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侯爷的垂髫娇——唐沅
时间:2021-09-10 09:50:26

  祁荀被她轻轻一推,后退了一步。二人离了些距离,他才明白方才贴得过于近了。
  “小姐,是我失礼了。”
  白念抬眼去瞪他,气得她身上的斗篷也滑落一半。
  甚么失礼不失礼,难道方才唯有她一人胡思乱想,觉得暧昧旖旎吗?
  “我累了。你回去吧。”
  白念没了兴致,也不管画案上还未干涸的山水画,整个人往榻上一躺,翻过身子,将小脸埋在枕间。
  听着屋门嘎吱的回响,她才侧过身子,对着被褥一顿乱蹬。
  翌日清晨,地面仍有些湿漉,早春的粉白色小花历经风雨摧折,曳了一地,扶安院内,像是铺了条花路。
  白念辗转反侧一夜,没怎么睡好。流音进屋帮她洗漱时,她正顶着乌青的眼圈,疲懒地坐在榻上。
  “昨夜雷响雨大,小姐是不是没睡好?”
  白念摇了摇头。
  她哪是因这风雨失觉。
  阿寻嘴里的’音音’,才是最挠心肝的。
  “流音,我问你桩事。你说若有人下意识地喊别人小字,那他是不是很在意这人?”
  流音推了推窗子:“要我说,岂止是在意,分明是每时每刻都放在心尖上,一刻也不敢放下。”
  听了流音的话,白念立马酸了鼻子。
  *
  午膳过后,积云消散,日头悬于屋顶。
  白念正在屋内小憩,合眼不过半柱香的时辰,院外便传来一阵热闹的声响。
  她挑帘向外走,却见她的阿娘搀着一束发男子,满脸堆着笑意。
  白念只以为府里来了客人,她理正衣襟,走上前开口问道:“阿娘,可是来了贵客?”
  柳氏今日心情极佳,她拍了拍白念的手背:“这是我流失在外的侄儿,柳詹。我瞧他可怜,便将他接进府里小住一段时日。”
  被唤作柳詹的男子挪近步子,他瞧见白念时显然愣了一下。
  兴许是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姑娘,他一双眼直勾勾的,恨不能贴在白念身上。
  白念被他瞧得不自在,垂下脑袋后退了一步。
  这个举动落入柳氏眼里,面上笑意皱敛,眼底全是疏漠,仔细瞧还能瞧出几分嫌恶。
  “阿詹,我带你去住处瞧瞧。东厢房院落大,平日得空,也可在院里念念书品品茶。”柳氏扯了扯他的衣袖,附耳告诫道:“我不好容易将你接来,往后那种地方断不可再去了。”
  柳詹四下扫视,走走停停,眼神落在白府上下每一处角落。
  白念默不作声地跟在身后,家里来了客人,她理应做到地主之谊,折回扶安院也不像话。
  柳詹转着转着,便转至白念身侧:“阿姐。这院内的东西,能值不少钱吧。”
  白念见他两眼冒着精光,心里咯噔一下,说不上来甚么滋味。
  她素来不是贪富嫌贫之人,只瞧见柳詹的怪举,总觉得心里不安。
  可这柳詹到底是阿娘的亲眷,阿娘待他好,将他接来同住,同她也算是血缘近亲,随意揣度,实在不像话。
  白念露出笑意:“阿詹可有喜欢的?”
  听她这般说,柳詹的眼神亮了亮:“我能要?”
  话音甫落,柳氏便揪着他的耳朵,好一顿责骂。
  早在柳詹来白府前,常嬷嬷便将东厢房收拾了出来。眼下,院内还有几个人手,祁荀也在那。
  白念瞧见他,很快便垂下脑袋。反倒是祁荀,放下手里头的活,上前问安。
  “小姐昨夜没睡好吗?”
  白念鼓了鼓嘴,点了两下脑袋:“你怎么在这?”
  “东厢房缺人手,夫人便着管事的,从扶安院分去几位。”
  “从扶安院拨人?”流音的反应比白念还要大些,东厢房住着的这位,怎么说也不算是白家的人。随意拨几个侍婢伺候,已是足够。
  怎反倒从扶安院这儿要人呢?
  “小姐。阿寻是在你身边伺候的,怎能教他去东厢房?”
  白念眉头微蹙,转身望向热络的屋内。她的阿娘揽着柳詹的肩,向来自持的脸上笑意横生。
  她自幼赖在柳氏身侧,柳氏这发自肺腑的笑,她只见过几次。
  纵使白念不断宽慰自己,阿娘是主,柳詹是客,主人家尽谊,哪有哭丧着脸的,任谁都得摆出眉欢眼笑的模样来。
  可她仍觉着,眼下身处东厢房,她才是客居的外人。
  外头陡然吹起一丝凉风。
  白念肉眼可见地瑟缩了一下。
  祁荀下意识地替她挡风:“柳公子这厢也安置好了,小姐莫要站在风口,仔细着凉。”
  白念小脸蔫蔫的,生怕自己疲倦的模样,怠慢了客人,也没多留,抬脚回了扶安院。
  流音还有些事,没回。
  她瞥了祁荀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话就问。”
  倒不是扭捏作态,实在是她有些怕祁荀。
  “我想问,你是不是哪里招惹了小姐?”
  祁荀的眉头拢在一块。他何时招惹小姑娘了?昨夜还一起学画呢。
  见祁荀不开窍,流音复又说道:“否则依照她的性子,定是不愿你留在东厢房的。”
 
 
第32章 寄挂   离了小姐,我便觉得浑身不自在。……
  可她方才提及此事, 白念却并未表态。
  祁荀摇头,想不出个中缘由。
  “那兴许不是你的缘故。还有一事,我也觉得怪异。今晨醒时, 小姐还问我‘有人下意识地喊别人小字, 那他是不是很在意这人’。小姐平白无故怎会问出这样的话来?”
  “你有没有发现, 小姐这几日有些怪异,动不动脸红, 动不动生闷气。这若放在之前,是从未有过的事。”
  “会不会是上回风寒没好彻底?”
  主仆二人相处久了, 都极能说。
  祁荀没再搭理她,自顾自做着手里的活, 心里却想着流音的那番话。
  小字?
  半晌后,祁荀总算反应过来了。
  他昨夜的确唤了宁音的小字,可这名字取来不就是教人唤的吗?
  祁荀想着,白念性子软,断不会因这事同他生气的,故而也没往下想。
  夜里, 乔元均找他叙旧。
  乔元均头回来永宁, 不比绥阳认识的人多,他处理完手里的事, 只能找祁荀吃酒。
  正巧祁荀心有郁结,一来没寻着音音,二来又受了白念的冷脸, 乔元均相邀,他便也应下了。
  今夜吃酒的地方不再是莺莺燕燕的花楼,二人寻了七弯街最大的酒肆,又着小二要了一间隔音的厢间。
  乔元均听他说完宁音的事, 手里捏着的酒盏顷刻碎成一片。
  “这高殊,夫人生前待她不薄,竟能昧着良心做出这样的事来。”
  祁荀默不作声。
  “那音音的下落,还查吗?”
  “查。怎么不查?”
  乔元均也不磨蹭,立马着人去查玉牌的下落。
  交代完差事,祁荀的脸色也没好看多少。
  乔元均只以为他心系宁音,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故而随意拣了几桩绥阳近日来发生的事,转移注意力。
  “你还记得中书侍郎周大人吗?”
  祁荀抬眸,示意他继续说。
  “他同夫人和离了。”
  “乔大人还管这档子事?”
  言罢,祁荀喝了盏酒,显然对此不感兴趣。
  “你常年在应郓自是不知。那周大人打家徒四壁时,他的夫人便跟了他,也算是患难与共的。朝中女眷皆言,这周大人官至四品,非但没有嫌弃糟糠之妻,还从未有过纳妾的念头。二人一直相濡以沫,也算是众多官宦的楷模。只前段时间,周大人在睡梦中呓语,再醒时,他的夫人便说甚么也要同他和离了。”
  话未说完,还留了钩子,只可惜祁荀仍未搭理他。
  乔元均轻咳一声,自己起的头,闪了舌头也要将它说完:“那还不是因为周大人时常在睡梦中唤一姑娘的小字。”
  话音甫落,祁荀便被酒呛着,闷声咳嗽。
  “你怎么了?喝酒还能呛着。”
  他面色一凛,终于正视了乔元均。
  “接着说。”
  “嘶。”乔元均叉腰:“你不是不感兴趣吗?”
  一个眼神扫去,乔元均坐正:“要我说,与妻室同榻而眠,嘴里却喊着别人的名字,换作是我,也会同他置气。况且这已不是头一回了。周大人怕是早就同那姑娘生了情谊。”
  祁荀似是想起甚么,手里的酒盏顿时变得滚烫,他的手烦闷地叩着案面,又想堵住乔元均的嘴,又想听他继续往下说。
  “这很打紧吗?”
  乔元均嗤笑一声,显然在嘲讽他摸不透女人的心思。
  也是,像祁荀这样□□不沾的男人,能懂其中的道理才活见鬼了呢。
  “你试着想想,这人心里得多牵挂那姑娘,才会脱口而出她的小字,换作是你,你能接受喜欢的姑娘在你面前提及旁的男人吗?”
  祁荀碰了碰鼻尖,嘴硬道:“不过是名字罢了,如何不能提?”
  话虽如此说,他脑海中骤然浮现白念与李长安的身影。
  啧,李长安...
  这名字确实不怎样。
  *
  月上柳梢,夜色融融。
  祁荀回白府时,府内一片寂静。
  扶安院的烛火仍旧亮着。
  他踱步在院外,来回走了几圈。
  自央今日活多,回偏房时正巧碰见祁荀。
  见他踌躇不前,眉头紧锁的模样,还以为出了甚么事。
  “阿寻你等在院外做甚么?可是有事找小姐?”
  祁荀瞥了他一眼,没有否认,还“嗯”了一声。
  “那怎还不去?再过会小姐便要歇下了。”
  自央催促着,见他像块木头似的杵在那,不由地干着急。
  祁荀正要抬脚,却见明晃晃的屋子瞬间暗了。
  二人杵在院外,互看了一眼,回了偏房。
  翌日清晨,白念被院内的清扫声吵醒。
  床幔挽起时,瞧见窗前小几上影影绰绰的格纹。格扇半开,海棠树下,是阿寻和自央在扫落花。
  白念唤来流音:“他不是被阿娘拨去东厢房了吗?怎又回来了?”
  流音瞥了一眼窗外,小姐口中的他,正是‘阿寻’。
  “我去问问?”
  流音正欲去问,却被白念开口叫住。
  想来应是管事的主意,她去问,反倒显得自己多在意他似的。
  “不问了不问了,有甚么好问的。上回鬆雁塔没去成,今日可不能迟了。”
  白念换了身鹅黄色的衫裙,又梳了姑娘家俏皮的双髻,双髻绾成半个馒头,鼓鼓的,可爱极了。
  祁荀见她挑帘,忙开口同自央搭话:“奥,你问我为何调回扶安院吗?”
  自央手里的动作一顿,疑惑地望向祁荀,他分明没问这话。
  却听祁荀自顾自地说道:“小姐待我好,我自是记在心里,离了扶安院,离了小姐,我便觉得浑身不自在。”
  仿佛是瞧准了时机,祁荀说话时,白念正巧从珠帘后冒出脑袋,这话一字不落地落入她的耳里,小姑娘的唇角不断上扬。
  她咬了咬下唇,勉强忍着欢喜,虽没接祁荀的话,却拔高声音道:“我今日要去鬆雁塔祈福,流音你快些。”
  流音被她突如其来的催促吓着:“小姐,我就站在你身侧,哪需这么大声,我能听见的。”
  白念面色一红,乌黑的眸子弯成月牙,出府时,裙摆飘飘,就连脚下的步子也轻快不少。
  祁荀望着她一晃一晃的步摇,心情大好。得亏他昨日向管事说明情况,以教习墨宝的由头调回扶安院。
  管事也知晓白念的那手字,不知气走多少夫子,祁荀肯教,那是再好不过了。
  “阿寻,你是不是哪里惹了小姐?”
  祁荀的话里尽是讨好的意味,就连自央这块木头也听了出来。
  可眼前的男人倨傲疏冷,今日的这番话委实不像他的作风。
  *
  鬆雁塔内,白念和沈语安跪在蒲团上,上香后,又在系满红绸的白蜡树下祈福。
  “念念,你求了甚么呀?”沈语安探头过去。
  却见红绸上写着几行歪歪扭扭的字。
  白念捻起红绸,顺口念道:“愿阿爹阿娘身体安康,愿语安布帆无恙,平安至绥阳。”
  话落,沈语安又红了眼眶。自古别离多愁绪,更何况是自幼长成的手帕交,只一想起二人相隔百里,往后这满肚腹的小话也不知该同谁说了。
  “怎么啦?”白念晃了晃她的手臂:“我先前怎没发觉,你竟是比我还能哭的。”
  冷不防地被她揶揄,沈语安吸了吸鼻子,岔开话题道:“你怎么不为自己祈福?”
  “我好端端的,求与不求有甚么打紧?”
  “那我帮你求。”言罢,沈语安在她的红绸上写下:“愿小阿念平安顺遂,万事胜意。”
  二人相视一笑,将红绸缎系挂在白蜡树上,而后离开。
  鬆雁塔骤起凉风,风一吹,绸缎尾端微微扬起,沈语安的那条散了绳结,凌空回旋几圈,悠悠地飘至地面。
  *
  白念回府时,正巧撞上心急火燎的柳詹。
  柳詹眼观鼻,没瞧前边的路,小步快走时愣是撞着白念的肩头。
  白念抬眸瞧他,见他面色红润,神气十足,半点也不像阿娘口中体弱多病的模样。
  “你是要出府吗?初来乍到,身边可要带个伺候的人?”
  柳詹望了她一眼,眼神躲闪。他往一侧挪步,道了声‘不必’,脚底抹油地出了府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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