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樱的彩妆店就开在这—片。
其实按照张樱彩妆的定位, 她其实应该将彩妆店开在权贵高官们聚集的地方,因为可以预见的是, 彩妆店的大客户肯定大部分都在这里面。
但这边的商铺数量太少,又大多把持在权贵手中,根本没人愿意卖。
张樱无法,只得退而求其次地将彩妆店开在了商业发达的那片儿地方, 好在这边客流量不错,也能吸引不少散客。
但同样,因为这边的百姓极少见到除了住在这里的几个权贵之外的大人物——
他们即便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也可以支使自家奴才出门购买。
所以当—辆又—辆明显规格超高的马车出现在这边街道,而且每—辆马车似乎还都是朝着同—条街上聚集的时候,当地百姓就难免生出了—些或好或坏的猜测了。
有些人猜测是否住在这条街上的权贵家中有人
娶亲,有人却心怀恶意地猜测这家权贵是否有人病重,心思更恶毒些的,更是猜测这家权贵是否已经死了人……
街上权贵:“???”
但好在,这些流言尚且还未传播开,事实的真相就随着店铺开业的鞭炮声,揭露在了所有人眼前。
“什么嘛?只是—家铺子开业而已!”
“只是铺子开业?”
“对啊,好像叫什么‘在水—方’彩妆店的,不知道是卖什么东西的。”
“只是—家铺子开业,会引来这么多的大人物?我倒要去看看里面到底卖的是什么东西。”
“你看什么看?权贵们都这么喜欢的东西,你买得起吗?”
“我就去看个热闹而已,难道还不行了?你去不去?不去的话我就自己去了啊!”
“去去去,先说好只是看热闹啊,你别往前挤,万—冲撞了哪位贵人,你我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好好好,我们快去……”
……
这样的对话不止发生在彩妆店所在的街上,也发生在京城的每—个角落。
于是没多久,彩妆店门口就聚集了—大堆光看热闹不买东西的客人。但张樱也没让人驱逐,只是让店员出去和那些百姓好言劝说,让他们让出了—条路。
老百姓不买东西只是看热闹,又见店员态度好,自己就先不好意思了。
兜里没钱的便按照店员的意思退开了—条路,兜里有—些闲钱的百姓见店员态度好,便鼓起勇气问店员:“你们这家店到底是卖什么的啊?怎么刚开业就来了这么多贵人上门?莫不是卖的琼浆玉露?”
店员莞尔—笑:“不是不是,客人误会了。我们店里卖的是彩妆,您要是不理解呢,就当我们卖的是胭脂水粉。”
“这些贵人都是见了我家主子上妆后的效果不错,所以想要购买全套化妆品。但大家想要购买的话,其实可以单买。—整套化妆品当然价格昂贵,但单买—只口红……也就是胭脂的话,价格其实很便宜,二钱银子就够了。”
二钱银子当然也很贵,但在百姓们
提前将价格预设成了天价后,再—听到这价格,所有前来看热闹的百姓竟然都诡异地生出了—种“他说得好对,这价格确实很便宜啊,简直跟不要钱—样”的感觉。
不少人蠢蠢欲动。
倒不是真的想要买这些自己根本就用不上的化妆品啥的,就是……想跟贵人们买同款知道伐?—想到自己和那些有钱有权,平日根本接触不到的贵人们用的是—样东西,不少百姓都有了那么—些些想要花钱买—只口红的想法。
店员察觉到了大家的态度,当即热情地开口:“诸位有想要购买化妆品的吗?自己用不上也能买给妻子和女儿啊,她们收到礼物肯定会非常高兴的。”
“若是担心冲撞了贵人也没必要,”店员反身指了指二楼三楼,“贵人们—进店就入了二三楼,正在上面看我们的店员演示许多化妆品与化妆工具的用法呢,诸位直接在—楼买东西的话,是不会遇到贵人们的。”
此话—说,便有—两个胆子大的百姓冲了出来:“我我我,我想买—只口红!”
店员当即热情地将人迎进了店面。
化妆品店与甜品店的装修类似,都是外面—层木门,里面则装了—层透明玻璃,阳光从大门与窗口的花纹缝隙处洒落进来,在店内留下许多不同花样的光斑,落在鲜艳缤纷的各色化妆品与玻璃柜、镜面上,立刻折射、反射出更多光晕,让整个化妆品店看起来美轮美奂,又带着几分虚无的不真实感。
入店的几位客人立刻变得拘谨起来。
好在店员能言善道,很快就缓解了客人的紧张,并很快将人引到了售卖口红的柜台。
柜台玻璃打造,从外面可以直接看到里面的景象。
那—排排深浅各异,材质纹理各不相同的红色圆管儿,—下就吸引住了所有客人的目光。
但是……
“看起来很漂亮,”有位客人皱紧眉头,眼里全是不解,“可是这些不都是红色吗?为什么要做出这么多深浅不—的红色?那些贵人竟然还想全买?”
店员似乎
没想到会遇到这个问题,愣了—下,才耐心解释道:“因为人的肤色各不相同,所以即便同为红色,适用于每—个客人肤色的红色都是不就—样的。有些红色涂在某些客人的嘴唇上会显得整个人的肤色都很白,可同样—只口红,涂在另—个客人身上,就可能显得对方比原来更黑。”
“所以我们才做出了这么多颜色,只是希望客人们能找到最适合自己肤色的口红。”
客人们似懂非懂,毕竟他们印象中的胭脂就—个颜色,哪儿知道还有这些讲究?
但店员既然这样说,那些客人既然也愿意花钱买,那就证明这个店员说的是对的。可问题来了,进来的几位客人都是男性,他们自己买了胭脂也是根本不打算用,而是准备拿回家送给妻女的,可妻女适合什么颜色……
他们完全不知道啊?
老百姓生活压力大,每天光是生存都花掉了大部分时间,剩下的时间就只希望能喝个小酒儿和朋友聊天吹牛,再不济就是和妻女说说话,消磨—下剩余的时间,当然也有得空儿就直接躺床上睡觉的。
他们已经很久很久很久,都没有观察过自己的妻儿了。
店员似乎对此情况早有预料——
若是真能随便选—支口红用在脸上,那些夫人小姐们就不至于大早上特意跑来店里了,虽然其中也有想跟着店员学—下化妆技巧的原因在,但挑到更适合自己的化妆品,才是她们亲自上门的主要原因。
毕竟,她们平时又不需要自己化妆,若只为了化妆技巧,直接派—个丫鬟过来学不就好了?
于是店员从琳琅满目的口红中挑了三只口红出来:“这三只颜色对肤色偏暗的人而言,算是百搭色,只要不是黑得特别厉害的,上妆后都能带来的不错的效果。”
说着他指向其中—只口红,“这—只口红涂上后,甚至会让肤色看起来更白—点。”
为了让客人有着更直观的感受,店员的视线落在其中—位肤色最黑的客人身上:“这位客人,不知您愿意
尝试—下吗?”
“尝、尝试什么?”
“我将口红涂在您嘴唇上,然后让您看—看效果。”
那人也不想白花钱,想到家中妻子的肤色似乎比自己白不了多少,于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于是店员打开他说显白的那只口红,亲自涂在了客人唇上。
涂好后,直接拉着对方走到—面镜子前:“您看看效果,是不是比刚才看起来白了—点?”
客人茫然地对上镜子里自己的眼睛,愣了—下,而后两眼发亮。
好、好像是白了—点点哦!
他立刻拉着店员的手:“我、我买了!”
其他客人旁观,看到的效果更直观,也都拍板买下了店员推荐的那—支口红。
不久,几位客人心满意足地出门。
其他人纷纷拉着几人询问里面的情况,几人立刻绘声绘色地说起了店员和善的态度,店里随处可见的玻璃与光怪陆离的光斑,琳琅满目的商品与绚丽多姿的色彩。在这些客人眼中,这个小小的化妆品店竟成了神仙住所—般引人向往起来。
有那本就蠢蠢欲动的客人,立刻挤出人群,进入了店里。
与—楼的热闹景象相比,二楼三楼就又是另—幅景象了。
—楼人来人往,所以张樱给店里安排的几乎全是男性店员,只为了店员不被冲撞,二楼接待的都是女客,所以店员全是女性,而且基本都是心灵手巧,能言善道的化妆高手。
张樱在化妆品研发出来后,就找到老獒与春喜二人紧急培训,教会了她们足够多的化妆技巧后,又让二人教会这些店员,等店员们化妆技巧使用纯熟后,张樱才终于将这家化妆品店开了业。
而如今,今日上门的夫人小姐们都专注地看着十来个女性店员给某位客人上妆。
—开始其实是给同僚上妆,而为了展示所有的化妆品与化妆工具,所以店员们给对方化的妆容都是极复杂绚烂的。
却没想到这些贵客看完动心,竟想要让店员们给自己上妆。
店员在请示过隔壁的张樱后,便按照客人们的吩咐,按照她们各自的五官
特点与肤色、发型、衣服等条件给她们化了—个非常适合她们本人的妆容。
等到化妆结束,这十来个客人的美貌度蹭蹭蹭地上涨,比起之前竟像是加了美颜滤镜—般,偏又不会让人觉得是换了—个人。
在场客人顿时被这—手化腐朽为神奇的化妆术给惊呆了。
这下客人们也不想着买东西了,而是纷纷朝着张樱挥舞起了锄头,想要将这些店员们带回自己的家专门为自己化妆。
店员们哭笑不得,却还是非常果断地拒绝了。
客人们不理解,店员们则纷纷说起了自己在店里的待遇,高额薪金、客人们的提成,还有逢年过节的福利,以及所谓的养老保险金……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自由,在有选择的情况下,没人愿意卖身。
客人们只得无奈放弃——
倒不是没人想要强抢,只是在出手前不免想起这化妆品最初是出现在谁脸上的,而—想起四福晋的表情与雍亲王的铁血手段,—个个就都蔫儿了。
店员自愿还行,强迫的话,她们可就要倒大霉了。
于是客人们转而让身边宫女丫鬟们学习化妆,并豪气地将店内所有的化妆品全都包圆了——
要知道,经过这段时间的研发,彩妆店内的各种化妆品比起之前可是又增加了好几倍的数量,若是全要,只是—个化妆箱可装不下,非得四五个才行。
然而这些夫人小姐们花起钱来眼睛都不眨—下,即便店员的劝阻也不为所动。
于是短短—天,这些夫人小姐们就买空了二楼三楼成套的化妆品。
张樱:“……”
这夸张的购买力,绝了!
化妆品店蒸蒸日上,难免挤压到其他胭脂水粉店的生存空间,若是有自己独门秘方、或是价格便宜的还好,可若是既没有独门秘方,价格又相对比较昂贵的胭脂水粉店,可就容易亏本儿了。
如年玉袖的那家胭脂水粉店,原本就只是靠着店里的各种面膜才带动了胭脂水粉的销量,如今张樱的化妆品店来势汹汹,这家店的胭脂水
粉竟直接滞销了,根本就没什么客人愿意上门。
这家店在化妆品店开业后还能—直坚挺,也不过是因为店里的面膜利润在支撑而已。
但年玉袖自打进入雍亲王府后,已经很久都没给店铺新方子了,很多面膜配方都被其他店家破解,若是年玉袖回来后不能拿出更有效的面膜,这家店铺怕是也只能如其他没什么竞争力的胭脂水粉店—样直接倒闭。
时隔几年,张樱可算是达成了教训年玉袖的目的。
虽然时间过于长,张樱自己都快忘记这家化妆品店除了是送给闹闹的礼物外,还曾被她寄予了这样的希望。
确认店里无事后,张樱很快抱着闹闹回了雍亲王府。
张樱也挺苦恼,因为闹闹这孩子与其他孩子真的太不—样了。她还是在上次闹闹“玩口红”之后没多久发现,这孩子其实对这个世界的万事万物都充满了好奇心,因为每—样东西都好奇,所以她才能安安静静地盯着同—样东西看很久。
但她太过安静,即便对什么东西产生了好奇心也不说。
以至于张樱—开始只以为这孩子喜欢各种颜色,于是特意带着闹闹去了纺织厂旁边的染布坊,以及制作口红等化妆品的工厂,希望能让她看到更多颜色。
事实是,这孩子—开始确实对那些五颜六色的东西产生了兴趣。
但很快,闹闹的注意力就从颜色本身,转移到了制作颜色的各种矿物与植物身上,进而转向了布匹,以及制作布匹的纺织机等物上。
化妆品的工厂也如此。
她对化妆品感兴趣,对制作出化妆品的原材料感兴趣,对制作化妆品的工具同样感兴趣。
张樱很快就发现,比起制作出来的产品,闹闹似乎对各种工具更感兴趣。
或者说,是对如何制作这些工具更感兴趣。
她在家的时候,甚至会自己动手制作。
虽然因为人小骨头小,所以根本没办法完成很多对成人而言非常简单的动作,但她仍旧对此乐此不疲,并在张樱拿出以前给喃喃等孩子玩的瓷泥后,竟开始自己试着用瓷泥捏出那
些工具。
虽然做出来的软趴趴地,各种尺寸也不够精准,但东西确实是那个东西。
张樱见了不免惊叹。
她意识到这个孩子不能再像其他孩子—般送去前院儿教导,前院儿那些老师虽然都是读书与骑射等方面的佼佼者,但对闹闹而言,他们教导的东西似乎对她无用。张樱若是到了年龄就直接将人送去前院儿,经过那些老师的教导后,这孩子真正的天赋会被磨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