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也是,毕竟这时候的物资短缺,不论是城里还是乡下,有东西就不错了,谁还能挑三拣四呢?
但乐宛不这样想,等到过些年放开之后,很多外国的品牌就会进驻。比起人家成熟的品牌运营,本土的牌子瞬间都被比到了泥地里。这些外国品牌以一种摧枯拉朽的姿态,依靠着成熟的营销和运营,直接压了国产品牌一头。
等到了九十年代,很多厂子不能及时的转变思路,改进方式方法,提高产品竞争力,很多都到了倒闭的地步。
乐宛觉得有必要从现在开始就把一些营销思路搞起来,酒香也怕巷子深嘛。本土的品牌越多越好,到了时机,总有人能把握住时代潮流一飞冲天。
所以这次,她想要招两个,一个搞设计的,一个能吹的。魏大山往后不出意外就是跑外勤了,周边的单子都得靠他来进行后续维护。方敬到了时间就要去省报,人也留不住。
自己这头得找个能耐点的,能把校对中心的事都统筹起来,既要能跟厂子搭上话,还要注意两边的沟通。比如厂子需要的设计是什么样的,他得一五一十能反应到设计处。设计出了什么样的东西,他也能劝说厂子看到好的一面,不然厂子们都跟甲方一样,瞎胡说要什么“五彩斑斓的黑”,那可是要逼死乙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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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敏敏的事引起广泛关注之后,吴元就想着尽快做第二期。
乐宛让他等一等,是要贴合群众没错,但你也没要方方面面都那么快满足对方的要求啊。
等到过年时候再去,详细描述一下郑敏敏的工厂发展如何,写一下钱婆子和钱卫民的结局,顺带着还能尝尝熏肉的味道,再变相给郑敏敏的工厂打个广告。
留出一定的时间去改变,到时候照片往出一登,人们就会代入情感。这才是养成的快乐。
现在报社的人手不足,暂时还是只能一周一期。吴元大言不惭的给自己定目标,说是明年就要把《梧市早报》改成一天一发。
乐宛也觉得这个时间差不多,今年眼瞅着剩下四五个月了,到时候印刷厂也能攒下点家底,提前把铅字车间做起来。没有铅字车间,《梧市早报》显见着没办法做到一天一发。
做完郑敏敏的选题,吴元下一个选题就有点抓瞎。总觉得珠玉在前,怕下一个选题没弄好再把稍有起色的报社带回沟里去。
乐宛教育他们:“选题都是遍地都有的,重要的是挖掘。同一个选题,不同的人就能做到不同的角度。”
“所以,我提议,下一个选题咱们分两组,分开做。”
赶紧的吧,分两组,自己要离男主远一点。
理所应当的,乐宛要跟蒋曼曼呆在一个组,说两边分开时间用相机,各做各的,到时候再开个会进行补充。
蒋曼曼也高兴的很,上回她去喂了猪,回去之后她爸还难得的夸了她。说以前看她写东西都看不下去,动不动就是“我们要牢记劳动人民的幸福生活来之不易,劳动能改变命运。”她一个搞文化的哪里过过艰苦的劳动生活?
这回的报道好,有人味儿。不论是喂猪煮猪食的辛苦,还是熏肉制作过程的不容易,都写的深刻。用她爸的话说,那就是“总算是把脚落到地上了。”
这次的选题她准备跟着乐宛走,她发现乐宛总能找到比较深刻的内容,看到别人看不到的地方。
吴元权衡之下也同意了,只有陈栋一言不发。
陈栋也郁闷啊,他看不透乐宛。前面的事谜题还没解开呢,现在对方倒是不接招了跑得快。光是这个分组,就能看到对自己的嫌弃。
乐宛才没那么多弯弯绕,就是觉得离故事线远一点会比较保险。毕竟女主家也是犯到自己手上,自己才反击的。男主倒是目前不见有什么劣迹,只要不是上来找事,她乐得自在。
开完会乐宛刚回到家,就听见屋里一阵惊呼。
推开门一看,几个弟妹围着乐祖,都一脸崇拜。
乐祖撒开手里的工具,把手里的收音机拍了拍,立马就听见收音机里传出来悦耳的歌声。
乐梵一脸赞叹:“二哥太厉害了,收音机都能修!”
“可不是,听说外头要修可贵了。”
“我还以为是电池没电了呢,白买了两节电池。”
“浪费啥?放家里迟早用的上。”
乐祖被夸的有点不好意思:“就是里头一个小零件坏了,修起来也不费什么。”
乐宛倒是对这个温厚的二弟刮目相看,这也没人教,自己就能上手修?看来乐祖也颇有点扫地僧的风范嘛。
既然人有这个能耐,自己就得创造条件。
“我看你对机械什么的挺感兴趣?”
乐祖点点头:“学校里不教这个,但我比较喜欢,就自己学了。”
好学好啊,而且这年头不考大学还能找到自己的兴趣所在,更是大好事。
“改天我给你找点书,你别往外说去,厂里好像老早之前有印过一些机械方面的教材,我拿给你,你悄悄看,别跟任何人说。遇上不懂的就攒着,回头我看看能不能找个认识的技术工人带带你。”
也无怪乐宛这么重视,乐祖作为家里仅次于她的老二,明年就得毕业了。这年头高中都是两年学制,毕业之后到了岁数,就得考虑是下乡还是进厂。现在自己别的不说,给弟弟弄个工作肯定是没问题,但乐宛不大愿意直接就把乐祖带进印刷厂。
自己当时接了乐建山的工作没有任何想法,那是因为自己干的是老本行。乐祖不一定对这方面感兴趣,再说通过关系把弟弟弄进去,总是有些气短。她倒不怕别人说闲话,只怕乐祖被这些闲话困扰。
现在好,自己回到A大的房子里就给他安排,大学的教材直接拿出来肯定不行,网络上淘一点老教材,或者直接拿新教材找人重新铅印然后做旧。
说起来,自从在四十年后有了个落脚地之后,乐宛就甚少再瞬移到什么不熟悉的地方去了。左不过就是在橙色软件上淘些有年代感的东西回来,各色小玩具最近已经被几个弟妹给玩腻。
接下来也该弄点书回来,梧市的子弟学校就放一个月的暑假,头一个月是学校安排的在校时间,最近才正式放假。眼瞅着几个孩子最近几天都在家里闲着,乐宛就寻思给他们各自找点爱好出来。
她也算是体会到了家长们给孩子报各种兴趣班的心态了,有的时候真的不是想让他们学到点什么,纯粹是因为看着他们那么长的假期呆在家里长毛烦的,还有些到处惹是生非,不如把时间占起来图个清静。
就比如最近,小五就热衷于带着猫在家里追鸡玩,把新孵出来的小鸡弄死了一只。也叫乐果头一次收拾了他一顿,罚他两天不能吃糖。
小五眼巴巴瞧着乐宛,希望乐宛给他求情。乐宛才不,而且恨不得拉条横幅告诉全世界,我那个整天用头顶看人的三妹,她发火了!
好事好事!
乐宛有意识的培养乐果的脾气,也鼓励她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有什么想干的也要放手去干。最近一段时间,乐果的性格就开朗了许多。
想到这里,乐宛顺口问乐果:“你有没有喜欢的东西?想学哪个方面?”
乐果想了一会儿才有点不好意思的说:“绣花做衣服算吗?”
算啊!乐宛想着,还是给家里整一台缝纫机。自己不爱针线,但要是把乐果培养出来,往后就不用老是拿钱出去找别人家帮忙缝衣服了。
至于乐梵……
乐果就不安排她了,这丫头一放假就跟大撒鹰一样,整日跟那俩落选的混在一处。
本来乐宛还担心她吃亏,偶然见过一次他们三个的相处方式就放心了。
那俩货完全是把乐梵当成大姐头一样,也不知道这个丫头怎么把人收到自己手里的。
剩下三个小的,乐宛就不想叫他们过的那么累。让乐祖三个做哥哥姐姐的生办法,每天固定时间给三个小孩子上课,课程他们自己定。
还有做饭,也让他们几个人商量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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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出去做采访那天,乐宛在印刷厂门口左等右等都没等到蒋曼曼。
正寻思着要不要去打个电话的时候,就见陈栋骑着自行车扛着相机过来了。
乐宛心中预感不太妙。
“怎么是你?曼曼呢?”
陈栋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她脸上的嫌弃可以不那么明显的。
“说是她家里来了重要的亲戚,一时走不开。家里人都陪着上省城去了,走的急也来不及给你打电话。”
“那吴元?”
“吴副主任今天开会,要跟主任讨论下一步的招人问题。”
乐宛哀嚎一声,蒋曼曼啊蒋曼曼,你真的切开粉人设不倒。
你来不了也别找陈栋啊,咱们另约时间去不行吗?
陈栋露出个笑容:“那就请乐主任多指教了?”
乐宛生无可恋:“好说好说。”
“那咱们今天的选题是什么?”
“……女赤脚医生治疗妇科病的二三事。”
第40章 口味buff冰淇淋 (二更)……
陈栋:……???
乐宛干笑一声, 这能赖谁?说好的自己跟蒋曼曼一个组,都是女生,没什么好难为情的。谁知道临阵换了你来。
不过就算换了人, 该做的选题也得照常做。
这次要去的公社就比较远, 出了梧市还得骑上两个多小时的车。这也是没办法, 乐宛家里还有几个弟妹, 在外面过夜就有点困难。只能当天来回,要是坐班车, 去的时候好说,回来时候未必能赶上。
为了一个报道跑好几次, 实属没有必要。
上次去的顺风公社还算是比较好的, 闫书记看上去人品不错, 社员们虽然穷点,但是精神面貌也都还可以。
这次要去的北山公社就不太行。
地处偏僻, 骑自行车过去需要两个小时, 从北山公社到玉泉大队的小路又弯弯曲曲了快一个小时,等赶到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
大队上都开始做饭,稀稀疏疏的炊烟在村里升起来。
这次乐宛跟陈栋过来也是亮了证件, 公社书记听说他们要采访一个赤脚医生都很吃惊。怎么那个脾气暴躁的老虎婆是有什么后台不成?
这咋还有人跋山涉水的过来采访她呢?
乐宛也不多说, 知道这个叫高杏花的赤脚医生还是因为前段时间许小慧的说法。
许小慧说自己的表姐下乡做了知青,就下在北山公社玉泉大队里。前段时间给她寄了点药材, 说是能治小日子肚疼。她连着喝了半个月,果然不疼了。说是一个赤脚医生给写的方子,厉害的很。
乐宛就收拾东西来了。
说起来这个选题是有风险的,中医药方这种东西太难说了。一个闹不好就得说你家祖上不对劲,留的东西都是封建残余。
所以乐宛不打算把采访重点放在中医上。
这次她的主要目的是放在两个层面上,一个是女性的医疗卫生, 这个是中西医都有的,多多提倡妇女们注意,就能避免很多妇科病。另一个是关注赤脚医生的生存状态和发展。这年头做赤脚医生在农村是比较吃香,但未必人人都有高杏花的好医术。有些症状是要送医院的,赤脚医生局限于卫生条件和医疗技术,很多治疗是做不了的。
所以乐宛打算从高杏花出发,倡导大家注意卫生,还有一些基本的科普,比如什么症状可以找赤脚医生先看一看,什么症状就赶紧上医院。
按照这个侧重点写下去,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高杏花上了岁数,看上去精神抖擞,但到底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眼窝深陷,皮肤松弛,就一双利眼,瞪过去就要人害怕,怪不得都叫她虎婆。
她根子再正没有,爹是牺牲在战场上的医生,跟着亲妈回乡下不久亲妈也走了。她一个孤女在村子里生活艰难,最后还是靠着爹娘教过的医术将将过活。
看到有人来采访她就激动,拉着乐宛就要给她号个脉。
乐宛赶紧的把话题拉回到正事,又看陈栋一直在拍照,还拿着本子记,心里多少有点不自在。
上回下乡叫他扶了一把,这回要是再让他听见号脉,那可真是怪到家了。
“你问我有什么稀罕事?哎呦那可多了。”
“头先大队里有个小媳妇来看病,说自己进门好几年没怀上,问我咋回事。我切了一手脉,跟她说她没问题。她跟着抹眼泪说咋可能没问题,我跟她说叫她男人来我这儿看,她犹犹豫豫的说当家人不来。后来俩人到底没过下去,那家老婆婆说儿媳妇不下蛋就得休掉。把她赶回娘家去了。过俩月那男的就又娶了一个,谁知道还是没怀上。”
“那被休回娘家的小媳妇本来要寻死,家里给拦下来说了个死了老婆的二婚头。结果你猜怎么着?”
“进门三个月就号出来滑脉了,生了个胖小子。这下可弄了个没脸。那男的娶的新老婆也不乐意,说是他不能生还要坑自己进门,闹来闹去索性又离了婚。现在也不着急结婚了,忙着到处跑治病呢!”
“还有个妇女,来了就扭扭捏捏的,说自己怕是得了绝症,说身下不爽利。我一瞅,什么绝症?就是平时不好好洗弄出来的脏症。她男人还不乐意,说她不检点。被我给骂回去了,这病的根源在男的身上,女的身上没这病根。”
“还有啊……”
乐宛拿着笔刷刷的记,陈栋倒是在一边难得的有点局促。
这头一个故事还好,第二个当着他这个男同志面说就有点那啥吧。
本想着乐宛会做人,一会儿就先把自己打发出去,好让虎婆跟女同志能说个痛快。但乐宛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笔舞的飞快。
其实乐宛心里早就笑死了,该!谁叫你要跟着来!既然来了就好好接受教育!
说着说着乐宛就凑腔:“那他们为什么叫你虎婆?”
“能为啥?还不是他们干的太混账被我给骂了。一个个的,啥都不懂就瞎说。”
“小孩得病了,非要先整点锅底灰。只要脑壳子一摸有点烧,上来就是安乃近。我说这样不行他们还不听,把个小娃娃烧的快傻了还不送医院。我就差拿个扫帚揍他们一顿了,才晓得把孩子往医院送。”
“有些妇女,我给她们发草药,她们非说我是咒她们。我说了草药拿回去煮一大锅,每天弄点洗洗身上,很多妇科病就都能预防。一个二个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