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音在电锯人打开电锯的瞬间,摸黑冲到第一个队友那里,边解开对方手脚上的锁链,边回头看着电锯人,他也发现这里的动静,立刻提着电锯大步走过来,宁音二话不说,在电锯挥向蒋玉的刹那,她猛地将身旁的人推开,堪堪避过后,又迅速扯起蒋玉往外跑。
“电锯人是孔炎。”蒋玉还算冷静。
“但现在谁是电锯人已经不重要。”宁音说,她只想七人都活下来,那么蒋玉不能死亡是前提,一旦蒋玉死亡,她就失败了。
蒋玉并没有多说,跟着宁音一起逃进树林里,两人飞快跑向木屋,然而他难以摆脱第一个被电锯人追杀的顺序,电锯人一下子追上来。
宁音要比蒋玉安全很多,一路狂奔的同时,也一直盯着电锯人,眼见他从后面瞬间追到他们身后,发闷的电锯声锯开了空气,又锯开了无数坠下来的雨粒,直锯向蒋玉,听见衣服撕裂声的那刻,宁音脑子已经来不及思考,只是下意识一脚将蒋玉踢开。
蒋玉也反应迅疾,连忙后退两步。
那把电锯便从蒋玉原本的位置锯下去,直直锯向旁边的一棵树上,锐利的锯齿锯出十几厘米的锯痕。
两人心里一沉,要是刚才反应再慢一瞬,蒋玉就死了,他们没有停留,又立刻逃跑,薄薄雾雾的昏暗中,突然之间,有什么从幽黑的树林中飞过来,宁音大脑拉响了危险的警报,已经拉着蒋玉压低身,但还是慢了,飞来的一把电锯顿时将蒋玉切成两半,宁音脑袋一下子空白了,整个人也被蒋玉的尸体压倒在地,人一下子摔在泥土中。
她哽咽了一声,又把喉咙里压抑难受的声息全部吞回去,狼狈地从蒋玉的尸体下爬出去,再回头看,电锯人已经捡起插在泥土中的电锯,缓缓消失在朦胧的雨色中。
他去追杀另外几个队友了。
宁音抹了一把雨水,看了眼死寂的蒋玉,下一刻,爬起身冲向木屋。
一口气逃进木屋,她扶着墙壁往前走了两步,然后抄起桌上的煤油灯钻进桌底,又偏头望向屋门外,电锯人还没有来。
“……我是宁音。”
她转回头,举高煤油灯照向那行提示,重复念了句:“我是宁音。”
念完之后,宁音哭了。
但她没有停止思考,她要去救队友,这是支撑她的信念,此刻她定定望着桌底那行提示,擦了一下眼睛后,手摸出绑在腿侧的匕首。
在第三次死亡的时候,她发现了一个触发木屋条件限制的规律,其实也很明显的一点,只是也很容易忽略的一点。前三天她都是安全躲进木屋,只有第四天几次都死在木屋,然而安全躲进木屋没有触发,反而第四天触发了,再结合三次死于木屋,她便知道木屋的回溯点是需要她的死亡来触发,以她的死亡作为代价,让时间回到白天。
不过她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木屋需要她的死亡来触发?
木屋需要她的死亡来触发回溯点,那她的死亡一定不只是一个死亡那么简单,一定还有别的意义,宁音不由反向推理,假如她的死亡有意义,那她的死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随即她想起过去的自己,那个自己能在每一个密室留下痕迹,这当中能一直存在时间中,并与她追寻全球密室真相的线索重叠在一起——她一瞬间想到自己死亡的意义应该与时间有关,同时木屋只是一个回溯点,一个记录当天白天的时间点而已,那么她的死亡就可以合理地往下推测,她的死亡存在着时间,而木屋的回溯是一个时间点,那她的死亡中所存在的时间在流动,然后连接了木屋的时间点,最后成功让时间回到当日的白天。
简单来说她是一个死亡时间,木屋是一个时间点,两者需要连接在一起的话,需要一个时间流动,而她的死亡中具有时间流动,如果木屋没有时间点的限制,她的死亡很可能让时间随意流动到不知道哪一天。
木屋的时间点相当于一个时间限制,只有一个时间记忆点,这样无论时间如何流动,也不会超出这个限制。
无论是水千星救她的那一次,还是现在几人重复经历的恐怖,从只有她一个人记得发生过的一切就应该隐隐有所察觉。
宁音不由想起简叶行说过的话,她有属于自己的能力,密室的恐怖能让她找回自己的能力,想到这里,宁音手摸上那行刻字,到了这一刻,她总算是明白自己的能力与时间有关,也与死亡有关。
而木屋可能就是一个契机,不是她触发了它的条件限制,也许是它触发了她的能力,不管是她,还是木屋,两者之间刚好形成了一个完整的短暂的时间线,但为什么她会有这样的能力,别的解密者没有吗?
这些让她感到不安的疑问或许简叶行会知道,她要是能活着逃出这个密室会去找他。
这时,屋外响起树枝被踩断的声音。
她收回手,半举着煤油灯,转头望着逐渐出现在雨林中的身影,电锯人来了,然后低头看了眼匕首,在电锯人向她走来的瞬间,猛地将匕首刺入心脏。
一个眨眼的功夫,时间又回到白天。
宁音低头摸了摸胸膛,刚刚心脏剧烈抽搐的剧痛似乎残留了下来,她感到一丝细微的刺痛,但很快这种感觉就不存在了,她又抬头听着队友的对话,再次看着他们围在桌子前讨论恐怖故事的熟悉场面,一边坐在沙发椅上,宁音由始至终都没有说话,甚至疲倦地靠着椅背睡了过去。
睡到一半的时候,有人轻轻碰了她额头一下,十分冰凉,但那只手很快缩回去了,不过宁音还是醒了过来,睁开眼就看到站在旁边的夏眠,她又看向四周,另外几人都不见了,连忙坐起身问:“他们呢?”
“去了地下室。”夏眠阴沉的眼睛从刘海中微微抬起,小声说,“你发烧了,他们让我守着你。”
这应该是夏眠第一次跟她说话,声音很小,不过屋里安静,宁音能听清楚,知道另外几人是去了地下室后,宁音又往后靠,摸了摸额头,除了有点热之外倒是没什么感觉,而夏眠已经缩在椅子后面,没有再说话。
宁音从她身上收回目光,转回头去,安静地看着墙壁前的钟摆。
没多久窗外下起了雨,蒋玉几人正好从地下室上来。
几人商量了一会,大家就安静下来了。
到了半夜,宁音又一次救下蒋玉,带着他从地下室逃出去,还没跑得多远,蒋玉又死了,宁音只能一个人跑去木屋,把自己杀死后,再次从白天开始,一直重复着第四天。
宁音不记得重复了多少次,尽管她想七人都活下来,但一次又一次的死亡依旧无法救下蒋玉,他每一次死亡也预示着她又一次失败,半夜的电锯人足以将他们虐杀,根本支撑不到第二天,宁音也已经明白到自己无法救下所有人,一定会有人牺牲,这就是第四天的恐怖故事。
第十三次死亡后,宁音又回到白天的时候。
她神色很疲倦,整个人处于崩溃的状态之中,几乎摇摇欲坠,她面色苍白地看着几人,声音沙哑地说:“我不记得我们在这一天死了多少次了,我救不到你们六人。”
“宁音,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们。”蒋玉很敏锐。
宁音只是说:“电锯人是孔炎。”
孔炎闻言,脸上浮起惊然的神色,大概是没想到自己会成为今晚的电锯人,但他很快就压下来,那边的蒋玉还在继续追问重复第四天的事情,宁音没有说太多,只是简单说了一下,孔炎听着,整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尽管她说得很简略,但足够让孔炎想象出当中的凶险和无限重复的绝望,他没有怀疑宁音,而是下意识地相信她,这个恐怖故事也只会有一个解,但无法活下七人,因为半夜的电锯人太无解了,没有人能在他的追杀下活到第二天的黎明,要么最后活下六人,要么牺牲一个人。
在沉重安静的气氛中,孔炎重重吐口气,说:“杀了我吧。”
宁音几人顿时看向孔炎。
孔炎对上几人的目光,烦躁似的扒拉了下头发,看向几个队友,尤其是宁音,他觉得她为每一个人付出得足够多了,也没有必要再在这一天无限轮回下去。
此刻孔炎的眼中是无所畏惧的坚定:“我不想成为电锯人,要是让我成为虐杀队友这样恐怖的存在,这会是我人生中的一个黑历史,在英雄碑上刻上我名字的时候,会是对英雄碑的一种侮辱。我的名字叫孔炎,我的一生也要光明磊落,我选择光荣地死去。”
“第四天,就由我来结束这个恐怖故事。”
第119章 雨中的人
宁音还想说话,白候却按住她的肩膀,摇了摇头。
最后孔炎选择了死亡,蒋玉将他的尸体烧掉,然后从屋里翻出一个玻璃瓶,捧起一撮灰烬放进瓶子里,他要将孔炎带回外面世界,一边低头说道:“兄弟,走好。”
宁音他们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之后六人回到侧厅安静地坐着,此刻也只剩下他们几个,孔炎虽然死了,但第四天还没有彻底过去,他们要等到半夜十二点来确定电锯人的恐怖故事是不是规避过去,一旦推测错误,至少还可以让宁音再去木屋那边重新触发回溯。
“现在孔炎死了,你们说这个恐怖故事会不会选出新的电锯人?”白候做出一个非常让人绝望的假设。
“如果是这样,我们就等团灭吧。”蒋玉说道。
宁音几人都不再说话,只是一直看着钟摆上的时间,等待着半夜的到来。中午的时候,屋外一如既往的下起了湿湿沥沥的雨,到了晚上会是一场大雷暴雨,这是第四天岛上的天气,这自然天气的变化小说上并没有提。
蒋玉站在窗前,看着上面一条条细长的,纵横交错的雨痕,像是将玻璃窗分割成无数不规则的方块,所产生出来的视觉就有种令人不舒服的怪异感,他在玻璃面上目光顿了顿,又望向外面的树林,下雨的树林很沉,而且总觉得树林里有人。
白候见他站在那里,一直望着窗外,神情凝重的样子,走过去问:“发现什么了?”
“外面有人。”蒋玉说出自己的感觉。
另外几人听见他这样说,也连忙走去窗前,宁音看向窗外的树林,因为下雨,天色灰暗,显得屋外四周的一片树林很阴凉暗沉,咆哮的海风吹着一棵棵树,树影重叠摇摆之间,形成一片黑海,就在这更黑的地方似乎还有什么看不见的存在。
正如蒋玉说的那样,他们也隐隐察觉到有人。
宁音不由说道:“你们还记得我们登岛那天,进到别墅屋之前应该还有人在这里,我们都一致认为是那个邀请我们来的诡异客人,有着恐怖小说家身份,当时别墅屋没有找到他,也许他在一直屋外看着我们。”
“一个变态吗……”
“我们的密室身份跟他之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被诅咒,这是我们探索的方向,甚至可能跟破解密室有关。”宁音说着,走回去坐着,她实在有点疲倦,无限回溯让她精神极度衰弱。
这会儿她点亮了煤油灯和壁灯上的蜡烛,昏暗的屋内明亮了一圈,随即靠着椅背,望着钟摆上走动的时针,尽管屋外下着雨,但屋里依旧很安静,能清楚地听见时针走动时嘀嗒嘀嗒的声响,开始入夜了。
“不过觉得外面有人也没办法,这里有太多要求限制我们的行动。”她说。
大家也没有忘记诡异客人提的要求,白天不能离开别墅屋,恐怖故事开始后才能离开别墅屋,然而半夜逃生唯一可以到外面的时候,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去四周探索。
而且诡异客人的线索实在太少,几人讨论到这里就中断了,气氛又安静了下来。
入夜之后,时间过得很快,几双眼睛直直盯着钟摆,眼见时间越来越接近十二点,屋内的六人呼吸都紧张了起来,直到钟鸣咚咚敲响,他们还在屋里,并没有被关进地下室,这一瞬宁音几人才真的松了口气。
随着时间向前走动,也意味着第四天的恐怖故事被他们规避过去了。
“看来我们规避第四天的恐怖故事了。”蒋玉说了一声,又随手拿起搁置在桌面上的恐怖小说,突然叫道,“你们过来看看。”
听见他的叫声,五人凑过去,发现小说上的一颗颗墨水字逐渐从纸页上飘出来,瞟到半空中就消失了,原本密密麻麻的纸一张接着一张变成空白,宁音忍不住伸手往空中一握,然后收回来,缓缓打开手掌,被她握住的几颗墨水字顿时从她手掌心爬起来,跑到指尖上跟着飘回到空中,没多久跟着其它字一起消失。
最后这本恐怖小说成为一本空白的书。
“这应该是我们规避了它,所以这个故事失效了。”白候说道。
宁音他们也赞成这个推测,也只有这个猜想比较合理,前三天的恐怖小说因为没有规避过去,所以每一天的恐怖故事一直存在到第二天六点,而第四天因为孔炎选择了死亡,让恐怖故事原定的电锯人死亡,导致小说上的文字消失变成空白,没有了内容,那么就不存在恐怖故事了。
蒋玉放下空白的小说:“也就是说今夜我们是安全的。”
白候手搭在沙发椅背上,一边打开手电筒提步往门口走去,手便在椅背上轻轻划过,然后人停在门口,望着屋外的雨林,雷电不时响起,他又偏头看向厅里的五人,非常大胆地提议:“或许我们可以到外面探索一下。”
“现在?”
“对,现在。”白候晃了晃手电筒,转头回去,单手撑着门框说,“诡异客人提出的要求是恐怖故事开始后才能逃离别墅屋,现在我们规避过去,没有发生恐怖故事——这里有一个漏洞,对方没有提及规避过去后不能离开,或是一定要留在别墅屋,估计对方也没想到我们可以规避恐怖故事。”
事实上第四天确实是一个死局,如果他们这一批人没有宁音的存在,可以重复回溯,他们绝对会在第四天几乎团灭,因为没有人知道电锯人是谁,那么就一定会死六人,最后只会活下电锯人。
现在他们规避了恐怖故事,出现了这个漏洞,正好可以利用。
宁音他们便跟着走到门口。
不过这都是推测,白候让宁音先不要出去,一旦有什么情况还可以回溯,他便一个人先走出别墅屋,在附近的树林里转了一圈后回来,人已经湿透,白候对屋里的几人说:“没问题。”
五人这才快步走到屋外,下着暴雨的夜晚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寂,茂密的树林重重叠叠,一道道树影黑幽幽地爬满在四面八方,他们就在抹不开的树影里,总觉得眼前有一面朦朦胧胧的幕布遮挡着,方向感不由弱了几分。
所有人都压低了呼吸声,脚步并不快,十分缓慢又警惕地在树林间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