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堵在门口出不去的市川椿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这一切,看似高冷、实则木然,她寻思着那么多东西她也拿不下,她的道具图鉴只能把召唤物缩小。
两面宿傩抱臂看好戏,选择性遗忘了他是村民口中的神使大人:“要收下吗,神明大人?”
樱发少女闻声转过脑袋,在那双碧绿色的眼睛对上他的那一刻,像是预知到危险似的,他眼皮一跳。
“宿傩。”
两面宿傩警惕地盯着她:“干什么?”
市川椿抬手指了指那头猪(猪的主人激动得差点晕厥),真诚地问道:“你需要坐骑吗?”
两面宿傩:“?”
换做是正常人,他一定觉得对方在开一些无聊又低俗的玩笑,可现在眼前这位是市川椿,他竟然觉得她认真的可能性远大于开玩笑的可能性。
为了防止她脑子一抽收下那头猪,他果断拒绝:“不需要。”
“好吧。”市川椿的语气听起来好像有一丝遗憾,她看向眼巴巴地等待答复的村民,统统以同一个理由拒绝了,“请回吧,我的神使不喜欢。”
一瞬间,所有村民的视线集中在了两面宿傩的身上,甚至有人想向他求情,让他改口收下这些“贡品”。
但两面宿傩的气场太恐怖了,他冷冷地瞥了上前一步的村民一眼,对方瞬间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脚软倒在了地上。
经过这么一出,没有人敢不怕死地迎上去了,两面宿傩往前走一步,旁边的人立刻退后十几步,望向他的眼神满是敬畏,使得他的身边形成了一个真空地带。
哦,除了我们的神明大人,她不能和普通人一概而论。
市川椿果断跟上了两面宿傩靠杀气开辟出来的道路,摆脱了被愚民和猪团团围住的局面,她的脚步也变得轻盈了起来。
她仰着脑袋,面带好奇:“我还以为你会动手。”
两面宿傩目不斜视地径直向村外的方向走去:“他们确实应该感谢你。”
如果不是她以惊人的“天赋”狠狠地磨练了他的脾气,换做以前的他,大概已经一个不高兴把没有眼色的蠢货杀掉了,而现在的他竟然心情没有一点波澜。
市川椿歪了歪脑袋:“什么?”
两面宿傩轻哼一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比起那些连脸都记不住的无关路人,他倒是好奇刚才她那一出,用一些无聊的方式简简单单地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他的身上,让他收拾这个被团团围住的烂摊子。至于那些人的死活,她好像并没有那么在意。
如果她是故意的,那他不得不夸一句,她装疯卖傻的水平挺不错的。
“接下来去哪里?”少女清亮的声音如跳动的音符般从后方传来。
“不知道。”两面宿傩微顿,“你这家伙又在搞什么名堂?”
现在他们已经离开村落了,他身后理应只有她一个人才对,那些村民肯定没胆量跟上来,但为什么现在还有一个生物的气息跟在他的后面?
“嗯?”市川椿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茫然。
两面宿傩深呼吸了一下,他停下了脚步,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子,当他和一双黑不溜秋的眼睛对上视线的那一刻,他的表情隐隐有破裂的迹象。
——为什么那头猪还是入队了啊!?
“……市川椿,你最好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樱发少女一脸无辜地牵着那头同样表情无辜的猪,让两面宿傩产生了一大一小两头猪的错觉,他头疼地扶着额头,咬牙切齿地把话挤了出来:“牵那个诅咒让你牵上瘾了?还是说,你觉得它的皮毛和你同一个颜色,让你有一种他乡故知的的亲切?”
“你把它主人吓跑了,它找不到家,就跟着我们走了。”市川椿手里牵着绳,绳子的另一头套着猪的脑袋,她扬着灿烂的笑容,仿佛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正好可以当储备粮,你走不动路了还可以骑它。”
两面宿傩的表情都扭曲了:“那真是谢谢你了。”
开什么玩笑。
他就算两条腿都断了,也不可能让一头猪来驮他!
“你不喜欢骑猪吗?”市川椿捏着下巴,苦思冥想一阵,几秒后,她眼睛一亮,“那就改造成猪车……”
“闭嘴。”两面宿傩冷冷地打断道,“所以你铁了心要和它一起上路?”
“上路这个词,听起来好微妙。”市川椿小声嘀咕了一句。
她耸了耸肩,一副“我也没办法”的无奈表情,但她的理由不是懒得折返,而是更贴近于强盗发言:“拿都到了,哪有送回去的道理?”
“……你可以把它放生。”
市川椿一脸诧异:“宿傩哥,你真是一个有善心的好心人啊!”
两面宿傩:“。”
两面宿傩:“你是不是在故意气我?”
“我气你干什么?”市川椿一头问号,表情无辜,说出来的话却句句在挑战两面宿傩的容忍底线,“所以你怎么又生气了?是因为这头猪吗?不至于吧?你都那么大一个人了,总不可能生一头猪的气吧?这事传到诅咒界也太丢人了!”
两面宿傩忍无可忍:“我TM生你的气!”
此话一出,万籁俱寂。
市川椿难得被震住了,半天说不上话来,她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绿眸,像一汪被微风吹过后泛起涟漪的碧水。
她打量了他一会儿,沉默了好几秒,才温吞地开口道:“宿傩哥。”
两面宿傩没好气地问:“干什么?”
尽管他的语气充斥着一种类似于火药桶爆炸后的余热,但此时的他已经稍微冷静下来了一些,他甚至奇迹般地在和市川椿的相处中学会了自我安慰。
不就是牵了一头猪吗?
没准儿这头猪的脑子还比她正常一点。
“刚才……”市川椿试探出声,如此慎微的态度并非是出于恐惧,她纠结地拧着眉毛,小心翼翼地问,“你是ooc了吗?”
“……ooc是什么?”
“Out of character!”市川椿发音标准地报出全称,仿佛没有意识到问题不是出在全称和简称上。
听不懂英语的两面宿傩:“……”
他就不该问她。
……
热血漫的主角队往往是铁三角的配置,或三个大男人、或两男一女、或一男两女,当然,偶尔也会出现一男一女一猪(简称两人一猪)的情况。
准确来说,不是“偶尔”,是仅有的一例。
两人一猪就着小道走了几个小时,累了就在树荫下乘凉再喝点水,饿了就找一块空地吃几个饭团,如果把市川椿手里牵着的那头约莫三百公斤的猪换成一只小狗,画面会更加和谐。
市川椿发现了他俩是在无所事事地到处乱逛,便这样建议道:“如果实在不知道去哪儿的话,要不带我去你住的地方看看?”
但两面宿傩堵死了这个选项:“我没有固定的住处。”
这是实话,诅咒之王活得非常自由,行动全凭心意,只要他高兴去哪儿都可以。
市川椿了然地点了点头:“懂了。”
两面宿傩已经把这个词视为了某种信号,他正在思考他要不要先堵上耳朵,但还没等他做出决定,对方自信满满地给出了结论:“你是流浪汉。”
“……”
果然,他不该犹豫的。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但他们一直没有遇到别的村落,早上离开得太急了,还没问路就冲出了村子,导致一路上走走停停,始终都在山里打转。
“晚上我们住哪儿?”市川椿觉得这个问题非常重要。
“不是有帐篷吗?”两面宿傩根本不觉得住宿是个问题,对于他来说,只有市川椿本人才是最大的问题,“你有钱住宿吗?除非你用一些别的手段。”
“……对哦,我是穷光蛋。”市川椿悲伤地叹息一声。
然而,一提到钱这个关键词,她猛地想起被她遗忘得彻彻底底的一件事——
天啊,拍卖会!
第22章 第二十二天
自从樱发少女悲痛地发表了“我是穷光蛋”的感言,两面宿傩不可思议地发现她竟然陷入了省电量模式,全程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他都怀疑她是不是被人控制了,诡异地看了她好几眼,她却依旧大脑放空地牵着猪跟在他后面——是的,都这个时候了,她还不忘牵猪。
市川椿正在操心远在千年后的世界。
掐指一算,这几天拍卖会差不多开始了,不知道鹤丸能不能帮她好好处理后续的事情,这可是决定了他们后续能住哪里的重大事件。
而且她在酒店订的几间房也快到时间了,万一他们没有足够的钱付后续的房费,虽然不至于流露街头,但她怕她回去后的第一件事是去监狱保释他们。
关键是,到底她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她无比想念现代社会的空调、网络、交通和美食,但任意门七天才能使用一次,万一她一直回不去,她岂不是只能一条一条用令咒把他们召唤到自己的身边,陪自己做穿梭在时空中的流浪汉?
——救命,流浪汉竟是她自己。
“唉……”市川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出了沉寂已久的第一句话,“宿傩哥,我们晚饭吃什么?”
现状再艰难,也没有今晚吃什么重要。
两面宿傩嫌弃地指了指了那头猪,他一点也不想看到它:“就它吧。”
“你会杀猪吗?”市川椿见对方一脸“我连人都会杀”的表情,认真地和他科普生活小常识,“杀猪和杀人不一样,难道你杀了人以后会放血、充气、刮毛、解剖吗?而且我们没有调料,这样做出来的猪肉一点也不好吃。”
“……你要求还挺多的。”
话虽如此,但两面宿傩被她的最后一句话说动了,烹饪一顿美味的猪肉佳肴确实很重要,他也不想吃索然无味的肉。
两人难得达成了共识,决定加快速度,寻找附近的村落。
好在这回他们运气还算不错,没走多久就溜达到了附近的集市,望着人来人往的市场,市川椿立刻有了注意,她二话不说牵着猪占了个位置。
于是,在两面宿傩的默许下,他负责站在一边充当门神,释放冷气、防止砍价,而市川椿负责威逼利诱地推销,在两人的一波配合下,成功把猪卖给了一个路过的可怜富商,换到了一笔可观的钱。
两面宿傩很不想承认自己在其中出了力,但能早如让那头被市川椿认定是他坐骑的猪赶紧滚蛋,眼不见心静,那么小小的牺牲是值得的。
回归二人小队后,他甚至觉得市川椿都顺眼了不少。
“我怀疑全世界只有我穿越以后在卖猪。”市川椿痛心吐槽,她清点完钱袋里的钱,把其中的一半分给两面宿傩,“给,这是我们共同努力的劳动成果。”
“先放在你那里。”两面宿傩没地方放也懒得拿,干脆存放在她那儿。
搞定了经济来源,接下来就轻松多了,市川椿抓了一个路人询问附近可以借住的宿屋。
“沿着这条路往前走,看到一家裁缝店,左拐就就有一家。”路人指了一个方向,他放下手,突然想到了什么,“但我不知道还有没有空房间,据说这几天会有几位咒术师大人来这边,还有很多人慕名而来,想要碰运气求助他们。”
“咒术师来这里干什么?附近发生了什么的奇怪的事了吗?”市川椿好奇地问。
“似乎是贵族那边遇到了怪事,但具体我也不清楚。”
市川椿向路人道了谢,便和两面宿傩一起朝宿屋的方向走去。
“能让那么多咒术师一起出动,应该是一件大事吧?”市川椿揣测道,“搞得我都不敢住在这边了,我已经对咒灵团建有心理阴影了。”
“也有可能是贵族的地位比较高。”两面宿傩提出了另一种假设,“家里进了老鼠就鬼哭狼嚎着说闹鬼、非要请咒术师的娇弱贵族,可不在少数。”
市川椿惊呆了:“内卷那么严重吗?做咒术师还需要会抓老鼠?”
“不是这个意思……”两面宿傩顿了顿,和市川椿就同一个话题展开超过三句以上的对话是大忌,他选择及时止损,立刻终止这个话题。
他摆了摆手,“算了,你就当是这个意思吧。”
“但是……”市川椿还想说什么。
两面宿傩无情地打断了她,拖着她往宿屋的方向走:“别磨磨蹭蹭,到了。”
……
走进路人说的这家宿屋,市川椿询问了一番店员,他们的运气还算不错,还剩下最后两间单人间,她小声感慨终于实现了单人间自由,不用在房间里搭帐篷了。
她和两面宿傩在房间门口挥别(对方并没有想要搭理她的意思),径直冲向了柔软的榻榻米,几个小时的长途跋涉让她精疲力尽。
市川椿心想,如果她的道具图鉴里有轮椅就好了,这样就能让宿傩推着她走了。
她的脑子里尽是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就算两面宿傩愿意推她,也一定是毫不犹豫地把她推下悬崖。
市川椿拿出一张卡,把对讲机变了出来。
她在领域里曾经尝试使用过一次,因为被告知“您呼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内”就放弃了,后来她只关注过手机的信号状态,没有再使用过它。
她决定再试一试,虽然这个对讲机只能单向联络,但好歹可以让她报个平安。
“咳咳……”市川椿轻了下嗓子,然后不抱希望地按下了按钮。
然而,奇迹发生了,这次没有跳出“您呼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内”的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