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记忆模糊不清,态度暧昧不明。
就这样,鹤梅坐上了被审判的席位。
台上的人,与其说是在审判,倒不如在说陈述她的罪行。
这感觉真是奇妙,她连自己是谁是什么都没搞懂,却在这里听一群人讨论自己犯了什么罪行。
兜里是五条悟交给她的一小罐酒,五条悟将乱步的话转告给了鹤梅,并同时将这罐酒交给了她。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听从乱步的话,不是更对你们有利吗?”
“有利?你难道以为那群烂橘子能威胁到我?不会吧不会吧,这种会不就是给那些老东西面子走走形式罢了,当然你不给他们面子我会更开心的。”
这就是最强的从容吗,好羡慕啊。
打心里羡慕五条悟这种想法的鹤梅,看着台上挂着虚伪笑容衣冠楚楚的众人,看着在乎台上任何人的想法唯独不在乎她的审判员们,终于理解了五条悟那句话的深意。
那就干脆大闹一场好了。
“我说,看到你们这群老人家,我就忍不住想起这个国家的政府部门。”
“一样的充满老人臭,一样的思维僵化腐朽,预算爆出天价,请着外国的公司做着全世界最落后的app,然后用纸算把结果再输进程序里,最后忘输进去了骂程序不如人力。”
“有意思吗?你们这审判是给谁看的,在那里自鸣得意吗?傻子都知道这样空口无凭,在证据证明我是干枝梅的情况下,五条悟是不会允许你们杀掉我的,那你们现在这样又是为了什么呢?自我满足感?还是觉得说的严重点能多从五条悟里拿一点好处,可笑。”
台上一片哗然,不知羞耻,大放厥词的形容词翻来覆去的安在了鹤梅身上,他们瞧不起她,高高在上的作态又用所谓的礼仪掩盖着,一旦主动撕破那张礼仪的外衣,他们就像一群上串下跳的鹌鹑,不知所云的拿一些无意义的话来指责她,仿佛这样就是她的错一样了。
这其中尤其是一位所谓的干枝梅受害者为其中佼佼,她情绪激动,干嚎着哭诉自己痛失爱子的惨状,自认为占据着道德制高点的她毫不顾及的将毒液泼洒过来,周围几个妇人在为她的痛苦背书,摇旗呐喊。
鹤梅掏掏耳朵,冷笑,“既然你如此痛恨她,那我就给你个机会让你们好好聊聊好了。”
“什么?”
鹤梅张狂的笑了起来。
“我的意思是,咱们要玩就玩把大的,不好吗?”
鹤梅掏出那罐酒,一饮而尽,空酒罐在空桌子上叮咚作响,最后滚到了桌子下面,发出了清脆的撞击声。
然而已经没人在乎了,所有人都被她口中的消息惊到了。
“就是你想找妾身吗?禅院夫人。不过我记得咱们当年不是钱货两讫了吗?我给您钱,您把那位可能会威胁您身份的侧室的儿子交给我,这不是一举两得的事吗?”
‘鹤梅’妩媚的笑着,她的笑声就如她的眼神一样疯狂。
“难道您后现在悔了?真可惜,我记得我把那孩子的指骨做成的饰品送给您,您当时可是爱不释手呢。”
那位禅院夫人听了干枝梅的话,当场气的差点撅过去了,旁边那几位敲边鼓的夫人马上来了精神,声音比刚才的指责声还大,反问过去。
“血口喷人,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难道想空口白牙诬陷一位尊贵的禅院夫人吗?”
言下之意就是有什么证据说明白点具体点。
干枝梅也很配合,掩嘴小声轻笑起来。
“是爱之项链哦,那阵子不是特别流行让所爱之人再次爱上自己的项链吗?是我做的。”
干枝梅优雅的端坐起来,明明在场的妇人大多都是这种坐姿,但她做起这种动作来,却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我在里面下了诅咒,会让第一个见到这项链的人爱上佩戴者……虽然时效有限,但我想在场的各位,应该没人不知道我的术式是什么吧。”
“我在爱之项链里放了那孩子的骨粒。”
听了干枝梅的话,全场哗然,显然,这种当时风极一时的项链,不止禅院夫人一人所有。
“您不是心心念念你心爱的孩子吗?夫人,虽然不能活着把它还给你,但我想,死后你们曾亲密无间的肌肤相亲,也算是了却您的一桩心愿了吧。”
有互相指责当场吵起来的夫妻、母子,也有表面上隐忍不发私下里仆人跑的比谁都快的和乐一家,众人惶恐不安,对彼此的眼神中充满了不信任,乱成一锅粥。
这场审判,最终因大规模骚乱而暂时中止。
择日再判?并未宣布日期……再议。
……
五条悟知道干枝梅出来大概会有戏看,但没想到会吃到了一个这么大的瓜。
但这瓜吃着吃着,想起在五条家见过的爱之项链和丢过孩子的事,这瓜顿时又不香了。
“喂,你说的是真的吗?你做的那个项链里,都放着你拐走孩子的骨头。”五条悟十分不爽的问。
“你在说笑吗,怎么可能每个都放着那种东西,让一个人发现了我不是全露馅了吗?我还要靠那种东西赚钱呢。”
“所以?”
“当然是在不起眼的小东西里都藏一遍了……当然,这只是我的兴趣而已,会把这些小礼物留下来的蠢货不少,但也不代表不会有聪明人会处理掉它们。”
“所以?你在上层有多少‘自己人’呢?”
干枝梅妩媚一笑。
“五条悟,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我,并不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
我喜欢御三家。
悠久的家族酝酿的不止是强大底蕴,还有远超普通人的罪恶与黑暗。
权利衍生而来的欲望,是最美的花朵。
我将自己献给他们,讨好他们,用尽手段让他们认为我是他们的,是他们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奴仆,是他们掌中的玩物。
为他们出谋划策,为他们丑恶的交易牵线搭桥,为他们那所谓的宠爱欣喜若狂,扮演一个依附于他们的无害宠物。
于是,他们便不会怀疑我。
于是,当事情败露,他们会比我更害怕我会被抓住。
高洁的御三家怎么能和最恶诅咒师有牵连呢?
我在黑市的通缉赏金一天比一天高,可当咒术界发布任务在某地发现我时,我总是能在接任务者之前收到消息。
愚蠢的御三家,可笑的御三家。
这世上没有比御三家更适合我这样美丽的花朵生存的地方了。
这咒术界再也没什么东西能切实的阻止我了。
直到我被一个诅咒师找上之前,我一直都是这么觉得。
“梅小姐,你以为你还能逍遥多久呢?”
“等五条家的六眼长成,就是你的死期将至之时。”
头上有这奇怪缝合线的女人向我伸出手了。
“让我们来合作吧。”
……
“你为什么还不回去?”
五条悟不满的发问,他跟着干枝梅等了很久,发现这家伙还神采奕奕,根本没有回去的打算。
“刚才的那些事把鹤梅恶心到了,她不想出来,我又不想睡觉,出来玩玩怎么你了?”
说着,干枝梅又挑出一件衣服,对着自己比了比,“怎么样,这件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但你能不能有点是在用别人身体的自觉。”五条悟不爽的说,“这件布料太少了,换一个。”
“少来,我俩是双胞胎,我要是长大了肯定也跟她一样好看,换几件衣服怎么了,这种时候少拿你封建大家主的眼光限制我,我可是新时代的女性。”
干枝梅根本不鸟五条悟,甚至还故意挑了一件布料更少的来气他。
“感恩戴德吧,如果不是我来,鹤梅她这辈子都不会选这种衣服出门的。”
“哈,这种衣服当然不能穿出门,在家穿给我看就行了。”五条悟大言不惭的说。
“???”
干枝梅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五条悟脸不红心不跳甚至还从容的开了瓶可乐,吨吨吨了起来。
“看什么看,我对我老婆很忠诚的,你这种冒牌货我根本不甩的。”
“是吗?”干枝梅冷笑一声,打开试衣间的门,把五条悟关在外面。
“希望你一会儿别后悔。”
……
十分钟后,五条悟后悔了。
“混蛋女人,不要拿我老婆的身体去酒吧钓汉子啊!!!”
第87章
鹤梅的长相并非那种符合日本人审美的,传统意义上的美人。
成年状态她的美,过于凌厉而矛盾,再加上身材高挑而丰满,健美的体格让路边打劫的都要思考思考能不能打过她,导致成年鹤梅上街虽然回头率很高,但敢于有勇气来搭讪的却寥寥无几。
当然,像五条悟这样恃靓行凶敢来死缠烂打的还是独一份。
毕竟冒着被美人当街暴打来的风险,还是不多。
但当干枝梅接手这具身体后,情况仿佛完全变了。
刚开始的时候虽然她穿的花枝招展,人们也都在看她,但顾及到身边有个人高马大一看就非常不好惹的五条悟,还算收敛。
但当她走进发廊,染个海王红,烫了个大波浪之后,五条悟的存在也阻挡不了她身边那些狂蜂烂蝶了。
“混蛋女人,都说了不要拿我老婆的身体钓汉子啊!”
再一次表演徒手棒球棍吓跑一群搭讪者后,五条悟黑着一张脸,再次警告到。
“我哪有,而且你不是阻止过我了吗?我如你所愿来了清吧,怪我喽!”
干枝梅确实如她所说,很规矩,坐在酒吧高脚椅上,眼神都没多给那些为她神魂颠倒的男人一个,无聊的滋滋吸起了五条悟点的低度数酒来,还一边抱怨着这种没滋没味的酒真不痛快,还不如喝果汁。
五条悟从顺如流的点了一杯果汁。
“……你是不是听不懂形容词,五条悟。”
干枝梅有些无语,姿势优雅的伸手去接果汁,结果被五条悟先一步拿走了。
“我当然听得懂,所以这杯是给我自己点的。”五条悟故意用吸管把果汁吸的滋滋作响,如此回道。
干枝梅的笑容僵了一瞬,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对酒保微笑,“一杯梅子酒,谢谢。”
“刚刚看你跟烂橘子们玩的不是挺开心的嘛,怎么,我还以为你是那种更放肆一些的性格呢。”
“那你希望我做什么呢?跟你吵一架?还是向你证明些什么?”干枝梅浅尝了一口酒,对五条悟假笑,“我从很早开始,就不做无意义的事了,你可能会觉得可笑,但这就是我的存在方式,我一直都是这么做的,也不打算改变。”
“那在那场实验完成的时刻,选择自己去死,也是有意义吗?”
干枝梅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十分狰狞。
“啊,你们知道了……江户川乱步也未免太难缠了吧,我已经在尽量避开他了,结果还是被他推理出来了是吗?”
“不,是我诈你的。”
这下干枝梅是真的笑不出来了。
“……每当这种时候,我就觉得自己果然是和外界接触的太少了……有糖吗?鹤梅这家伙脑袋僵的太久了,感觉我思考起来都变得钝感了。”
五条悟这次没有故意耍她,给了她几块硬糖。
“这次是特别供应,下次再要,就是罐装葡萄糖了。”
“听起来挺苛刻的,不过罐装葡萄糖……还蛮怀念的,我以前还从来村子里看病的医生那里偷过几瓶的。”
“……”
“怎么,哦,我忘了,五条大少爷恐怕想象不出真正的穷人生活会是什么样的吧。”干枝梅恶质的笑了起来,“连给病人续命用的葡萄糖我也会偷的,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你可以嘲笑我,但绝不可怜悯我,我非常清楚自己是在做什么,自己做的事会造成什么后果。”
……
没人在意正确性,大家只在意能不能从一件事里得到好处。
这是干枝梅在贫穷困苦的生活中,早早就明白了的道理。
在没有好处的时候,每个人的行为都充满了不可预知性,今天可能会对你和煦如春风,明天可能就对你酷烈如夏日。
她不是别人肚子里的蛔虫,不可能每个人的想法都能猜透。
于是,她学会了一个聪明的办法。
给别人立一个好处,点名一个方向性,那这个人的行为就很好预测了。
也更加容易操控了。
……
“那么,你想说什么?”五条悟皱了皱眉头,“你既然自称不做无意义的事,那你现在向我示弱,又是为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谈一桩交易,和你。”
“嗯?”
“五条悟,你觉得我怎么样?”
干枝梅微微额首,纤长的脖颈展示给五条悟,就像是一只猛兽把自己的弱点送了上来。
五条悟咽了咽口水。
“啊这……我老婆底子好?”
干枝梅轻笑。
“五条悟,你对御三家的存在很苦恼吧,做事总是受掣肘不说,还总是被那些老家伙用一些虚大空的事情耗费时间。”
“对,没错,我的时间非常宝贵……你难道想提点意见?有意思。”
“我手里掌握着御三家上层的大量把柄,有了它们,这些掣肘瞬间就会变成你的助力。”
“干枝梅,你不是说你并不是站在我这一边的吗?”五条悟露出了玩味的笑容,“难道你又改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