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我独尊了这么久，他已经不知道要如何正确的和别人相处了。
叶可晴听到他的问题，停下了脚步，没有回答，而是皱着眉头转过头：“你是生病了吗？声音听起来好像有点不对劲。”
一边说，她一边用手掌测了一下他额头的温度。
姜黎有些呆呆地站在原地。
她掌心的温度，很温暖；这样的关心，也很直白。和席雅欣那种虚情假意的关系完全不一样。
等到她的手放下，他才低着头开口：“我没事，只是感冒还没好全而已。”
面对着姜黎，叶可晴就算再大条也发现了他对她的态度有点不对。
他好像有点怕她。
梦里他到底看到了什么，才会让那个不可一世的姜黎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要注意身体啊，姜黎同学。”她决定把梦境的事当成一个秘密，一个只属于姜黎的秘密，“今天早上吃药了吗？”
她一边往前走，一边问道。
身后的人沉默了一下，最后有些乖巧地回道：“吃了。”
很快，两个人就来到了这次出行的目的地，学校的湖边。
距离上一次，她和楚卿卿来到这里已经有几天了。
天气再慢慢变冷，湖面上的落叶也更多了。
坐在长椅上，她笑着招呼在一边傻傻站着的人：“快坐吧。”
姜黎有些僵硬地坐在了长椅上。
“叶...老师。”第一次这样称呼她，他有些不太习惯，“您这次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叶可晴转过头，语气温柔：“我今天看到你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我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你可以把你的烦恼告诉我，我保证不会告诉其他人。。”
“虽然，我可能给不出什么好的意见，但是说出来总会舒服一点。”
说什么？姜黎看着不远处的湖水，说他上辈子是怎样毁了那么多人，最后把自己也毁了的故事吗？
说出来又有什么用，有几个人会相信这么离奇的事情。
更何况，他现在只想把那些事情埋在心里，当做一个永远的秘密。
“你不想说也可以不说。”叶可晴没有逼他，而是换了一个话题，“你觉得我们班的学生怎么样？”
“我们班？”
“难道不是吗？”
“当然是！”姜黎的声音不像之前那样沉寂，而是带了几分的少年的活力。
“我们班的学生，都挺好的，除了我。”他的回答有几分消沉。
“确实。”叶可晴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看着姜黎不可置信又有点委屈的样子，她使劲揉了揉他的头，“你才十三岁，装什么老成啊，姜黎同学。”
第20章 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姜黎皱着眉头把自己的头从她的手下抢救回来。
叶可晴收回手, 一脸感慨：“我记得我前天看见你的时候，你还一脸臭屁，油盐不进。”
“短短两天的时间, 你是病坏了脑子, 还是被别人魂穿了, 怎么变化这么大。”她笑着调侃道。
她也不打算给他太大的压力，只是想知道, 他现在到底有什么想法。
对于那些曾经被他欺负的同学，他又有什么补救措施。
从今天见到他的第一眼起, 她就知道，他变了。
如果他真的可以改正一直以来的错误, 她愿意接受他。
如果姜黎什么也不做，直接转学的话，那些被他欺负过的学生，可能一辈子都对他，或者说对一些豪门子弟有阴影。
现在他们才十几岁，这些阴影可能会伴随他们一辈子。
所以, 姜黎的转变, 对她，对那些学生而言, 都非常重要。
听到她的话，姜黎低下头，神色不明：“我只是突然发现, 一直以来疼爱我的人，是想毁了我。”
“我真的觉得我是一个孤家寡人，没有朋友，家人也不是真心爱我, 我甚至不知道我在这个世界有什么意义。”
叶可晴听了他的话，有些心酸。
如果他遇到了一个好的母亲，生活在一个幸福的家庭，他现在应该是另一个样子吧。
他或许是一个积极向上、乐于助人的孩子；又或许是一个讲义气，有着一群同伴的少年。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个想要诉说的人都没有。
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现在才多大，一切都还来得及不是吗？”
“没有朋友，就去交朋友，你都不先付出真心，怎么可以期望别人真心待你呢。”
“真的还来得及吗？”他抬起头，有些迷茫地看着她，脸上罕见的出现了几分少年的样子。
“当然。”叶可晴使劲点点头。
“可是我曾经做了很多错事，我欺负过同学，还拿他们开过玩笑，甚至还动过手。”他越说声音越小，到了最后，声音已经轻不可闻。
“正是因为这样，你才需要好好地向他们道歉，争取他们的原谅。”叶可晴笑得很温柔，“每一个人都会做过很多错事，有的人将错就错，有的人却努力弥补，你是哪一种呢？”
“可是，我怕他们会不原谅我。”
迈出第一步这件事，是最为困难的，因为他也不知道他在迈出这一步后，会发生什么。
“你不试怎么知道。再说了，你对他们的伤害是早就发生了的，只是道歉确实可能不会得到他们的原谅，你还可以用行动去取得他们的原谅啊。”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你不试永远也不知道自己会错过什么。”叶可晴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快要上第一节 课了，可不能耽误你学习，老师这就把你送回去。”
姜黎闻言刚想反驳，但最后只闷声说了句：“哦。”
他现在是学生，好像最重要的事情确实是学习。
两个人并肩走到了教学楼，到了门口时，叶可晴停在了原地。
“姜黎，我不知道这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只想告诉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永远是当下、是现在，不要让一些东西蒙蔽了双眼。”她认真的看着他，“如果有什么烦恼，欢迎你随时来找我。”
姜黎吊儿郎当地点了点头，转头遮住了眼中的水光：“知道了，老师你有一点点啰嗦哟。”
“臭小子。”叶可晴忍了忍，还是没有忍住唇角的笑，感叹道，“还是个孩子啊。”
姜黎有些不自在的走到了教室门口。
和叶可晴聊完天后，他感觉自己有点放下了梦里的事情，最重要的永远是当下，而不是令人恐惧的未来。
至于席雅欣，她确实不值得他为她搭上一生。
距离她害他还有一段时间，只要她做了，就一定会露出马脚。
到时候，他会当着所有人的面揭穿她，送她去该去的地方。
可是现在最重要的是，他抬起头，看向八年级八班的门牌：要怎么道歉才好。
他长这么大，还没有像谁道过歉，一点经验也没有。
道歉的话，是不是表情应该和善一点，最好再笑一笑。
他还没有摆好表情，一个人影就从教室里走了出来。
两个人猝不及防的面对面定住了。
“钱美菱同学。”姜黎看着她的样子，不自觉地想起了他在梦中见到的她的样子，脸颊微红，声音僵硬，“那个，我想说一声，对不起。”
对不起这三个字说出口后，他才发现道歉并没有他想的那么难，接下来的话也变得流畅了很多。
“对于我一直以来的行为，我真的很抱歉，有什么可以弥补的，你一定要告诉我。”他直视着她，真诚的开口。
“那你可以让一下吗？”自从和叶老师聊完天后，她整个人都自信了很多，走路时也变得昂首挺胸。
钱美菱走到门口看到姜黎时，内心慌乱了一瞬，还以为她又要成为他的出气筒。不过姜黎还是比较有原则，起码从来没有对女生动手，最多就是口头上说两句。
这次她已经做好了一个耳朵出，一个耳朵进的准备。
没有想到他居然会道歉，她有一种太阳从西边出来的感觉。
叶老师真是太厉害了，他们就是出去了一会儿，回来后姜黎就变了一个样子。
姜黎呆呆地往旁边走了两步，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他才忽然想起来，她还没告诉他，她到底原谅他了没有。
上完了两节课，叶可晴就又去班级里转了两圈。
在走廊看到姜黎，她兴致勃勃地叫住了他：“怎么样，你的道歉还成功吗？”
姜黎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开口：“他们都以为我疯了。”
叶可晴使劲掐了自己一下，以防自己笑出声：“慢慢来，不着急。”
等到姜黎走后，叶可晴又拉住了四处溜达的朱明秋。
“叶老师，怎么了？”朱明秋摸了摸脑袋，不知道叶可晴叫住他有什么事。
“今天姜黎表现怎么样？”她小声地问道。
她很想知道同学们眼中今天的姜黎是什么样子。
朱明秋听了她的话，倒吸了一口凉气：“老师，姜黎从回来后就有点不对劲，你说他是不是鬼上身了？”
他从来没有见到那样的姜黎，那么不可一世的一个人居然会道歉，还是向他看不起的那些人道歉。
可是他总觉得那是一种新型的攻击方式，毕竟姜黎冷着一张脸道歉的冲击力太大了，他走到同学面前时，倒不像是道歉，反而像是寻仇。
“瞎说什么呢！”叶可晴伸手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把二十四字核心价值观给我背一下。”
“富强、民主、文明……”朱明秋虽然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仍然憨憨的背了出来。
“这就对了，我们要相信科学，什么鬼不鬼的，不许再说了。”叶可晴摸了摸他的头，在心里偷偷感叹了一下，男生的头摸起来手感真不好，像个刺猬似的。
“以后你就把姜黎当成一个普通同学就可以，知道了吗？”
“哦。”朱明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呆呆地说了一声。
“好了，快去上课吧。”叶可晴摆了摆手。
“今天我在八班上课，那个姜黎居然没有捣乱，真是奇了怪了。”
“我也是，本来我都做好准备了，结果啥事都没发生。”
“对对对，这是我在八班上课上的最轻松的一天，下面一点声音都没有。”
叶可晴站在门口，听到老师们谈论的声音，微微笑了笑，深藏功与名。
放学后，她哼着歌回到了家。
今天真是值得庆祝的一天，班里的刺头姜黎改邪归正，班级正在慢慢地步入正轨。
只不过，姜黎到底梦见了什么？
她倒水的手停住了。
到底是多么绝望的梦，才会把那样一个少年变成这个样子。
是不是他那个继母做了什么？
这到底是他的家事，她不便多说，只能多关注一下他的近况。
还有那些被他欺负过的学生，无论他们选不选择原谅，她都可以理解。
想到这里，她激动的心情渐渐平缓了下来，甚至有点低落。
她接着把水倒到水杯里，拿着杯子走出了厨房。
当班主任还真是一点心都不能省啊，班级的团结也很重要，班级团结了以后，还有成绩要搞。
越想越觉得前路艰难。
“哎。”她一边叹气，一边喝完了杯子里的温水。
放下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她拿着手机回到了卧室。
开始了每日一次的谈话交流时间。
这件事情一开始明明是为了安慰小石，防止他心理状况下滑，可是现在，反倒成为了她每天抒发心情的时间。
好像在不知不觉间，她变得越来越依赖他，越来越期待起了每一天的交流。
或许，这就是朋友存在的意义吧。
她一边想着，一边拿起手机点开了聊天界面。
每天一次的日常询问又开始了。
“小石，你今天过的怎么样，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可以分享吗？”
“我很想和你分享其他的事情，可是我最后总是发现，和你聊天就是我每天最快乐的事情。”
叶可晴把这句话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唇角不受控制的扬了起来。
她笑着按下了语音通话键。
“小石。”
“我在。”
叶可晴本来以为自己对他的声音有了抵抗力，没有想到，他的两个字就让她破防了。
她忍住耳朵的酥麻，开心地和他分享了今天发生的事情。
对面时不时的应和她一声，让她觉得他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在认真听她讲话。
“怎么样，今天是不是很美好的一天？”她说完后，笑着问道。
“当然。”对面声音清冷里带着莫名的宠溺。
叶可晴感受了一下自己跳的有些快的心脏，有些僵硬的岔开了话题，“我是不是很久没有给你讲过名人事迹了？”
还不等他回答，她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从前，有个人，名叫海伦·凯勒，她……”
听完了她的故事，对面的人语气感叹中带了些许的艳羡：“她遇到的，都是一些很温柔的人，真好。”
叶可晴缓缓地攥紧了自己的手，她不知道小石到底遭遇过什么，才会对这些人堪称悲惨的遭遇觉得羡慕。
她深吸了一口气，刚想说些什么，忽然想起了很久以前她写的那一本书，那一本男主无比悲惨的书。
父母双亡，朋友背叛，历经坎坷终于走到了所有人都需要仰望的位置，好像和小石的经历有一点像。
既然都是小石没有看过的故事，那真实和虚假好像也没有太大差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