着兜兜哒哒跑来, 亲昵的环住傅问膝盖上方, 用包子脸蹭了蹭。
傅问笑着抱起她, 刚想说什么, 声音却骤然停住——
这是被揍了?
傅问轻轻皱眉,指尖在奶团儿的乌青熊猫眼周围擦拭一下。
看着指尖上的乌青色,傅问:“……”
“我们去洗个脸好不好?”
只当她是又去偷裴酿雪的胭脂水粉,傅问没大在意,用神念喊来裴酿雪,让她帮着小师妹洗下包子脸。
裴酿雪来的时候身后还跟了个王时太,他们俩视线一对,状似平常,未露丝毫破绽。
“时太留下。”傅问忽然淡淡开口。
王时太神色莫名,迟疑半晌,还是没有违背师尊的意思,他微不可察的看了眼裴酿雪,才来到师尊身前站定,不解询问:“师尊可是有事情要吩咐?”
傅问点头,解释道:“是卫听颂的事情,他既来我们玉衡峰拜师一年,自然要给他找个住所来休息,你找个偏殿出来,再从府库里添些东西,收拾的干净些,他也快从掌门那里回来了。”
卫听颂和沿路护送的徐师兄刚至长生仙门,就被萧离派人接了去,说是要尽长辈之谊,请他前去小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