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一枝郑重地向眼前之人道谢,握紧了手里的怀表。
在调整最后的秒针之前,她看向青年,犹豫了一下,最终缓缓伸手轻柔地摸了摸对方蓬松而软的发,
“有侦探社的大家,你也很幸运。”
遂溺于刺眼的白光与扭曲的拉扯感之中。
第83章
“飞机已安全抵达多伦多, 请乘客们从客舱中部安全有序地下机。”
缓过那阵令人恶心的眩晕感后,耳边就传来了温柔的女声播报。
“这是?”
原本仰躺在座位上的一枝猛然弹起上半身,往飞机的窗外一看——
“多伦多的夜景!”
在穿越之前, 她就正坐在这架前往加拿大的飞机上, 准备开启她的留学生涯。
飞机甫一降落, 她就拎着大箱子飞快地冲了出去, 抢在第一个过了海关。
没有,没有,这里也没有!
太宰他,果然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女孩拖着沉重的箱子, 坐在了大厅的角落里。
手机屏幕上正显示着时间,正好是她穿越前的那一天。
时间、事件都无缝衔接,只有她多了一段独一无二的记忆。
太宰现在真的在这个世界上吗?
自己真的有真真切切地遇见过他吗?
真的当过黑手党吗?
真的和忍者一起欢笑过吗?
真的真的不是自己的一场梦吗?
步履匆匆神色焦急的出差人士, 满脸褶子的父母期待雀跃地在出站口等待游子归来,留学生对未来生活满怀憧憬的微笑, 以及警卫严肃却又略带疲惫的面孔。
是原来的、熟悉的世界。
属于普通人,无聊空乏却又丰富多彩的世界。
心脏像是被生生削去一块, 空得让人打哆嗦。
左脸颊旁调皮的头发被背后的椅子缝隙勾住,细细麻麻的疼痛唤醒了一枝麻木的脑袋。
“呲——”
扯下了被勾住的发丝,右手划过后脑勺正要收回, 却碰到了一个冰冰凉凉的物体。
手竟然有些颤抖, 但她还是故作平静地把它拿了下来。
灿金色,花枝型, 边缘已经有点微微发白,似乎是金色的封皮被磨损了一部分。
发夹。
“是真的啊,一枝,是真的呢!”
少女垂下头喃喃自语, 纯黑色的发丝滑落在大腿上。她小小声声地笑了起来,如释重负。
但是,晶莹的液体却顺着无数黑色发丝缓缓滴落。
双手紧紧握着这支发夹,一枝将脸藏在阴影中,发疯似的又哭又笑。
没有关系的,这是个隐秘的小角落,没有人看见,也没有人会关心一个陌生的异国女孩。
“嘟嘟——”
吞下了哽咽的声音,她掏出了正在颤动的手机,看了眼屏幕上显示着“妈妈”的字眼,深深吸了一口气轻快道:
“喂?妈咪吗!”
听筒那头传来了久违的熟悉女声,虽算不得温柔,却能让一个疲惫又委屈的孩子卸下一身的防备,
“臭娃儿!你到了也不给妈妈打电话,造反咩?”
一枝噗嗤一声笑出来,竟是一不小心喷出了刚刚积蓄的鼻涕。她赶紧抽出纸巾,手忙脚乱地胡擦一通。
“刚刚在上厕所嘛!”
听到她的动静,电话那头的女人却是一顿,半晌正了语气,
“怎么回事?怎么还哭了?遇到什么事了?还是想妈妈了?”
一枝赶紧解释:“没有没有,可能飞机空调吹多了,有点点感冒。”
“你这只小猪猪可别逞强!要是真不适应外国,就打包回家!你在国内又不是没书读,而且比起读书,你开不开心最重要。”
母亲的话萦绕在耳边,好不容易停住的眼泪又很不听话地擅自涌出眼眶,模糊了她的视线,世界只剩下不分明的黄红色亮光。
“嗯。”半晌,一枝只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个单字。
“所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妈妈也是你的朋友嘛,跟妈妈商量商量。”
“我做了一个好真实好真实的梦,”她捏着发梢,努力压下语气中的哽咽,
“我做了不少坏事,但也打了不少坏人。”
“认识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新朋友。”
“见识了不同的风景。”
“经历许许多多的大事小事,好事坏事。”
“还遇见了一个,”
“人嫌狗憎、老是惹我生气、身材瘦瘦想法多多、满肚子坏水、除了脸没什么优点的男孩子。”
就在这时,模糊的视线中似乎出现了一抹白,在黄红的世界中格外显眼。一枝努力眨眼,想把眼眶里的泪水逼出去好看清,结果却被越来越多的液体阻碍了。
那抹白色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停止了移动,定在了触手可及的位置。
心脏似乎跳得快了些。
“我在一枝心目中就是这样的形象吗?真是令人伤心呢~”
瞳孔猛然放大。
“诶?太宰小同学跟你一起啊?”耳边的手机听筒尽职尽责地传来了母亲的声音,像是一滩热水猛地灌进耳蜗里,再顺着神经抵达大脑。
“太,太宰?”
舌头打起了架,脑浆被搅成了一堆乱糊。
下一秒,一只微热的手轻轻覆上脸颊,严丝缝合没有任何缝隙。似乎是屈起的食指,正在缓慢而轻柔地擦拭她眼角的泪水。
视线豁然开朗。
纯白的衬衫、高挑的身形、微卷的黑棕发丝、精致的鼻梁以及那双鸢色的眼眸。
不是空无一物,也不是暗沉充满雾,而是清澈无比,正清楚地倒映出她自己的样子。
她自己双眼含泪的无措样子。
来人凑近女孩的面庞,为她捻起那根固执粘在脸颊上的鬓发,轻声道:
“我在哦,一枝。”
所有的一切在此破防,一枝猛然张开双臂将他的头紧紧搂住,用尽全身力量。
男孩温柔地俯身回抱,感受到少女的颤抖,他大手缓缓来回抚摸对方的背脊,耐心安抚着。
“我也在哦。”
她闷闷回答,前所未有的安心感弥漫四肢百骸。
“喂!臭小子你对我乖女儿干什么!”
此时被遗忘的手机里传来了老父亲的怒吼声,一枝眉毛一跳,光速点了挂断。
啊这,危!
反手狠狠挥开已经在自己月凶上开始左右来回蹭的毛绒绒脑袋,一枝狠狠吸吸鼻涕,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好好好。”揉着自己被打疼的右脸,太宰岔开腿坐在她的行李箱上,与她面对面,无奈地耸耸肩。
一枝正色: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怎么来的?”
“怎么跟我爸妈认识的?”
太宰双手打在行李箱的拉杆上,从下往上盯着少女,眼神要有多诚恳有多诚恳,仔细一看还冒着诡异的亮光。
“是在超市“偶遇”伯父伯母的啦。”
“然后作为一个来中国旅游的有志有为青年,因为语言不通的问题,在售货架周围可怜徘徊。”
“用手机打好求助的翻译,再态度良好地递给路过的热心伯父伯母看。”
“就顺利聊上啦!”
闻言,一枝食指屈指敲了一下对方的大脑门,
“靠翻译器也能聊,不愧是你。”
太宰委屈地捂着自己的脑袋,可怜兮兮地蹭了一下女孩还没抽走的手,
“然后自然而然地说到我认识你,再然后就自然而然地套出你去哪啦!”
“你倒是说说你怎么认识我的?”
“哎呀呀,昏暗的小巷里勇敢的少女拯救了被霸凌的可怜少年!”太宰扭了扭身子,在对方不忍直视的眼神下,捧起脸颊满脸憧憬,
“一枝真是好帅呢!”
一枝木:“不能说毫无关系,只能说完全相反呢。”
“再然后,我就买了机票过来啦!”
“等等!”突然想到了什么,少女前倾揪住了太宰头顶的一小撮头发,咬牙切齿,
“你跟我同一个航班?”
疫情期间,排飞量很少,这一周就仅此一个航班。看太宰这一身行头,还有个小行李箱,绝对不是早来的!
没想到这话一问,对方眼神就飘忽起来。
“太·宰·治!”一枝揪着头发的手微微使力,
“既然跟我一个航班,你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
“害得我在这像个傻子似的抑郁了这么久!”
“啊这个嘛,”男孩心虚地挠了挠脸颊,
“过海关的时候出了点小问题。”
闻言,一枝眯起眼睛,一个想法浮上心头,
“你该不会是因为英语不好,被盘问得久了些吧?”
没回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黑泥精你也有今天。”
不知不觉中,气氛又恢复到了平常的吵吵闹闹,心里那一丝仅剩的不安和恐慌也全然消失。
“说起来,我父母必不可能将我什么时候飞的详细消息告诉陌生人。”
“你不会是跟踪我吧?”
“太宰治的跟踪那能叫跟踪吗,明明是观赏老婆。”
“你可真不要脸。我就说我飞之前的那一个月怎么经常浑身上下不舒服,老是感觉有黏糊糊的视线。”
一枝抱起双臂,俯视着一点也不心虚反而还极其理直气壮大喊老婆的男孩,
“你这波从放完书之后就开始跟踪我,对我的信息了如指掌,那根本没必要接近我的父母呀?”
“我这叫提前搞好婆媳关系呀~”
“噗——”
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枝皱眉,
“我就奇怪我上飞机前那个病娇前男友怎么没来阻拦,不会也是你吧?”
太宰笑而不语。
“呜哇,宰宰真有你的!”
缘分比不上太宰的套路!
“有点晚啦,我们先去宾馆?”握住女孩有些冰凉的手,男孩提议,
“今后,就拜托高材生包养我这个小白脸咯~”
“哦,你想peach。”
“哎嘿~说起来,几个小时前上飞机的一枝现在也肯定遇到那边小巷里的太宰了吧?”
一枝满脸惋惜:
“是啊,真同情几个小时前的我,这就被你这只小黑泥精永远缠上了。”
“确实是永远呢!”
轮回的齿轮,永远在转动。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