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VIP]
到了月底, 也就是新年前夕，纪斯衍收集到了所有的资料，让贺知律开车，回了一趟纪家。
此时纪长青还浑然不觉, 以为自己的计划成功, 再一次将纪斯衍拿捏住, 成为掌控全局的人。
沈慧如见纪斯衍过来, 还看了眼身后, 确定再无他人, 才垂眼，有些失落。
纪斯衍过来向沈慧如颔首, 说道：“娆娆最近工作忙，让我向您问好。”
沈慧如摇了摇头, 笑说：“她平日里都没这个心，现在怎么会问我好？”
“娆娆还是很惦记您的。”纪斯衍解释说，“她的脾气您是最了解的，过段时间就好了。”
喻娆工作忙是事实，最近因为沈遇行程冲突，她每天情绪都不大稳定。至于见不见沈慧如, 想不想见，她没那个心思去想。
说到底沈慧如是她的母亲，又怎么会真的去记恨她。
“他人呢？”纪斯衍问。
沈慧如说：“在书房呢，你给我的那些东西，我已经放在他桌上了, 估计这会儿正在看。”
“谢谢沈姨了。”
“哪里的话, 我也想明白了, 你和你爸不一样。”沈慧如叹气, “只要你能对娆娆好，我也放心了。”
前两天纪斯衍来找沈慧如，同她说了自己的计划，她原本还有所顾虑，可回头想想，帮了纪斯衍，也是帮了喻娆。
沈慧如活的比喻娆活的清醒，她从不沉醉于爱情的美好。她这一生都是为了喻娆做打算，就像喻娆说的那样，纪斯衍便是她为喻娆找的那棵大树。
纪斯衍拿着文件袋，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转动门把手，连敲门的礼节也省了。
纪长青正恼怒着，来人又未敲门，他顿时怒了几分，蹙眉呵斥道：“没规矩的东西！”
看到时纪斯衍，更是火冒三丈，就差没把胡子气的飞起来。他看着纪斯衍，将手里的文件朝着他丢了出去，怒吼：“瞧瞧你做的好事！你可真是本事越来越大了！”
纪斯衍笑着，讽刺道：“跟您比起来，我这可是小巫见大巫。”
年轻时的纪长青，可比现在阴狠毒辣，为了自己可以不择手段。
“这事您教我的，做事，不就得杀伐果断。”纪斯衍捡起地上的一张张纸，重新放到纪长青面前，轻轻扣了扣桌面，“不留后患吗？”
纪长青脸色通红，咬牙切齿：“你是怎么拿到这些的？”
“你敢做，还怕我查？那些人不过是拿钱办事，我多出你几倍，还怕查不到？”纪斯衍随便坐在沙发扶手上，双手插在口袋里，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我若是把这些交给董事会，你这纪董的位子怕是坐到头了。”
“你竟敢威胁你老子？”
纪斯衍冷笑说：“你若是不用喻娆来威胁我，我还可以给你个体面，可你偏要走极端，那可就怪不得我了。”
“你不要我追究我妈的事，是怕知道什么？我知道，这件事过去太久了，又无证可查，让你逍遥了这么久。不过我不是来威胁你什么，是来通知你，董事会正在召开会议，你全票退局。”
纪长青的脸色煞白，他原以为自己已经胜券在握，却味料到纪斯衍竟如此不留情面。他扶着桌子站起来，顷刻，便又倒在了椅子上，颤抖着手，欲言又止。
纪斯衍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纪长青，敛了笑意，瞬间冷了几分：“你放心，我不会看着你晚年没人照料，我会用你对待我妈的方式，让你住在曾经囚禁我妈的地方好好颐养天年。”
“你……”
纪长青抬手，指着纪斯衍，一时竟说不出一句话来。他从前觉得这儿子像文音，不像他，他生性漠然，若不是做过亲子鉴定，他是断然不会相信这是他的儿子。
到了如今，看着纪斯衍这样对他，这才猛然发觉，这样的心狠，如同疯子一般狠心的做法，不正是当年的他。
他无声笑了，终究是输在了自己儿子的手里，他为之耗尽心血的纪氏，最终还是落入了旁人的手中。
纪斯衍喊来佣人，要他们给医院打来电话，把纪长青送去了重症监护室，让人二十四小时看着，等他病情稳定便送去平城那栋最偏远的别墅。
禁止任何人探望。
董事会的人也是一群见风使舵的商人做派，眼见纪长青倒台，便顺势倒戈，推举纪斯衍成了纪氏的董事长。
离开了纪家，纪斯衍坐在后排点了根烟，他降下车窗，外面的树影婆娑，吹起了阵阵冷风。
喻娆的电话合时宜地打了过来，她的声音略带了些疲倦：“在干嘛？有没有想我？”
她最近跟着沈遇去了趟云城，算是个三线城市，是沈遇的老家。那边有个春晚录制，想邀请沈遇去演出。
一开始沈遇还不怎么乐意，觉得以自己的咖位不应该在三线城市演出，况且他刚出院腿脚不是很方便，结果被喻娆教育了一番才不情不愿的去了。
一场演出彩排到正式演出花了不少时间，之后又有采访和宣传小视频的录制，完了又得回平城录制广告，喻娆跟着也是没什么精神。
纪斯衍听她说着这些，靠在椅背上思绪飘去了很远，好在他都听进去了，便说：“什么时候回来？特别想你。”
他不常说这些肉麻的话，喻娆听了心里像是灌了蜜，抿了抿唇说：“我也想你，不出意外明天晚上就能休息了。”
临近新年，沈遇不算什么当红流量，忙完了这一阵有的是时间休息，喻娆也不指望他能大红，毕竟以他的性格，红了也是糊的命。
同纪斯衍说了几句，喻娆感觉到他似乎很累，便说自己有工作便挂了电话。她把手机放进口袋里，点了自己最喜欢吃的那家外卖和奶茶送去了泊林公馆。
原因是，纪斯衍不喜欢吃外卖，但他总说，家里不停地有外卖员上门，会给他一种喻娆在身边的错觉。
他很想她。
虽然不知道纪斯衍在那边发生了什么，她希望用这种方式告诉他——我一直在。
沈遇这边的事忙完已是零点之后，喻娆和他一起回了酒店，和他说完注意事项，回了房间。
喻娆回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跑了个热水澡，云城的温度比平城低，还是不是下雨下雪，她还是比较适应平城的气候。
她忙完一系列护肤程序已经过了两个小时，她躺在床上闭目，还是决定给纪斯衍打了个视频电话。
视频接通后，纪斯衍正在书房，把手机放在一边立着，也不知道在电脑跟前忙些什么。
喻娆翻了个身，侧躺着，问他：“还没忙完？”
纪斯衍看了她一眼：“没呢，怎么了？”
“没事啊。”喻娆看着视频里的纪斯衍，他左手边的桌上还放着她给他点的奶茶，“那个好喝吗？”
“什么？”纪斯衍打着字，半天才反应过来，“嗯，挺好喝的，不是特别甜。”
“我不是很喜欢太甜的。”
纪斯衍问：“今天累吗？”
“太累了，站了一天，这地方的待遇确实差。要不是为了沈遇的人设，我才懒得过来呢，简直是受罪，我踩着高跟鞋站了一天。”
“那我们喻经纪人辛苦了？”
喻娆知道他在打趣他，反驳道：“哪有纪总您辛苦。”
“不是纪总了。”
她吓了一跳：“什么？”
“是纪董了。”纪斯衍合上电脑，手撑着下颚，“未来的董事长夫人。”
“不是，我就离开了几天，怎么就……”喻娆还有些接受不了，“你把纪叔叔怎么了？”
说完，喻娆还斟酌了下，觉得自己这话也没错，便没解释。毕竟以纪斯衍的手段，谁吃亏他也不能吃亏，那自然是纪长青那边出了事。
“去养病了。”
喻娆一愣，没多说什么，担心他想起不开心的事，便随便扯了个话题。她聊天时说了好多云城的风景和美食，还有彩排时看到的云城特有的表演。
一直到了很晚，喻娆说着说着，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纪斯衍看着屏幕上喻娆的脸，抬手摸了摸她的眼睛，低眸笑了笑。
-
这年除夕夜，喻娆和纪斯衍一块回纪家过年，沈慧如早早做了喻娆爱吃的食物在家等她回来。
距离上次吵架，她们已经很久没有像之前那样好好说过话了，她知道，那次她动手打了喻娆，是她冲动了。
好在，喻娆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除夕夜向来是要灯火通明，整个纪家里里外外亮堂地像个宫殿。家里的佣人都放了假，各自回了自己的家或是房间过年，看春晚。
吃过年夜饭后，沈慧如也年纪大了，熬不住，便回房休息。
喻娆吃的有点撑，和纪斯衍一块出去散散步，顺便看看远处燃放的烟花。幽静的小路上亮着灯，一排排通向很远的地方。
她看着路的尽头，想起来被纪斯衍丢下的那一夜，似乎这条夜路，她很久没走过了。
纪斯衍突然问：“那天你害怕吗？”
原来他也想到了。
喻娆自然是不怕的，不过为了让纪斯衍愧疚，她故意骗他：“怕呀，第一次这么晚了还在外面，又穿的那么少，谁会不怕呢。”
“是么？”纪斯衍显然不信，“那是哥哥错了。”
怕喻娆冷，他把她的手放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
这样的动作，挨得极近。喻娆靠在他的肩膀上，慢慢的说：“那时候太小了，不懂什么是喜欢，就觉得想看见你，和你说话，什么方式都好。”
“所以你就想法设法惹我生气？”
“有吗？”
这时候翻旧账可没意思，两人继续往前走着，这时天空飘起了雪花，轻轻落在了喻娆的脸颊上。
“纪斯衍，”喻娆忽地停下来，同他对视，“等到我今年毕业，你能娶我吗？”
纪斯衍一顿，转而笑了：“傻吗？这种事是要男人来开口的，哪有你自己问的。”
“这不重要。”喻娆把自己手腕上的头绳拿下来，在纪斯衍的无名指上缠绕，“衍哥哥，和我结婚吧，你愿意吗？”
路灯下的两人，影子交叠在一起，身影被拉的颀长。
在这段感情里，所有人都要求他对喻娆万般疼爱，可不需要人言，他也应该如此。
只有喻娆一个人不求回报地爱了他那么多年，从不要求什么，像个普度众生的神，给足了他爱一个人的能力。
给他浑浑噩噩的人生，添了诸多色彩。
纪斯衍看着喻娆的眼睛，时间像是很久，漫长而遥远，他终得开口：“我愿意。”
……
走的累了，纪斯衍背着喻娆回家，就像是从前那样背她，不曾改变。
喻娆回去先洗了洗，她已经很久没有在自己房间睡过了，哪怕是难得回来一次，也是到了晚上便走了。
纪斯衍方才说，要她多在意沈慧如的感受，似乎这么多年，她一直都是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沈慧如给她带来的一切，从未真正体会过她作为一个母亲的苦楚。
看着镜中的自己，眉眼和沈慧如越发的像了，从前她不理解，到了现在她才终于长大了。
洗完澡后，喻娆从衣柜上面拿下来一个箱子，上面早已蒙了尘。她拿湿巾擦了擦，用钥匙发来了箱子。
一打开，有一股陈旧潮湿的味道，里面的信封已经泛黄，变得薄而脆。
她打开其中的一封，所有署名喻初华的信封里，藏着一封只写给纪斯衍的信，可惜那天雨太大，字迹早已看不大清。
喻娆拿着信，来到了纪斯衍的房间。
他总是喜欢一个人坐在那张木椅上想事情，指尖夹着那半截未灭的烟，眉目的神情一如既往地淡然。
只不过这一次，纪斯衍先一步走向了她。他将摇头丢进烟灰缸里，眼神有几分舒缓，轻声问：“怎么没睡？”
喻娆看着他回答：“想你睡不着。”
她把手里的信递给纪斯衍，她的声音柔柔软软的，像春日里的风：“你去波士顿那天，我本来想给你送这封信，我写了很久很久的一封信。可是那天我跑出去下了大雨，我没带伞，浑身上下都湿透了，里面的字也看不清了。”
纪斯衍接过来，看着已经皱巴巴的信纸，上面因为雨水而被模糊的字迹，是关于喻娆那些年，不敢说与人听的心事。
只有最后一句还隐隐约约可以辨别出来。那时候她刚到平城，学着写简体字，字迹歪歪扭扭的，写了一行不大清楚的字。
——哥哥等我长大了，我想嫁给你。
“我嫉妒你身边的所有人，嫉妒宋哥哥，严礼哥，还有一诺姐，宋喜。因为他们轻而易举地就可以见到你，而我不行，我太小了。”
“我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想告诉你，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还是会有人偷偷爱了你很多年。”喻娆一字一句地说，“人生本就有得有失，就像这封没送出去的信，值得庆幸的是，哪怕有了遗憾，你也依旧是会永远陪在我身边的那个人。”
“纪斯衍，谢谢你，给我的回信。”
纪斯衍的眼角有些湿润，他缓缓吐了口气，让自己放轻松，前些日子，他已经哭过一次了。
他从未奢求过什么，只有这一次他希望可以长长久久陪在喻娆的身边，陪她看四季更替，以及风吹年年。
纪斯衍会永远记得那一年，突如其来闯入她房间的小鬼，她带着所有的惊喜和天上的月光，闯入了他的世界。
你问我爱有没有期限，山脚的野草一年又一年，我想要的，从不止这一个冬天。*
而我爱你，也不止这一个冬天。
向窗外看去，
外头的风雪，终是停了。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的句子来自朋友分享，她也忘记是哪里的了QAQ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