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大老爷的夫人这一日递了帖子要进宫看望自己的外孙女。陶安明白许家有话要跟陆锦瑟说，很痛快的就允了。
许夫人第一次踏进东宫，她抬头就看见陆锦瑟端坐在那里。虽然面上有些焦急，但是依旧做得四平八稳。她心里暗暗点了点头，这个外孙女，果然沉稳了许多。
“臣妇见过太子妃。”
陆锦瑟等着许家夫人行了礼，笑着就走了下来。
“外祖母。”
许家夫人见陆锦瑟还是跟以前一样，抱着她点点她额头。
“都做了太子妃了，怎么还这么跳脱。”
“哪里有跳脱了。”陆锦瑟拉着她的手坐了下来，“我刚才很是稳重。”
第77章
付家老夫人在正屋思索了一会儿，忽然高声吩咐琥珀。
“快,去让管事的先不要遣人去公主府。不管人到哪儿了都给我拦住。”
琥珀应声之后,急急忙忙地就跑了出去。
付永宗跟付永安也才刚刚起身,刚刚洗漱完毕,就听见太夫人仙去这个噩耗。他俩对视了一眼,换了素净的衣裳，齐齐去了正院。
“祖母。”付永宗上前说道，“现在该如何行事？”
老夫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孙儿，说：“宗儿认为应该如何？”
付永宗沉吟了一下,开了口。
“祖母，孙儿以为一会儿等孝服做好以后,孙儿就去公主府报信，请二叔祖过来先主持大局。”
老夫人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付永宗沉吟了一下，轻声问道：“太夫人真的是在梦中仙逝？”
“老夫人晚年吃斋念佛，终得福报。”老夫人平静地说道。
付永宗心下了然,不再问什么,乖乖地拉着付永安坐在一边。
一会儿,管事的福叔捧了孝服过来,三个人分开换上之后，付永宗打马去了大长公主府。
此时，辅国将军付少成正准备出门上朝，见了身着孝服的付永宗，先是一愣,旋即就恢复正常。
“二叔祖，太夫人仙去了。”付永宗一路过来，瞪着眼睛骑马，酸涩得不行。见了辅国将军，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毫不费力。
付少成见他这般模样，差点笑了起来。
“知道了，你略等我一等。”
付少成说完，又吩咐侍女给付永宗端了一盘点心过来。
付永宗这下眼泪真快下来了。他二叔祖也忒细心了，他这一早晨什么都没用，心情又起伏不定，还骑马一路狂奔，早就饿得眼睛直发花了。
裴瑶光听见这个消息，一下子眉头就皱紧了。
“从汴梁去信到滇南，至少半个月的时间。阿鸾若是这个时候有了可怎么办？还有，他们年轻小儿女的，正是没有婆母管束的好时候，眼下出了这事，真是晦气！”
付少成拍拍她的手，说：“先别想这么多了，赶紧用点东西就跟我去老宅。”
裴瑶光点点头，细细思忖了一下，又让管事的去宫里报了个信。
“太夫人去世了，大房的二爷远在滇南过不来，大爷肯定是要带着家眷过来的。谁知道那位是怎么没的，总得让太子妃防着点。太夫人到底品级在那儿，皇帝总是要派太子吊唁的。”
其实，汴梁城有点什么动向，紫宸宫最是清楚。裴瑶光此举，不过是卖个好给陆家罢了。毕竟她的女儿，现在是陆家儿媳。
二人匆匆忙忙换了一身素净的衣服就赶到付家老宅。付家满目缟素。裴瑶光换了孝服，就跟老夫人待在一起。
付永宗与付永安则在书房看着付少成，双双起身对他行礼。
“还请叔祖父帮忙拿个主意。”
付家太夫人真是长寿，熬死了自家夫君，又熬死了两个嫡子。孙子们又在外地做官，一时赶不回来。付家老宅，现下两个能拿主意的人都没有。
“多礼了。”付少成说道，“太夫人是我的嫡母，与礼法，我也不能不管。其实这些事情有管事的在忙，也不用太操心。我日日在这里，不过是替你们迎来送往罢了。”
付家太夫人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是因为付家老太爷，身上是超品诰命。她去世之后，各家都是要上门吊唁的。付永宗付永安两个人不过是举人，接待那些人家，着实有些不妥。
“还有。”付少成继续说道，“过些日子你们父亲来了，看好你们妹妹。太夫人是超品诰命，就是皇帝不派太子过来吊唁，太子妃也是要过来的。”
“孙儿明白。”付永宗说道。
付少成点点头，付家从付永璋那一辈，都算是明事理。
“太子妃过来那日，大长公主也会过来。”付少成说道，“不用太过担心。”
“劳烦大长公主了。”付永宗说着行了个礼。
第78章
付景璋是半夜接到的消息。付家老宅的管事拿着黑伞敲开大门的时候，门子愣了一下,之后就连滚带爬地奔去内院。
付家大爷付景璋跟夫人睡得迷迷糊糊,就听见外面的动静。侍女在外面披着衣服起来,听见管事的说完,赶忙走进内侍。
“老爷,夫人。汴梁那边遣人过来，太夫人仙去了。”
付景璋愣了一下，就吩咐夫人赶忙去收拾行李。他则去了书房，写了丁忧的奏疏。他是付家的承重孙,是要为祖母丁忧的。
付永宁第二日醒来，还在发愣,她的侍女就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
“姑娘。”红袖说道，“汴梁那边来信，太夫人仙去了。”
付永宁眨巴着眼睛看着她，仿佛没有听明白似的。
“你在说什么？”她皱着眉头问道。
“回姑娘，太夫人仙去了。”红袖的声音微微有些发抖。
付永宁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忽然觉得眼前一黑,又跌坐在床上。她愣愣地看着红袖,张着嘴巴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姑娘,姑娘。”
红袖大着胆子上前推了推付永宁，她这才缓过神来。
“换衣服去正院。”付永宁深吸了一口气吩咐道。
因为还没有得到确定的消息，付永宁只穿了略微素净的衣衫。付家夫人正在吩咐下人收拾东西，见付永宁一身青色衣衫，心下了然。
“想必你也知道了。”付家夫人说道,“回去收拾一下东西，咱们下午就动身。”
付永宁点点头，转身又走了出去。
官道上，马车飞奔。付永宁坐在马车里一片木然。她的老祖宗，竟是如此决绝。
这些日子，她被自家娘亲压着念书，该看的不该看的都拿给她，然后自己再掰开了揉碎了讲给她听。
付永宁也不是个傻子，不过就是被太夫人养歪了。她想了很久，觉得自己以前蠢极了。这世间，最不靠谱的，就是情情爱爱。
付家夫人虽然觉得自家闺女已经想清楚了，可是瞧着她日渐清冷的气质，却又开始发愁。她是不是说得有点过了。她这个闺女，是不是看的也忒通透了。
付永宁跟着父亲母亲进了付家老宅，穿了孝衣跪在正屋。哭累了就歇一会儿，歇够了就接着哭。裴瑶光冷眼瞧着，这姑娘倒是真伤心。
陆锦瑟跟着裴年昭进来的时候，付家提前就把正院清场。两个人给太夫人上了一炷香，就已经给了付家极大的荣光。
陆锦瑟看着付家满院子白茫茫的一片，觉得太夫人算计一辈子，却落得这样一个结局。陆锦瑟举目所见，又有谁是真的伤心呢？一个人都没有。她的孙儿们，见到太子跟太子妃，面上竟是隐隐露出喜色。她若是在天有灵，不知道会是什么想法。
她跟着老夫人说了几句话，就迈步出了正院，抬眼看见付永宁一身缟素在那里。她愣住了，脑子里第一个反应，居然是古人诚不欺我，真是要想俏，一身孝。她这幅样子，还真是漂亮。
付永宁哭得眼睛鼻子都红红的，衬着白瓷一样的脸，越发楚楚可怜。
“永宁见过太子妃。”付永宁给陆锦瑟行个礼。
不过就是短短几年，她俩的差距，已经大到这个程度。
“付姑娘有事？”陆锦瑟看着身边的宫女一脸紧张，有些想笑，可是毕竟付家在办丧事，她只好生生地忍住。
付永宁点点头，轻声说道：“太子妃小心崔家姑娘。”
陆锦瑟心道这付永宁远在金陵，对于汴梁的事情，了解的还真是清楚。
“老祖宗生前在付家还是有些人手的。”付永宁说道，“我一来，她就跟我说了。”
采薇在一边听了这话，紧张得四下看了看。
“这位姐姐莫慌。”付永宁说道，“那丫鬟早就被我禀告给祖母了。现在估计正在乡下庄子里哭呢。”
陆锦瑟闻言，又看了一眼付永宁。
“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付永宁垂着眼睛看着院子里的青石板。
“我也不想说太多其他的。只求日后不要因为我，连累到我父兄。”
“付姑娘放心，我不是那等小心眼的人。”
陆锦瑟闻言，心道只要付姑娘有所求就好。突然间的示好，无论是谁，都要在心里盘算盘算。
“其实，老祖宗还留了一手。”付永宁说道，“不过我没用。”
“付姑娘说的可是太夫人留给你的那个簪子？”
付家太夫人很早就留话，百年之后是要把嫁妆分成四份的。两个出嫁的姑娘一人一份，付永宁跟她妹妹付永定一人一份。
陆锦瑟说完，付永宁提起来看着她，说道：“你怎么会知道？”
第79章
陆锦瑟沐浴之后，头发湿漉漉的。她让采芳拿大帕子仔细
擦了擦,之后松松地挽了一个发髻,这才走了出来。
裴年昭正靠在榻上看书,见陆锦瑟进来,把书放到一边就走了过去。
“真香。”他抱着陆锦瑟,在她颈剑嗅了嗅。
“讨厌！”陆锦瑟拍了他一下，“我赶紧收拾好了就去用饭吧，你也不看看什么时辰了。”
她说完之后，坐到镜前仔细瞧了瞧,拿起盛放香脂的瓷盒。
“我来。”
裴年昭从她手里拿过瓷瓶，挑了一些到手心上,然后小心地抹到陆锦瑟脸上。
“疼呢！”陆锦瑟皱皱眉头，“怎么手指粗粗拉拉的！”
裴年昭少年习武，手上略有薄茧。
“不是我手指粗，是你皮肤太细嫩了。”裴年昭抹完之后，又在陆锦瑟唇上亲了一下。
陆锦瑟瞪了他一眼,起身站了起来。
“快着点吧。”
“急什么！”裴年昭还想抱抱她。
“我饿了！”陆锦瑟又瞪了一眼裴年昭,“刚才我就饿了。”
裴年昭被她的话逗得笑了起来。
“走走走,用饭去。”他拉着陆锦瑟的手,往正殿走去。
宫女稍后几步落在他们身后，裴年昭左右看了看，附到陆锦瑟耳边悄悄说道：“刚才没有喂饱你吗？”
陆锦瑟停住脚步，眨巴着眼睛看着他，想了一会儿才明白什么意思。
“登徒子！”陆锦瑟说着就拧了裴年昭一下。
“疼！”裴年昭揉揉腰间,“这般心狠手辣！”
“让你胡说八道。”陆锦瑟揉揉手腕，“我可还没用我惯会的招数呢！”
裴年昭笑了，学着话本子里的书生，对着她拱手行个礼。
“女侠饶命。”
陆锦瑟也撑不住笑了，她的夫君，可真可爱。
春分之后，日头就一天比一天长，天气也渐渐热了起来。
付家太夫人停灵七七四十九日，终于出殡了。那一日天气晴朗，虽然有些炎热，到底比下雨要强上太多了。
付家太夫人的灵柩，终于放到了付家老太爷的旁边。棺木慢慢地被黄土盖住，那些纠纠缠缠的往事也就此被掩埋。付家人回到老宅，关起门开始守孝。大长公主府，也是如此。
陆锦瑟坐在东宫，听着苏景的回报，笑着看向裴年昭。
“这下算是好了。”
裴年昭也点点头。他自幼跟着阿泽一起念书。对大长公主这位姑祖母的感情，很是不一般。可是宣平帝对于辅国将军的猜忌，又不无道理。不过，他也只是猜忌而已。
辅国将军守孝三年，再出仕，恐怕也就是个闲职了。他的大儿子付景琋虽然在滇南，可是他年纪轻，成不了气候。
“付姑娘呢？”陆锦瑟在一边问道。
苏景想了想，说：“付姑娘跟着祖母一起守孝。”
“在付家老宅？”陆锦瑟继续问道。
苏景点点头。
“看来付家夫人有一套，硬是把付姑娘给扳过来了。”陆锦瑟看着裴年昭说道。
裴年昭点点她的额头，说：“你也太容易相信人了吧。”
陆锦瑟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嗔怪地说道：“付家在静水庵替太夫人做的法事。若是那位存了沽名钓誉的心，肯定会大张旗鼓的留在那里。”
裴年昭略想了一下，觉得陆锦瑟说得很有道理。
还没清净几日，付永宁却给陆锦瑟递了一封信，信上陈言自己有事情要进宫与她相商。陆锦瑟捏着信看了几遍，也没有明白付永宁什么意思。
“太子妃，要不别见了。”采薇在一边劝道。
陆锦瑟喜欢她天真可爱，平日也不拘着她，是以采薇说话很是随心。
“无所谓。”陆锦瑟笑道，“这宫里这么多人了，还会怕了她不成？”
“可是那位当年可是惦记太子的。”采薇说完，还指了指詹事院的方向。
“傻姑娘。”陆锦瑟指着采薇说道，“东宫这么多人，付永宁还能强了太子不成？就是她有这么打算，这么多人还能眼睁睁地看着不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