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清楚地知道,闻遇根本不是什么大度的人,不可能轻飘飘放下以前的事情。
闻遇有些惊讶:“可是姐姐周一不是才来唤星谈了合作的事情吗?”
“那又怎样?”容霜说,“我现在不想了。”
“是因为我吗, 姐姐。”
容霜没回答, 只是强调:“我说了,我们没有关系了, 你别叫我姐姐,我听着恶心。”
司机刚好来了,容霜没有再搭理他, 坐上了后座。
只是透过后视镜,还能看见闻遇站在那,他抬头看的方向,似乎通过后视镜, 对上她的目光。
他目光似乎有些森冷,容霜撇过脸,收回了视线。
*
容霜和另一家公司的合作事宜很快收到了回复,对方说是来公司详谈。
容霜带上了沈秘书一起去,商谈的结果很理想。
只是走的时候,对方的负责人说加下容霜的微信,方便以后联系。
容霜也给了。
只是晚上收到对方发来的消息,却不是谈合作的事情。
【容霜你还记得我吗,我高中也是实验的。】
容霜搜索了一下记忆,又去高中班群里找了找,确定没有,才回复:【我们不是一个班级的吧。】
【是的,我是二班的,那时候我们经常一起上体育课。】
两人聊了几句,对方回消息很迅速,容霜把备注改好。
A公司+魏潮(实验二班)
这是她工作号,为了区分每个人,都是以这样名衔+姓名+记忆点的方式。
随后几天,魏潮都在和容霜联系,有些时候说公司的事,有些时候问候她的生活。
从小到大,容霜也接到过很多次别人表达的好感,她对这方面还是比较敏锐的,只感觉魏潮或许对她有点好感,但对方没挑明,又是合作对象,每当说到工作的事情时,容霜才积极些,她想,这样的对话,魏潮总该明白。
晚上的时候,魏潮又发来消息【你知道明天什么日子吗?】
容霜有些懵地回了个问号表情。
魏潮:【你明天有空吗,我想和你商讨下合作的事情。】
容霜当然回答有空。
魏潮约她在一个咖啡厅商谈。
到了第二天,容霜如约而至。
她觉得今天外面街道上卖花的人似乎特别多。
魏潮是容霜要合作的公司的老总的儿子,他们两个境遇差不多,也是被父亲安排在了公司工作,能聊的话题还是挺多。
魏潮送她回去时,似乎有些紧张。
容霜看在眼里,她想,要是魏潮说了工作之外的事情,她就可以直白拒绝了,只谈工作不谈感情。
到别墅外的时候,魏潮也跟着下车,站在容霜面前。
他有些不好意思,目光也不敢直接接触容霜,说:“容霜,如果你没有其他的要求,明天可以来签合作意向书。”
容霜颔首,她明天可以先和小组内的成员沟通了,毕竟不选择唤星合作更多的是她和闻遇的私人恩怨担心连累到公司,她没打算告诉别人,但小组内成员都付出了劳动,就算不和唤星合作,她也会带着他们另寻出处。
“谢谢你。”
魏潮轻咳了一声:“你等一下,我有东西给你。”
“好。”容霜看着魏潮打开了后备箱,一股强烈的被注视着感袭来,容霜看了看周围,没有什么异常。
魏潮已经拿了一捧满天星走了过来,他有点磕绊地说:“今天七夕,很抱歉在这个日子打扰你,这束花我看到漂亮就买了,送给你,祝你节日快乐!”
魏潮说完,期待地看着容霜。
容霜正准备拒绝,却一阵白光刺来,她难受地遮住眼睛。
“啊——”魏潮惊喊出声。
与此同时一声尖利的刹车声响起。
魏潮站在容霜前面,离她一米宽的距离。
这一辆车便刚好停在离魏潮不到一米的地方,和魏潮离容霜的距离差不多。
魏潮腿都快软了,手撑着车门,愤怒又没有什么底气地吼:“你怎么开的车?没看见人吗?”
容霜看向这辆黑色的车,透过玻璃她能清晰地看见坐在里面的闻遇。
他正死死地盯着他们,黑色的瞳孔里一片冷意。
听见魏潮的骂声,他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走了出来。
只是片刻,他已然脸上浮出歉意的笑,声音也温和,只是一双眼漆黑不见底:“不好意思,我没看见你。”
“你说没看到就没看到,要出事——”魏潮还没说完,就被闻遇打断。
闻遇看向容霜,说:“姐姐,原来你也在这啊。”
那语气,好像在这里遇到她有多偶然。
可这里就是容霜家门口,他这句话假得就像不走心地找了一个能让人发现的借口。
魏潮微愣,看向容霜:“容霜,你认识他吗?”
闻遇比魏潮更高一些,他微低下头,才把目光看向魏潮,语气微有些嘲讽:“你哪位呀?这么晚了还和我姐姐在外面是不是有什么企图?”
本来就心思不纯的魏潮顿时有点哑,刚才的惊吓让他现在还没缓过神。
这辆车开过来太快,简直不像没看见人,是看见了特意撞人!
容霜说:“魏潮谢谢你送我回家,你先回去吧,关于合作的事我明天会和你详谈。”
她也不想和魏潮有过多的其他关系,这里就是别墅门口,也不会发生什么事。
魏潮走了。
闻遇依然站在她面前。
容霜抬头看他,见他毫无悔改之意。
她手紧攥成拳,挥手就想揍人。
闻遇不察,被她打中了下巴。
他眉头微皱,却笑着问:“姐姐生气了吗?”
容霜想到刚才的惊险场景,她当时是有点没反应过来,现在才觉得有些怕。
她咬牙看着闻遇。
这个疯子!
要再开过来一点,绝对会撞到魏潮。
她不想和闻遇多说一句话。
似乎感知到了她要离开,闻遇抓住她手腕,反身把她压在车身上。
他身上带着夜风的微凉,也是清淡的气息,容霜语气很平静:“你再不放开我我就报警了。”
闻遇唇角微弯,说:“我知道,姐姐也不是没做过这种事,原来报警让我被拘留了几天,我没死姐姐是不是很失望?”
容霜轻嗤了一声:“你知道就好。”
握住她手腕的手有片刻的拧紧,只是又松开。
“姐姐还真是无情啊,明明以前对我那么好。”
“我对一只狗好,它都知道护主。”容霜嘴角微弯,“可是闻遇,你会做什么呢?”
闻遇低下头,离她很近。
容霜能清晰地数清楚他浓密的睫毛。
他说:“我也会保护姐姐呀。”
容霜轻呵了一声,挣脱出他的桎梏,手握成拳使劲一推。
她在国外这几年也学了防身知识,对付普通人是足够了。
闻遇没有注意,往后退了一小步。
他没再动手,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容霜。
见她抵触的模样,心中荒凉,却用微嘲的口吻说:“姐姐,这就是你的新合作对象吗?就这点胆子,姐姐你看上他哪点了?”
他嘴很毒:“长得又丑又矮,不过是有个好爹,他家的公司也比不上唤星,姐姐你不和唤星合作却选择他?”
“那也比你好。”容霜打断他。
“只要不是你就够了。”
“闻遇,我说得很清楚了,我不想和你有丝毫关系,你让我恶心。”
闻遇似乎愣住了。
容霜心满意足,转身准备离开。
手却忽然间被人抓住,身体被人强迫性拉转过过去,唇上温热,片刻后一阵尖锐的刺痛。
“这样是不是很更恶心了,姐姐。”
闻遇笑着问她,他唇上也沾了一点血,他嘴角微微勾起,像个妖魅一般,眸中有难以掩饰的戾气。
容霜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一声。
“疯子!”
容霜大步朝别墅跑去。
容霜想,果然正常人是不应该和疯子有过多接触的。
她不应该想多恶心闻遇留下来,她应该直接走!
她轻碰了一下自己的唇,有些疼。
肯定流血了。
她要不要去打个狂犬疫苗?
*
闻遇站在原地片刻,而后回到了车上。
舌头轻顶过上颚,有铁锈的味道。
他看着容家别墅的门打开关上,眼中的戾气渐渐复于平静。
片刻后,他拿起手机,拨打出一个号码。
“找到合适的房子了吗?”
那头的声音谄媚:“已经找到了,您放心,绝对符合您的要求,远离闹市,绝对安静,周围住客很少,您明天有空我就可以带您来看房子。”
闻遇嗯了一声,挂断电话。
他微微后仰,头靠在椅背上。想起今天从宋予淮处得知,容氏正在和另一家科技公司合作。
宋予淮说:“你眼巴巴赶上去,还调整合同,人家根本不想和你合作,连个送钱的机会都没有,啧。”
宋予淮还只以为他放不下容霜,所以拿着待遇极好的合同去和容氏合作。
不知道他根本没想过给容氏送钱,他只想把容家搞垮。
技术是他研发的,就算他修改其中一些微小的数值也无人知晓,但却对容氏会产生巨大的影响。
他从来没想过和容霜恩怨一笔勾销,他要的是容霜一无所有,只能依靠他。
但是没想到容霜甚至连和唤星合作都不愿意。
看到容霜和魏潮走在一起,他是真的想把魏潮撞死。
他的东西。
明明曾经是他的姐姐。
闻遇阖上眼,想到刚才容霜说得恶心。
恶心吗?
他睫毛微颤,他已经到了让容霜恶心的地步吗?
他想着,姐姐,你放心,还会有更恶心的事情。
*
闻遇在看过房后很快交付了全款,这里远离市区,周围了无人烟。
中介拿着丰厚的抽成费还在想,这人真奇怪,居然会买这么偏僻的房子。
可能真是城里人睡眠不好,要绝对安静。
这里都是独栋存在的房子,中介出来的时候还想着,在这地方,被关起来了喊都没处喊。
闻遇拿着钥匙站在窗前,触目而及的是一片树林,一个人也无。
他想到什么,忽然笑了一下。
晚上,闻遇是在这边睡的。
房子是现成的,里面都装修好了,说不定老天也是向着他的。
闻遇很少做梦,大部分梦的内容也并不是好,只是这晚,却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醒来后,还有些恍然。
梦中的情境太真实了,真实得就像发生过。
闻遇看向天花板,脸上微有些茫然,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呢。
他怎么会故意害死容霜呢。
*
闻遇好久没有出现在容霜面前。
容霜和魏潮公司合作的合同也签订了,自从七夕之后,容霜和魏潮讲明了不想谈恋爱,魏潮也不知道是被吓到了还是怎样他,接受得很快。
容霜觉得一切都在步入正轨。
只是一天下班的时候她被闻遇拦住,那时候已经很晚了,天黑了下来。
容霜警惕地看着他,闻遇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眼下有些青色。
“姐姐。”闻遇喊她。
容霜不想理他,侧身想走。
身后传来闻遇有些哑的声音:“我杀死了你,对吗?”
容霜一愣,这才看向闻遇。
闻遇的眼中有些血丝,看上去是很久没睡好了。
她脸上的惊讶太过明显,闻遇眼中闪过类似于痛楚的情绪,唇也抿得紧紧,却在几秒后开口,他说得很艰难,但也一字一顿地:“雨天,我们被绑架了,你让我先出去,再回来救你……”
“闭嘴。”容霜脸微白着打断闻遇。
她手有些冷,仿佛又在一瞬间回到了当时的失血状态。
明明她已经忘了那时候的痛苦,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她早放下了,没有人知道,她也一直假意当作不存在。
但此时又被闻遇提起,随着他的声音,仿佛又回到了那时候。
闻遇看她的表情,心中已是一片惨然。
他连续几晚都在做这个梦,梦中的情景一次比一次详尽。
他看着自己跑出去,看着自己报警,眼睁睁看着容霜死去。
他想阻止,想去救容霜,却无能为力。
他甚至能清晰感知到自己当时的想法,容霜又在玩游戏了,只有让这个人彻底消失,他才能过得更好,不用担心被人欺辱。
那时候他还太小,不明白容霜突如其来的善意是为何,只能把它归咎于一场游戏。
但二十三岁的闻遇知道,那不是一场游戏,只是另一个女孩的爱护。
容霜是容霜,姐姐是姐姐。
她只是他的姐姐。
他却亲手害死了姐姐。
害死了第一个纯粹对他好的人。
后来被赶出容家的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对他这么坏。
她爱世间万物,却独独不爱他。
她对所有人都都那么好,把坏留给了他一个人。
总是给他希望,却又亲手打破。
在后面的几年里,闻遇却依然无法控制自己,总是想起容霜。
知道容霜毁了他的前途,知道容霜让他不准踏入商界。
容霜不让他做什么,他偏要去做什么,不仅要做,还要做得成功,仿佛这样就能看到容霜后悔。
他很多时候自我厌弃,觉得自己像条狗,摇尾乞怜,乞求着容霜回头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