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由于喃喃年纪太小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仍免不了破坏一些东西,但因为不是故意的,张樱自然不会生气,反倒还会安慰喃喃。
只是打那儿之后,喃喃对张樱就愈发粘人了,一天的大半时间都在张樱怀里。
也就是张樱经常锻炼,身体好,不然还真承受不了这甜蜜的小负担。
但如今当着福晋的面儿,二人还是商谈正事,再抱着喃喃就显得有些失礼了,她只能一边冲着福晋尴尬地笑,一边小声劝哄喃喃,想让她松开手。
谁知喃喃瞄了她手里的书一眼,哼了一声,小手抓得更紧了。
张樱:“……”窒息。
好在福晋不介意,反而笑她:“没想到你竟连个孩子都管不住。”
张樱无奈:“这不是她还小吗?教她也听不懂,只能等她再大一些,听得懂话了,也就好了。”
福晋又笑,眼底闪过一丝羡慕。
想到自己院子里的茉娅琪与弘时,她很快便释然了:想要孩子,她屋子里不也有两个?茉娅琪还更乖巧懂事。
张樱只能挂着喃喃看书。
将书翻阅一遍后,她指出了几个措辞仍有些掉书袋的地方,又将书交给老獒朗读,将其中一些读起来拗口的地方也改了,然后便
直接将书交给了福晋。
她保证道:“这书极好,刊印出来肯定能卖钱。”
福晋终于松了口气。
张樱好奇:“这书的成果,是福晋自己写的?”
说到这个,福晋就有些生气:“那些个读书人自诩身份,好似用白话写书会玷污了他们的身份与名声似的,虽然碍于我与四爷的身份答应了,表情却不情不愿的,我看着也烦,便干脆自己动手了。”
她又不是没读过书。
福晋父亲得康熙重用,在定给胤禛之前就有不少传言说,她以后是要做皇子福晋的,所以其家人打小就重视她的教育,等到入宫,胤禛白日学了什么,也愿意回来教她,这么多年下来,福晋的文化水平并不比寻常读书人差。
只是写书而已,又不是参加科举。
福晋一气之下,就干脆自己动笔写书了。
反正材料都是现成的,内容也早就分类总结完毕,她只需要将嬷嬷们略显朴素的话润色修饰一遍,基本就没太大问题了。
没想到结果还不错。
张樱笑了笑:“既然这书是你写的,你也许可以在上面挂一个名字?”
福晋疑惑:“我?”
张樱点头:“许多写书的作者自己有才华,文笔却不一定过关,所以会专门请人润笔,这书的内容是几位嬷嬷提供,内容编排是你找的编辑,但文字的润色却是你一个人做的,在书上挂个名字也是理所当然。”
“而且,挂了福晋的名字,也许这书还能更受追捧。”张樱笑,“毕竟我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侧福晋,不比福晋的名声响亮地位高。”
福晋迟疑:“我回去想想。”
张樱笑了笑:“我只是提议,你若不愿意没必要一定把自己的名字记在书上。”
福晋摇摇头,她当然也想让自己的名字为人所知,只是担心四爷介意,也担心影响到娘家姑娘的名声,所以一时拿不定主意而已。
但她并未明言,只说自己要考虑一下。
张樱不太明白福晋的顾忌,却也没有对她的决定指手画脚,而是将话题转到了书名上:“福晋,这书基本可以定稿了,不知书名可取好了?又准备
将书交给哪一家书肆发售?”
福晋回神,认真答道:“原定了萌芽,毕竟全书基本都围绕着孕妇在写,取这个名字也算贴切。但思索后又觉得不够直白,所以还未定下。”说完笑道,“你可有什么好主意?”
张樱:“《孕期护养与产后调养》?”
福晋:“……这也太直白了。”
张樱无奈:“那我也没办法了,我取的名字基本全是这一挂的,就算换一个名字也不会有太大差别。”
福晋叹气:“看来你也有不擅长的东西。”
于是只得自己再回去琢磨书名了。
张樱也不介意,起身送福晋离开后,便回到屋子继续引导喃喃控制力气了。
方法也简单,张樱只需要分别拿一些质量、硬度完全不同的物件儿在喃喃面前晃,只要喃喃抢过去却没损坏东西,她就用比较夸张的语言、动作和表情将喃喃夸一遍,再抱着她亲亲,就能引导喃喃有意识地控制力气了。
虽然效果不太好,但确实一直在进步。
关键是,可以消耗喃喃过于旺盛的精力,让她不至于到处破坏东西。
张樱对此不要太满意。
-
书名很快定了《妇言》,副标题则采用了张樱之前提议的《孕期护养与产后调养》,简单明了,也不至于让人不知内容讲的是什么。
但出书的时候,福晋又遇到另一个问题——
原本说好刊印这本书的书肆,在看过白话版后,突然反悔不愿出书了。
那书肆在京城非常有名,主要经营各种科考读物、正经书籍与文房四宝等,如今大江南北卖得如火如荼的话本儿,他们根本不屑于去买。
他们也许不是最赚钱的书肆,却一定是文人中口碑最好的书肆。
即便知道这书是四福晋主持编撰,那书肆的掌柜乃至背后的老板都不愿意为了这本书损坏了自身的好名声。
——他们觉得,这本书上不得台面。
之前用文言文书写的那一版还行,虽然内容也不在他们书肆的经营范围之内,但看在四福晋的面儿上,他们也捏着鼻子也能出。
就当讨好四爷和四福晋了。
可这本通篇白话,谈不上半点
儿文采的东西,他们若真出版了,整个书肆的名声可就完蛋了。
他们会被骂死的!
书肆的掌柜心虚但坚决地拒绝了出书的要求:“这书的内容还算不错,但您至少得请一位读书人帮忙润润色啊。这、这、这通篇白话,即便出书了也根本不会有人买的,您这又不是话本儿。”
即便是话本儿,都没这书浅显“朴实”。
这里面的文字太白话,不像书,倒像是有人絮絮叨叨地在你耳边叮嘱、唠叨。
这这这、这怎么能算书呢?
福晋得知消息,气了个半死。
但同样的,因为这书肆的掌柜是行内人,听到他不留情面的反驳,福晋也忍不住生出了几分怀疑。
她找到张樱,略有些沮丧地说了这事儿。
张樱一下就来了兴趣:“你是说,你原本谈好合作的书肆不愿刊印售卖这本书?”
福晋愣住:“……怎么感觉,你好像还挺高兴?”
张樱咳嗽一声:“这不是,我另有想法吗?”
“福晋定然没有调查过我名下到底有哪些生意。”说着,她不禁笑了起来。“其实一开始提议编撰这么一本书的时候,我就想到了该交给哪一家书肆售卖。只是因为那书肆是我名下的,为了避嫌,一直没好和你开口。”
福晋吃惊不已:“你名下还有书肆?”
张樱笑着点头:“这是自然,毕竟这年头最好做的生意就是卖书了。不过我那书肆根基浅,虽然也卖四书五经,但主要还是以售卖各种话本儿赚钱。”
这也是她一开始没有提出,将书放到自己的书肆售卖的原因之一。
这本书其实更合适放到福晋找的那家书肆售卖,反倒与张樱名下的书肆相性不合,但既然对方瞧不上这本书,她就干脆笑纳了。
“若是福晋不嫌弃,这本书就直接交给我?”
若是一开始张樱提出,福晋可能还会犹豫,可如今又有什么可犹豫的?
她不高兴地点点头:“行,就交给你。等到这书大卖,也好叫那些看不上这本书的人瞧瞧,不是没用文言文写的书就不是好书!”
第49章
福晋也是被那家书肆的出尔反尔的气到了, 若不然,她可不会这么快下定决心。
毕竟话本儿这东西,确实有些上不得台面——
不是说话本儿本身上不得台面, 而是如今的那些书生写的话本儿,不怎么上得了台面。
许多人家担心看话本儿会移了自家女儿的性情, 甚至明令禁止府中出现外面售卖的话本儿, 简直将话本儿当做了禁书一般严防死守。
因为那些话本儿中不但多是落魄书生与千金小姐的“爱情”, 有些作者为了让自己的话本儿更好卖,里面还会出现一些香艳情节,插画与诗词也都有些不堪入目, 委实不是什么正经读物。
所以张樱的书肆主营话本儿, 在福晋这样相对正经的人眼里, 确实不是好选择。
但, 谁让福晋相中的书肆没眼光呢?
这书肆原本是挂在张樱舅舅钱亿名下, 如今钱家抬旗,按理说已经不能经商, 所以张樱便让钱亿将他名下的生意都过户到了老獒名下。
老獒虽然是以丫鬟的身份跟在张樱身边,却是自由人,并未卖身——
卖身契早就被张樱还给她了。
所以即便钱亿在抬旗后已经回江南,想要将钱家搬到京城, 张樱想要在书肆出书, 也还算方便。
福晋将书稿直接交给了张樱。
张樱则转交给了老獒:“听闻皇上之前让人建造的国子监即将落成,这可是读书人们翘首以盼的大事, 到时书肆里的各类书籍必然会迎来一波销量增长。你记得催一催书肆的工匠, 尽量在国子监落成之前,将这本书打响名声。营销那套你们懂的,我当初一炷香内生下喃喃, 还有福晋主持编撰这本书的消息,只要对销量增长有利的,都可以放出去。”
顿了顿,她又道,“福晋之前还让人手抄了一部分书送给京城的皇家福晋与高官夫人,这些贵妇人身边都有不少拥趸,一向以她们的喜好为流行风向,只要这些夫人觉得这书有用,许是要不了多久口碑就会爆发。你让书肆千万不要错过这次机会、毕竟错过了,以后再想打开销
路就没那么容易了。”
老獒点头:“我省得。”
于是立刻拿着样本离开四爷府,直接去了书肆。
-
福晋回房不久,便彻底冷静下来。
这一冷静,她就忍不住去想张樱说的那个书肆:“你知道话本书城吗?”
她记得张樱的书肆就叫这个名字。
觉罗嬷嬷与雷嬷嬷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倒是福晋身边的两个大宫女表情有些迟疑,似乎对这家书肆有所耳闻。
福晋看向二人:“你们知道这家书肆?”
大宫女上前一步:“回福晋,奴婢小选入宫前,曾让人到这家书肆买过话本儿,也就前两年的事儿。当时这书肆刚开,在京城尚且名声不显,但很快就因为两本情节曲折离奇,故事还足够新颖的话本儿就打响了名声。”
“奴婢入宫后没机会再去买话本儿,但在其他刚进宫的宫女口中总能听到这家书肆的名字,似乎,这家书肆越开越好,如今已是京城最有名的一家了。”
福晋一顿:“果真如此?”
宫女迟疑片刻,点头:“应当错不了。”
福晋忍不住问道:“我记得市面上售卖的话本儿都是些落魄书上遇到千金小姐,然后私奔,等到书生得到小姐的资助进京赶考,考中状元后便贬妻为妾,娶贵女,尽享齐人之福的故事?那话本书城售卖的话本儿有什么不同吗?”
宫女一听这话,顿时就激动起来:“话本书城的话本儿和其他人写的才不一样,其他书肆售卖的话本儿根本就没多少女子喜欢,家中长辈也十分厌恶,话本书城的话本儿却老少咸宜,我将话本儿买回家后,父亲看到也颇喜欢,还和我一起追更呢!”
这大宫女算不得福晋心腹,但既然能做到福晋身边大宫女这位置,身家底细必然是被调查得一清二楚的。
是以福晋知道,这位大宫女的父亲曾当过兵,是个彻底的武夫。
而她身边这个大宫女,虽不至于满脑子风花雪月,却也与寻常女子并无不同,一心只希望年满二十五后就能出宫嫁人,相夫教子。
父女二人性子南辕北辙,却能喜欢同
一本书……
别说,福晋对他们喜欢的话本儿都生了几分兴趣。
大宫女却说:“奴婢已不太记得故事内容了,但这家书肆出版的话本儿全是精品,随便一本都能让人看得欲罢不能,福晋若是有空,不妨买上一本。”
福晋果真让人去买。
去买的宫女担心买错,便让掌柜推荐了书肆卖得最好的两本书。
说来也巧,这两本书中的其中一本是一个叫聊斋先生(蒲松龄)的作者写的《聊斋志异》,另一本则是一个叫绯色的作者根据《聊斋志异》改编扩写的《聊斋志异新编》,后者字数是前者的好几倍,销量却相差无几。
宫女原有些迟疑,但听说这两本书也是一开始替书肆打响名声的话本儿,便毫不犹豫地掏钱买了回来。
福晋先看了《聊斋志异》,很快便入了迷。
直到晚上胤禛回府,她还有些恋恋不舍,想要继续翻看。
胤禛还是第一次见她这般表现,不由好奇:“你在看什么书,怎么这般入迷?”
福晋将书递给他:“张樱书肆里卖的话本儿,我瞧着与其他书肆的并不一样,很是让人喜欢。”
胤禛接过,却顺手放到一边:“张樱还开了书肆?”
说完一顿,忆起钱亿资料,其名下确实有一个开遍了大江南北的书肆,而且主营话本儿,据说还极赚钱。
一年少说要赚好几万银子。
他也是因为这个书肆,才知道这时候的话本儿生意有多赚钱。
想罢拿起书看。
《聊斋志异》这书讲的多是妖神鬼怪的故事,偏偏胤禛又是个信道信佛的,于是对这本书竟比福晋还要更喜欢。
只是他自控力更强,只看了四五个故事便逼着自己撒开了手:“这书倒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