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樱眉头狠狠一皱。
胤禛则在听到此话后,表情愈发难看:这次年玉袖所用熏香有问题,上次呢?
他看向年玉袖的眼神,也充满了审视与打量。
从年家带来的熏香?
若是雍亲王府中的某人送的,那还可以说是有人想要害她,可年家对年玉袖的好所有人有目共睹,难道年家人还能害了年玉袖?
即便是张樱,都没想到年玉袖竟然会说这熏香是出自年家。
她犹豫一瞬,开口道:“四爷,我对雍亲王府内的一应事务完全不懂,此事涉及到……还是请福晋来处理,更为妥当吧?”
毕竟阖府上下,最开始怀疑年玉袖遭了算计的就是福晋。
胤禛也想到了这点,忙差使了一个小太监去了正院儿。
年侧妃院子里的人都意识到了什么,“扑通扑通”跟下饺子似的跪了一地,就连年侧妃身边的两个宫女都跪在了地上。
好在胤禛还记得年玉袖是孕妇,让身边的太监进屋搬了把椅子出来让她坐着。
但此时的年玉袖又是害怕又是心慌,哪儿还坐得住?
她时不时就用一双泪汪汪的眼睛看向胤禛,似乎想要得到胤禛的安慰。
但……
事情没弄清楚前,胤禛根本懒得看她一眼。
他也担心自己看到年玉袖,会在冲动之下对她做出什么不可挽回之事。
不久,太医到达。
胤禛此时心情相当不好,见到太医后更是一肚子的火——
年玉袖怀孕都好几个月了,这太医从
她查出怀孕之后,几乎隔三差五就要来给年玉袖请平安脉。可张樱刚到门口就觉察到熏香不对,这太医过来这么多次,竟然毫无察觉。
胤禛几乎在心里已经给这太医打上了一个“庸医”的标签。
若是太医今日不能查出熏香问题,胤禛绝对要把这庸医打上几十板子赶出太医院……
“王爷,这熏香……”
太医步履蹒跚地赶到东大院儿,正准备给胤禛行礼,谁知还未跪下,鼻尖就嗅到了一些极为熟悉的药材味道,当即面色大变,心里也意识到了四爷这次叫他来的真正目的。
太医额头瞬间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王爷,奴才之前到年侧妃的院子来时,年侧妃屋子里用的并非如今这味熏香啊!”
胤禛一顿:“你也闻出来了?”
太医不敢隐瞒:“年侧妃如今所用熏香中使用了一些药材,奴才整日与药材打交道,许多花香许是不了解,药材的味道却再熟悉不过,绝无可能闻错的。”
胤禛冷冷地看了太医一眼,不知是否相信了太医的说辞。
年侧妃却在听到太医的话后摇摇欲坠:“怎么可能呢?这熏香据说有安神的功效,我怀孕后一直点的就是这熏香,从未换过。”
太医急忙解释:“熏香的味道乍然闻着确实很相似,但奴才之前每次给年侧妃请平安脉之时,屋子里点的熏香都是再寻常不过的香料,除了味道浓烈一些对身体没什么影响,也确实带有一丝丝的安神功效。”
“但侧妃今日使用的熏香,虽然味道相似,其中却添加了好几味药材,”太医鼻尖动了动,“奴才仔细辨别了一番,这些药材应当是催吐加醒神的。”
他看了胤禛一眼,又看向年玉袖,“常人用着许是问题不大,也就觉得食欲不振想吐,睡不着觉,时间长了掉头发而已,但孕妇用了……”
太医不敢再提,直接趴在了地上。
年玉袖打了个踉跄,很快意识到什么,慌忙看向胤禛:“四爷您信我,这熏香妾身真是从娘家带来的,上次怀孕我也一直用的是这个熏香啊!”
张樱:“
……”
疯了吗?这是嫌弃你自己身上的嫌疑不够重,还是你娘家的嫌疑太轻?
这时候你哪怕装晕,晕过去也比现在好啊!
好在这时,福晋及时赶到。
福晋与几人打过招呼后,视线落在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以及胤禛面前的太医身上:“四爷,这是怎么了?”
胤禛憋着火,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一清二楚。
福晋惊诧地看了眼张樱,又看向地上的太医,犹豫一瞬,还是抬脚走向了年玉袖的屋子,只是刚到门口处,就被屋子里浓烈的香味儿的熏了出来。
福晋不敢置信:“怀孕之后你怎么还敢用熏香的?”
无论是后宅还是深宫,一旦有人怀孕,别说是熏香了,就是院子里带香味儿的花草都会被移出去,最好整个屋子清清爽爽什么味道都没有,这样才不容易被人动手脚。
这是常识啊!
福晋一开始还想,年玉袖即便用熏香,也该是那种清淡的吧?谁知竟这般浓烈?
要张樱来说,这味道其实并不浓烈。
只是福晋屋子里常除了檀香外几乎从不用香,之前又下了场雨,外面的空气正是最清爽的时候,福晋从外面赶来,嗅惯了清爽的空气,乍然闻到年侧妃屋子里的熏香才会反应这般大。
像是张樱,她也挺喜欢用香,所以就没觉得年侧妃屋子里的熏香难闻。
但对孕妇而言,这香味……
张樱其实也很想知道,年玉袖是怎么忍下去的。
福晋看向胤禛:“四爷,年侧妃屋子里的奴才都在吗?”
胤禛转头看向苏培盛。
苏培盛点头:“第一时间便堵住了雍王府前后侧门儿,东大院儿的院门口也安排人守住了,奴才之前粗略扫了一遍,发现除了四爷之前赐下来的佟嬷嬷,基本都在东大院儿。”
胤禛皱眉:“佟嬷嬷去哪儿了?”
他是看在佟嬷嬷伺候过孝懿皇后,所以才将人送到年玉袖的院子,她不恪尽职守,竟还敢随意离开?
福晋眼神闪了闪,这便是最奇怪的地方了。
即便年家人口简单,养得年玉袖不知后
宅禁忌,佟嬷嬷可是在深宫生活了几十年,她难道还不知道怀孕后不能用熏香?
乌林珠与伊哈娜怀孕后,福晋可是让他们将所有有味道的东西全收起来了。
胤禛也意识到了这点,立刻让人去找佟嬷嬷。
张樱却注意到,胤禛让人去找佟嬷嬷的时候,年玉袖的表情不太对。
果然,等下面的人将佟嬷嬷请来之后,佟嬷嬷虽然对胤禛、福晋乃至张樱都相当恭敬,但对自己如今的正经主子年玉袖却态度轻慢,似乎并不将她看在眼里。
胤禛察觉到佟嬷嬷的态度,忍不住冷喝一声:“佟嬷嬷!”
佟嬷嬷叹气:“四爷,年侧妃被算计,您可不能怪老奴。您不妨问问东大院儿伺候的这些个宫女太监们,问问老奴已经多久没来过东大院儿了?”
胤禛眉心一跳:“到底是怎么回事?”
佟嬷嬷看了年侧妃一眼,到底还是决定给她留些面子,于是将胤禛、福晋并张樱三人请到了角落回话:“王爷之前将老奴从宫里带出来,说是要给老奴养老,老奴一直心存感激。所以后来王爷将奴婢派遣到年侧妃身边,奴婢也想着一定要好生照顾年侧妃,不能辜负了您的恩情。”
“只是年侧妃打从怀孕之后,总在床上做一些稀奇古怪的动作,说是能帮助胎儿发育,还能帮自己重塑身形,不至于产后身材走样。”
“可怀孕哪儿有身材不走样的?奴婢担心年侧妃的动作会对胎儿造成不好的影响,便不许她做,年侧妃却坚持,几次三番下来,奴婢也劝不住年侧妃,年侧妃更是嫌奴婢烦人,于是奴婢便干脆不在年侧妃身边碍眼了。”
稀奇古怪的动作?
张樱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回忆起小说中确实有一个年玉袖因为孕期练瑜伽,差点儿与佟嬷嬷闹掰的情节。
可书中年玉袖与胤禛情投意合,胤禛虽说还没到独宠的地步,但年玉袖怀孕期间,胤禛出了极少数情况,确实没到其他女人的院子去过。所以佟嬷嬷在闹了矛盾之后的做法是找到胤禛,让他来劝年玉袖。
而年玉袖一口咬定瑜伽对胎儿有帮助,绝对无害,为
此还让好几个太医给自己把了脉,正了名。
而佟嬷嬷发觉是自己的问题后,还与年玉袖道了歉,最后主仆二人重归于好,佟嬷嬷照顾起年玉袖来也愈发尽心尽力,对她偶尔拿出来的新鲜东西也都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在这辈子,因为二人关系变化,佟嬷嬷根本没找胤禛,而是直接躲开了?
张樱看了佟嬷嬷一眼,这位可是给年玉袖提供了非常多帮助的全能大佬,若不是这位护着,年玉袖在得胤禛盛宠的时候只怕就被后院女人给算计死了,哪儿还等得到胤禛登基?
虽然年玉袖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但张樱还是忍不住为她痛惜。
“至于熏香……”
佟嬷嬷认真回忆了一遍,“奴婢记得年侧妃的屋子里确实一开始就燃着熏香,但奴婢闻过,那时候的熏香应当还是对人体无害的。”
福晋忍不住插话:“嬷嬷为何不直接劝阻年侧妃不要点熏香?熏香味道太重,若是有人想要动手脚,有熏香掩护,可太容易了。”
佟嬷嬷也知道胤禛对福晋的态度,不敢轻慢,忙回道:“奴婢刚到年侧妃身边就提醒过她,年侧妃在这上面倒也没有和奴婢硬杠,一开始还是乖乖撤掉了熏香,也将屋子里有香味的东西全都收了起来,外面的花草,屋子里的床铺布料奴婢也都检查了一遍,肯定都没问题。”
“可后来,年侧妃却开始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
张樱惊讶:“是因为停了熏香?”
佟嬷嬷点头:“奴婢也是问了年侧妃才知道,她竟然从几岁开始就在屋子里点熏香,这么多年用的还一直都是同一种,早已产生了依赖性,不点熏香根本就睡不着。奴婢倒是有心掰一掰这习惯,但年侧妃不正怀孕?奴婢也只能暂时搁置下来,等着年侧妃这胎生下来,身体养好后再说。”
“奴婢想着,这宫里宫外有问题的东西奴婢不说知道所有,十之八九还是知道的,这熏香只要不影响孩子,有奴婢看着也没什么事儿,还是让年侧妃能睡个饱觉更重要。”
但后来……
两人都
闹掰了,佟嬷嬷又不是闲着没事儿,哪儿还愿意多管?
再者说,她又不是没提醒过年侧妃。
福晋与胤禛对视一眼,佟嬷嬷的话倒是与太医的话对上了,年家给年玉袖送来的熏香确实没问题,有问题的熏香是在佟嬷嬷气怒离开之后,被不怀好意之人送到年玉袖的屋子。
而若是太医没撒谎,那年玉袖身边就必然有一个在太医过来时换熏香的人。
而且这人,多半是年玉袖的心腹。
这人也并不难找,因为每日点熏香的人都有数,全部抓来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自然一清二楚。
胤禛还有公务,在年玉袖这儿耽误了这么长时间已经是极限,很快就离开了。
福晋带着人审问年玉袖这院子里的人。
也就一两个时辰,福晋就把这位在年玉袖熏香里面动手脚的宫女给揪了出来——
这人,竟是年玉袖身边的大宫女。
年玉袖知道是谁后,整个人都傻眼了,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对方:“我平日待你不薄,吃穿用度样样都比旁人好,我哪儿对不住你了你要这样害我?”
那宫女只是一味地磕头。
最后还是福晋刑讯逼供,才将宫女背叛年玉袖的原因找了出来。
为了报恩。
宫女以前只是雍亲王府的杂役,受了不少苦,后来却被苏璃所救,之后更是在其家人出事儿后给了她不少银子帮其家人度过劫难,所以在苏璃让她对年玉袖下手的时候,尽管知道年玉袖对她很好,她还是昧着良心答应了。
张樱:“……怎么会牵扯出苏璃?虽然用药熏香这样的手段确实像是她做的,但苏璃这样做的原因呢?她都被软禁起来好些年了。”
福晋也不知道,只能让人去将苏璃请来。
但觉罗嬷嬷出去不久,再出现在福晋面前时却面色难看:“福晋,苏格格……自戕了!”
福晋腾一下起身:“自杀了?”
觉罗嬷嬷几乎要趴在地上:“奴婢瞧了一眼,似乎是一头碰死在了墙上。而且尸体都已经冷了,应当……已经死去至少两个时辰了。”
杀人灭口!
福晋与张樱
眼睛对上,眼里立刻浮现出了这个答案。
然而觉罗嬷嬷去得太晚,所有痕迹都已经被清理得一干二净,苏璃的院子这段时间又根本没有外人进入,审问又没结果,于是此事竟成了一桩无头公案。
当然,苏璃也可能是真的自杀。
但……
福晋皱着眉,让人将所有证据与线索都送给了胤禛。
胤禛看完勃然大怒,立刻让手下的粘杆处去调查苏璃的家人,顺便将苏璃院子里所有下人的底细都摸得一清二楚。
但毫无异常。
反倒是年家……
就在此事发生后没多久,张樱意外听说了一件事——
年希尧与嫡妻生的那个痴傻的女儿,因为无人求娶,所以在前两年送去了庵堂清修,但就在今年年初的时候,那孩子因一场风寒没了性命。
年玉袖被算计,会不会与此事有关?
毕竟从小到大用同一种香料,以至于对熏香产生了依赖性这事儿,怎么看怎么奇怪。
但又不对,年家的手还伸不到那么长,更不可能在雍亲王府将人杀人灭口。
张樱下意识想到了钮祜禄格格与伊格格两人,总觉得这两人更有嫌疑。
但张樱没有证据,也只能提醒福晋小心而已。
恰在这时,康熙又一次生病了。
在如此关头,即便胤禛心有不甘,也只能将此事压下,不敢闹出太大动静。
随着康熙年纪的增大,他生病的次数越来越频繁,病情也一次比一次重。这一次的生病,甚至直接导致康熙一直到十二月都没能起得来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