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总是这样,会下意识地嫉妒比自己厉害一点点的人,但又会发自真心地仰慕比自己厉害很多的人。
吕竹靠着战功从一介布衣成为郡主,哪怕是个只有名誉没有封地的虚名,好歹品阶也在那里,肯定会遭到见识短浅之人的眼热。
因此,本来想着韬光养晦低调做人的自己就果断改变了主意:总之,别人说他可以,说郭大小姐就是不行!
“你呀……”吕竹很快也明白了杨过这番折腾是为了什么原因,失笑摇头,“跟这些人一般见识做什么,他们又没亲眼见过战场上的惨况,自是觉得还是盛世太平,哪里会管什么风雨飘摇。”
“反正我就是不喜欢他们。”杨过低声说道。
“我也不喜欢,咱们就凑合着应付他们一阵子,等下回去再吃。”吕竹也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回话道。
这种亲密无间地咬耳朵说悄悄话的方式在两人之间还是第一次发生,杨过微微侧了一下脸,垂下眼眸来:“好,都依你。”
接下来的就是一些歌舞表演,以及时不时有趋炎附势的人来套他们两个年轻人的话。
吕竹随口敷衍几句把人打发走,又暗暗和杨过咬耳朵说悄悄话起来:“一个有钱的都没有,本来我还想着拉人入伙,大有大做小有小做的……”
看她一脸郁闷的样子,杨过有些哭笑不得:“你最近很缺钱吗?”
“当然啊,打仗可费钱了,加上今晚弄到的那些,勉强算是收支平衡而已。”吕竹拿起筷子比划了几下,又解释道:“以后的日子我们家和武林义士们还会留人义守襄阳呢,这又是一笔大开支,更别说蒙古人要是再次攻打襄阳,我又得出动火炮……”
“到时候他们不出钱出物,那咱们就别管他们这些只会吃喝的酒囊饭袋了,回桃花岛上逍遥自在地隐居起来,管他什么改朝换代!”杨过一向是更注重亲近之人的,立刻就把心里的想法表达了出来。
“哪能啊,上面的人虽然讨厌,但是下面的百姓过得苦的话,别说我爹,我也看不过眼。”吕竹叹了口气,“这神州大地满目疮痍飘摇风雨的,怎能安身世外自欺呢?”
回忆宋朝历史,武将含冤而死,文臣受辱而亡……这宋国尽管没出多少个有作为的好皇帝,却是出了一大批铁骨将军、忠义名臣。
这些人,并不是为了皇室而牺牲,而是为了天下万民而努力。
看到杨过神色微怔,吕竹摇头笑道:“我知道你不爱听这个,可我就是这个样子的人,改不了的。”
“我从来就没想过要你改什么,你就是你,为国为民的是你,侠之大义的也是你……”听杨过难得地开口夸赞自己,吕竹心里美滋滋,凑近了他仰头就准备继续听好话。
“刁蛮任性还是你,倔强执拗的始终都是你……”杨过正低头说着,吕竹脸色已变。
“可是,我就是喜欢你这个样子……”杨过鼓足了勇气,含蓄地说出了这一句几乎能表达出自己心意的话时,也缓缓抬起了头。
别人都夸他缓慢抬头时模样神态最为俊俏,他说这些话是要表明心迹的,自然想要利用自身优势条件多加一点成功率。
人呢?!
我刚刚放在这里那么大的一只未婚妻呢?!
面对杨过愕然变色满头雾水的神情,旁边守着的宫人无语地转过了脸:明明说到一半就已经可以成功地取得姑娘的好感,为什么这个说话不经脑子的家伙非要多跨一脚踏入死亡的大门?
莫非真是俊俏郎君被追捧惯了,到了要他们主动的时候就只会作死?
因为杨过这个自以为是的先抑后扬骚操作,直到两人回到暂住的驿馆客舍房间里时,他都没得吕竹一个好脸色。
好在杨过也是个能屈能伸的,第二天就硬拉着人上街淘换了一堆小玩意,买了一堆糕点吃食,临了又采了一大把野花,然后坐到树荫下吕竹旁边,动作灵活地给吕竹编花环。
襄阳城的战役在两人前往临安府时已暂告一段落,吕竹便少有地起了游玩的闲适之意,好整以暇地等待着青梅竹马损友的讨好。
“怎么样?好不好看?”杨过编好花环,得意地冲吕竹挥了挥以作展示。
“还行,想不到你居然还会这手艺。”吕竹伸手接过。
“以前在桃花岛的时候暗地里也没少编,每次一拿过去给你,我们两个人总能因为某些小事吵起来罢了。”杨过道。
“这可怨不着我吧,要是我当初听了你们的话在学武这条道路上一头撞到黑,哪里还会有襄阳城落雪之战的炮火连天?”吕竹轻哼了一声。
“是是是,是我错了,小人给郭大小姐赔个不是……”杨过装腔作势地说了一通,还真的半坐起身做出了一个赔礼道歉的样子。
“你别逗我笑了,我原谅你了好不好,瞧你这个傻样。”吕竹被他这一番做派逗笑,赶紧把花环举起来戴在头上,“嗯,赔礼我收下了。”
雪消冰融,恰逢初春,万物焕发生机繁花似锦之时,却是人比花更娇艳。
杨过忽然就想到了在桃花岛上跟着黄蓉读书学文的时光。
学字认字这种枯燥的生涯,因着黄蓉独特的教学方式,教他每一个字分解拆开、组合合并等造就出来变化万千的字,使得枯燥的学习也变得有趣起来。
例如“芙”这个字,上下分拆之后,便是戴着花环的夫人。
宛如眼前人一样,美丽之极。
“你在想什么?”看他神情恍惚,吕竹好奇地问了一句。
杨过轻笑一声:“没什么。”
就在两人闲聊忆昔的时候,一名丐帮弟子急匆匆地找了过来:“大小姐,大事不好了!”
听闻丐帮弟子回报说本应跟随丐帮车队前去江南探望孙婆婆的小龙女在行至洛阳附近时遇到了意外,吕竹急忙站起:“快!边走边与我细说!”
“出什么事了?”杨过问道。
“龙姐姐跟随的车队遇到了劫匪,她失踪了!”吕竹简单解释完,又急道:“我现在就回客舍收拾东西,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赶往那边救人。”
“我和你一块去!”杨过也赶紧跟着吕竹往客舍走去。
留好有急事无法久留临安的书信,又留下几名丐帮弟子在驿馆客舍接收封赏之后,吕竹便骑上小红马,和杨过一起跟随着报信引路的丐帮弟子,一路急赶来到了车队遇袭的地方。
“娘?你怎么也来了?你不是和爹在襄阳守着的吗?”远远看到山路边以黄蓉为首的一队人,吕竹扬声喊道。
“前些日子你朱子柳师伯到了襄阳,有你爹和你叔叔伯伯他们守着,襄阳城的情况暂时很稳定。”黄蓉招呼了一声,又给吕竹解释道:“龙姑娘在襄阳出力甚多,又是跟着咱们丐帮的车队走的,如今她出了事,我们难辞其咎,必须得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吕竹问。
“这山路一直往里走,便是到了此中的一个名为‘绝情谷’的山谷之内,来时我命人加以打听,也只打听到一些大概。”黄蓉摇摇头,“这绝情谷据说将要办喜事,乃是谷主迎娶新夫人——我怀疑这所谓的新夫人,就是失踪的龙姑娘。”
吕竹一行人顺着山径往里走,越过一大片竹林后,便看到了几个身穿绿衫的人。
“几位入谷所为何事?”绿衫人高声问道。
“我们路过此地,听闻绝情谷即将举办喜事,特意前来凑凑热闹沾点喜气。”黄蓉先一步行出。
看吕竹一行人都是相貌正派的模样,绿衫人点点头:“谷中许久没有办过喜事了,难得办一次喜事,来者便是客,请随我来。”
跟着绿衫人穿越了竹林又走过种满大片水仙花的水塘之后,青石板路的尽头处,遥遥可见一座极大的石屋。
“这竹子、水仙皆是南方之物,想不到在这北地的山谷中也能看到如此之多,这绝情谷底下怕是有温泉,以致地气奇暖。”等待绿衫人进去石屋通报时,黄蓉暗中与吕竹说了一句。
“谷主有请诸位贵客相见!”绿衫人走了出来。
吕竹一行人跟随着绿衫人进入石屋,很快就看到了坐在桌边、一副客人做派的金轮法王师徒,以及坐在主位上的绝情谷主公孙止。
那公孙止的面容虽称得上一声俊俏,但却是面色蜡黄目光浑浊,又是看着足有四十多岁的年纪了,被杨过这唇红齿白的年轻小鲜肉一衬,就越发显得容颜枯槁。
“想不到今日不仅有贵客远来,其中居然还有两位如此出色的大美人,实在有幸!”公孙止看了一眼吕竹,又望了一眼黄蓉,嘿嘿笑道:“两位美人自称是母女?依我所看,两位不像母女,倒像是姊妹,美丽之极!”
这目光和话语都油腻得过分,吕竹这边的人顿时就变了脸色。
旁边的杨过和武家兄弟更是攻击的架势都已经摆好。
只是,没等吕竹这边作出反应,一个身法与外表年龄极其不对等的老头已是牵着一名白衣女子走入,张嘴就嚷道:“你这黄脸老头儿还要不要脸了?一时说我偷了你谷中宝贝,一时又强迫人家这么年轻美貌的闺女嫁给你,呸!年纪一大把了还为老不尊,你好意思当她相公?你当她外公还差不多!”
“老顽童周伯通?!”黄蓉显然是认得来人,张口道破其身份。
“芙儿!”白衣女子正是小龙女,她眼见吕竹站在厅中,立刻叫了一声,快步走了过去。
“哦,原来你家人找来了,那就好,老头儿我先走一步!”老顽童眼见小龙女走到了吕竹那边,放心地点了一下头,纵身向厅外跃出。
守在门外的绿衫人顿时分列站好,绿色金丝渔网四面大张,就要将其网住。
“你们又来这一招?!”老顽童竟是直面朝着渔网冲了过去。
一抓住渔网四个边角的绿衫人大喜,用力将渔网往前送,想要把老顽童兜起来裹入网中。
“同样的法子以为老头儿我还会中招吗?可笑!”老顽童扑到渔网之上,袖中突然击出一柄青光闪闪的细剑。
那细剑极其锋利,顷刻之间就已经将这金丝制成的渔网割出一个大口子。
老顽童趁机从口子中跌出,一个打滚重新跃起,手中青色细剑往后一丢的同时人也往前一跃:“谢了,小姑娘。”
只余下这么一句话,老顽童便失去了踪影。
眼看青色细剑朝自己这边而来,杨过身形一闪,快速上前接下这一柄剑来,仔细一看,脱口而出:“这柄剑?”
当日在襄阳城中,他、武家兄弟以及小龙女合作杀敌之时,小龙女便拿着两柄这样的青色细剑。
“就是我给龙姐姐重铸成的青菱双剑中的其中一柄,给我吧。”吕竹招呼一声,便从杨过手里接回剑来。
“龙妹,这些人是……”公孙止原本的笑容已经僵硬。
小龙女忿忿地看他一眼,简单地将她赶路途中修炼内功出错受了内伤,半途又遇劫匪被护着逃离时脱力昏迷的事说给了吕竹这边的人听。
“这人自称是救了我,其实就是禁锢我于房室之中,非要我报答他的救命之恩,让我嫁给他!”一向清冷沉静的小龙女极其难得地露出了嫌恶的神色。“要不是我昨夜碰到误入谷中的老顽童,用剑将他从渔网中救出,他老人家又侠义心肠地救了我出来,我还不知道要被这人困到什么时候。”
“龙妹,我对你是真心的……”公孙止急忙解释道。
“呸,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跟随而来的武家兄弟不约而同地呸了一声。
“这么说,你们是执意要把我的新婚妻子带走了?”公孙止神色一寒。
“打住,你可别污辱我姐姐的名誉,就你这模样这年纪,还敢肖想我姐姐?!难怪老顽童说你不要脸。”吕竹嫌弃地打断他的话。
“好!你们既然如此忘恩负义,也别怪我无情!”公孙止气愤地转脸看向金轮法王师徒,“法王,你是远来参加婚礼的贵客,只要你帮我把妻子夺回,我便把这渔网阵的结阵方法教予你们!”
“好,咱们约定了!”金轮法王上次大胜关装逼不成反遭嘲笑本就已经与吕竹等人结下旧仇,后又因襄阳城雪落之战宋国炮轰蒙古铁骑一事添上新恨,公孙止这一番话,正中他下怀。
在两方休战的时机里,蒙古人四出寻找破解火炮之法,金轮法王师徒一路走来,便是看上了绝情谷的渔网阵。
一声应允,金轮法王就取出了一个银轮、一个铜轮,呼啸着向吕竹这边击来。
“你们先走,我来顶住他!”心知黄蓉有孕在身不变应战,得了吕竹紫薇软剑的杨过大踏步上前挥剑将两个轮子击落,嘲讽的话语也是张口就来:“哟,镀金轮法王,你那个镀金的轮子怎么不取出来了?”
金轮法王闻言大怒,再加上杨过借用了吕竹的紫薇软剑攻势正凛冽,这时也再顾不上攻击吕竹这边,转头就和杨过战在了一处。
小龙女的内伤还没好,勉力抵抗了金轮法王二徒弟达尔巴几招;不便动武的黄蓉则是指点着武家兄弟步法,好歹抗住了金轮法王三徒弟霍都的暗器。
得了这一阵空子,众人转身就往厅外跑。
那些绿衫人吃了小龙女青菱剑的亏,渔网再也不敢靠近众人身侧,只是隔着一段距离挥动着封锁住出口,不让众人逃离石屋大厅,心里估计都是打算着来一个瓮中捉鳖。
他们这渔网乃是金丝和钢丝绞成,网上又缀满了小型的尖锐刀刺,而渔网交错之处还缀有吸铁石,可以吸去敌人的金属暗器,只要不靠近人身,挥舞起这渔网结起阵来就无人可伤,亦让人无处可逃……
这么想着的绿衫人们,突然听得了数声接连不断的响声。
“暗器对我们是没有用的!”有渔网上的吸铁石在,那些金属材质的小暗器根本无法暗中伤到他们,而要是像正常刀剑那么大件的虽然不会被吸铁石影响,但肉眼都看得见了,直接就能躲。
绿衫人还没说完,就感觉到胸口突然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