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有些嘈杂,秦姨很快地安排好了人手,每个人负责一块区域,但别墅周围太大,别墅里的人也不算多。
没有谁表露出不乐意,闻小毛来容家还不到一个月,但已经攻略了人心。
容霜说:“秦姨,我也想去找小毛。”
秦姨一听,立刻摇头:“霜霜,你在家等着就好,外面雨太大了。”
容霜很坚持:“我穿雨衣再打雨伞就可以了,我也想早点找到小毛,我和小遇我们两个人一起去找。”
容霜又软声撒娇:“秦姨,你就让我去吧,我一个人在家会很焦虑的。”
“好吧。”秦姨最终妥协了,但看了一眼闻遇,“你要照顾你好姐姐知道吗?”
闻遇使劲点点头:“秦姨,我会的。”
此时,外面的雨小了一点,雷鸣也渐渐减少。
容霜牵着闻遇的手,拿着手电筒,一边喊着闻小毛的名字,一边到处看。
这么小一只猫,躲在哪里还真不容易被发现。
容霜拧着眉头:“小毛怎么就在下雨天跑出来了呢。”
闻遇握紧她的手:“姐姐,我们会找到小毛的。”
远处似乎跳过一个黑色的小身影。
“小毛好像在那!”容霜拉着闻遇的手就朝那方向奔去。
只是凑近了才发现那是个树枝,随风在摆动罢了。
容霜正准备站起身,后颈却一疼,意识消失,晕了过去。
……
再次醒来时,容霜只觉得身下很硬,且颠簸,硌得很不舒服。
手被紧紧束缚在身后,身上的绳子勒得很紧。
潜意识似乎都知道不要发出任何声音,她渐渐清醒,只是后颈的疼依然尖锐。
雨落在车顶上,滴滴答答。
周围很闷,不流通的空气中有着怪味。
容霜意识到,她现在正在车上,车开得非常快。
她看向周围,光线昏暗,车窗外的景物隐隐约约。
她现在是在车最后面的地方,前面还坐了三个壮汉,一人开车,一人坐在副驾驶,一人就坐在她前面。
忽然,前座上的人转过头。
容霜赶紧闭上眼,呼吸仿佛都停滞了。
心跳声好大好大,她手紧攥成拳,怕自己过快的心跳会被人发现。
那道目光似有形一般,在她身上逡巡,只是没有其他动作。
过了几秒,前面的人说话了。
“强哥,那女娃怎么样了?”
一道饱含戾气的声音说:“还没醒。”
容霜稍微放下心,被束缚在身后的手被捆得紧紧,动一下都很难。
“真是个千金大小姐,我都没用力敲,就给晕了好几个小时。”
“蹲她好久了,可他妈给逮到了。那个小的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啊,就当买一送一了呗。”
一阵笑声响起。
片刻后,一道男声说:“我们要五千万,她爸会给吗?”
“怎么不会,那可是容家,这女娃是容行唯一的女儿,五千万买他女儿的命,哪里算多。”
“强哥刚从牢里出来,干完这票又得躲了。”
“有钱怕什么。”
“到时候等她爸把钱拿过来,这两人都别要,直接走,谁还能找到我们!”
“行了,别说话,好好开车!”
容霜浑身冒冷汗,她怎么也没想到,绑架这样的事会发生在她身上。
而且绑匪没打算拿钱放人。
她要想办法自救,手被捆得很紧,一挣扎就火辣辣的疼。
旁边,闻遇没有丝毫动静。
容霜手在黑暗中摸索,试图找出一块尖锐点的物品。
她手太嫩,车子里太乱,忽然手指被什么东西划过,一阵难忍的疼痛。
容霜咬紧牙齿,把那一块玻璃状的物品藏在手心,正准备割掉绳子,车子忽然停下。
“强哥,到了。”
容霜的心,猛地下沉。
她被一个壮汉提起,衣服勒在身上很不舒服。
她强忍着,睫毛也没有丝毫颤动。
“哐当”一声,门打开。
她和闻遇被摔在了地上。
身下是有些湿润的泥土,裸.露的皮肤划过地面,掀起一阵疼痛。
“把门关好,别让人跑出来了。”
“嘿嘿,强哥我知道的,两个小孩能跑哪儿去。”
门被哐当一声关上,金属碰撞的声音清脆。
确定暂时安全后,容霜推了推闻遇。
她没敢出声,只能用力地推他。
“姐姐。”闻遇醒了,他声音很小,迷迷糊糊的。
“嘘!”容霜赶紧开口,“小遇,你别说话,无论听到什么都没出声知道吗?”
还好外面在下雨,借着雨声的掩饰,他们能小声说话而不被外面的人听到。
闻遇似乎慢慢清醒了,他很小声地说:“好。”
“千万别出声!”容霜再次嘱咐道,“我们被绑架了,现在情况很危险,我们要自己逃出去。”
闻遇一直在静静听她说,他表现得太镇定了,完全不像一个十岁的孩子。
甚至连容霜刚醒来,意识到眼下情况时,心都在乱跳。
容霜只当他是被吓到了。
“小遇,你听懂了吗?”说完后,容霜不放心地问他。
“听懂了。”
现在,他们只能自救了。
连后路都没有,绑匪的对话清清楚楚地告诉了容霜,只要等他们拿到钱,就会撕票。
容霜还想说什么,大门边传来开锁的声音。
门打开得太快,容霜只来得及迅速地叫闻遇:“闭眼。”
她赶紧闭上了眼睛,只觉得时间一瞬间过得很慢,她怕闻遇被绑匪发现醒来了,怕绑匪察觉到什么,但她现在不敢动。
身体被人踢了踢:“还没醒?”
容霜睫毛微颤,装作刚醒的样子,惊慌极了:“你们是谁?这在哪?”
容霜这才看清了绑匪正面的模样,三四十岁的男人,头发灰扑扑的。
她心在不停往下落,绑匪没有带遮挡物,是真没想留活口。
“你被绑架了知道吗?别乱叫,我打电话给你爸,他给了钱我们就放人,好好配合知道吗?”
容霜点了点头:“我爸会给钱的,你们不要伤害我。”
她一脸害怕,缩在角落。
绑匪拨通了电话,开的是外放。
电话很快接通,当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容行熟悉的声音时,容霜差点掉眼泪。
“你女儿在我们这,要人的话,拿五千万来领。不准报警!敢报警让你连你女儿尸体都找不到!”
容行的声音还算镇定:“我要知道我女儿现在是否安全。”
绑匪把手机给容霜。
容霜以为自己很坚强,但不知道一开口,声音都有些哽咽:“爸爸,我——”
绑匪只让她说了几个字,把手机拿走了,威胁道:“听到了吧,现在还是安全的,过两天就不一定了。”
……
门又锁上了,容霜碰了碰闻遇。
刚才绑匪进来的时候,闻遇毫无动静,伪装得很好。
容霜安慰他:“小遇,不要害怕,爸爸会来救我们的。”
闻遇轻嗯了一声:“姐姐,你有没有事?”
容霜低声道:“我们先等一会,别出声,现在很晚了,绑匪也应该要睡觉。”
其实她什么都不确定,心里也是一片慌乱,但她知道不能只等别人来救。
一开始还能听见绑匪打电话的时候,没过几秒钟,便挂断了。
房子不隔音,容霜清楚地听见,绑匪分配每个人守夜看门。
而后渐渐归于平静,还能听见人打鼾的声音,还有嘟囔埋怨声:“靠,你倒是睡得好,让老子在这看门。”
容霜现在一点都不困,极度的危机感和恐惧让她一直睁着眼睛。
直到外面除了雨声没其他声音了,她才小声喊闻遇。
闻遇一直没出声,她以为他睡着了,结果一出声,他就给了回应。
容霜说:“我在车上捡了一块玻璃,我先帮你把绳子割断,你再帮我。”
玻璃毕竟不够锋利,把绳子割断废了好大力气,容霜手心都是磨出来的血迹。
之后闻遇帮她割绳子,手受伤了,容霜也毫无知觉,她全部的心思都放在要如何逃出去这件事上。
他们一直很安静,除去几乎是气音的声音,再无其他。
容霜再次观察了周遭的环境。
这是一个很封闭的屋子,只有在接近房顶处有一闪极小的窗户。
门口有绑匪在看守,门只要一碰到便会发出响声,通过门出去很明显是行不通的。
那就只有窗户了,那扇高处、极小,又紧闭的窗户。
一个人肯定没法逃出去,但如果是闻遇踩在她肩膀上呢。
窗户虽然很小,但闻遇个子小,说不定能出去。
留在这只能被撕票,如果出去了一个人,还有被救的可能性。
再说,死一个总比死两个好。
闻遇的方向感强,一定能很快找到地方,他可以打电话带爸爸来救她,可以去附近的警局寻求帮助。
那样也比他们现在困在这,任何人都不知道他们被困的位置来得好。
手腕一松。
闻遇凑近她耳边:“姐姐,绳子断了。”
“我想到出去的办法了。”容霜转过身,把这个计划告诉给了闻遇。
闻遇目光微闪,他低下头:“姐姐你上去,你逃出去好不好?”
他这时候还先考虑她的安危,容霜心头温热,更加肯定了刚才的想法:“我不行,窗户太小了,只有你可以,小遇,我们试一试。”
闻遇终于点了点头。
这个方法是可行的,闻遇踩在她肩膀上,伸长手,刚好够得上窗户。
但窗户是关上的,闻遇说:“姐姐,窗户很旧,应该可以打开。”
容霜抓住他的脚,死死地撑着。
闻遇不算重,可容霜现在也只是个六年级小学生,这样持续举着,很累很累。
额头渗出了汗水,落在眼睛里,涩涩的疼。
就算手臂已经酸疼得像要断掉,她咬牙坚持着,没有松手。
伴随着“嘎哒”一声轻响,宛如天籁。
“姐姐,窗户打开了。”
按照他们说好的,闻遇爬了上去。
肩膀上的重量减轻,手也终于可以松懈。
等到闻遇完全爬上去的时候,容霜抬起头——
闻遇坐在高高的窗户边,背光而低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听见他的声音。
“姐姐,我会回来的。”
容霜心跳得很快很快,把自己的生命交到别人手中,她怕得不像话,此时她把希望全寄托在了闻遇身上:“我等你,小遇。”
闻遇的身影从窗户边消失,容霜蜷缩在角落,黑暗给了她安全感。
什么时候才能天亮,天亮后闻遇应该就能带着人来把她救出去了吧,闻遇方向感强,应该很快能找到地方。
如果天亮了,闻遇还没回来,绑匪肯定不会让她好过的。
但绑匪肯定要先拿到钱,那她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但可能身上会缺少某个部位,以此来威胁容行。
那会好疼好疼,容霜靠着墙壁,身体止不住发抖。
不要天亮吧,不要天亮吧。
她一直没睡,一边盼着天亮,一边害怕天亮。
但容霜还是没有等到天亮。
或许是一个小时,也或许是两个小时,绑匪进来的时候怒气冲冲。
大吼着说,容行怎么敢去报警。
绑匪又看到闻遇不见了,更是暴跳如雷。
后来发生的事,容霜没有记忆了。
大概是人的的记忆都懂得趋利避害,回避那些痛到极点的事情。
绑匪走了,容霜被扔在外面的树丛里。
绑匪以为她死了,但她还没有,意识还在,只是身体越来越冷,她觉得自己像一片枯叶子,从树上掉下来,只能枯萎变干。
她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天光见亮,血液的流失让她产生了幻觉。
闻遇好像来了,但他是一个人。
容霜已经快说不出话了,却挣扎地叫他:“小遇。”
那是什么声音,仿佛在磨砂纸上滚过,刺耳沙哑。
闻遇看到了她,他站在她面前,挡住了一些光。
“救,救我。”到此刻,容霜才知道,原来她真的很怕死,原来说的无畏,但生命力的耗逝,原来如此可怕。
身上的所有器官都想挽救,但她却连挪动半分都做不到。
可闻遇没动,他就这样站着,平静地看着她。
容霜从来没见过闻遇这样,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像个冰雕的一般。
“怎么了?”她脸上的表情很困惑,已经说不出话的喉咙磕磕盼盼地说出几个字。
闻遇看了她几秒,而后笑了。
那是她第一次看见闻遇这样笑,不是平时腼腆的微抿唇,他笑得有一两分妖异,语气却有两分似真似假的怜悯:“姐姐,原来你是真的想变好呀。”
“可你真以为对我好,我就能忘记以前的一切吗?”
“姐姐,下辈子吧,再变聪明一点。”
容霜脑海里是乱的,她就这样看着闻遇。
闻遇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什么微小的虫子,仇恨的,无关紧要的虫子。
血液在流逝,每一滴都像最后一滴,她马上就要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