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九如心里一暖,“嗯。”
轿车穿破夜幕飞驰而过, 白天堵得水泄不通的京华市,夜晚倒空空荡荡畅行无阻,车辆很快抵达国际机场。
俞九如伸手把东方脑袋上支起的毛理顺, 温声哄道:“东方,爸爸有点事要处理,你先跟阿海哥哥回家。”
“嗷呜~~”
东方好像听懂了他的话,虽一步三回头走得恋恋不舍,却还是乖巧地在俞海的带领下坐上回港都的飞机。
两架飞机肩并肩停靠着,俞九如在保镖的陪同下坐上右手边那架。飞机几乎同时起飞,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中分别朝西南和东北方驶去。
*****
纽市警察局
黎云晖压断电话,在警察的押送下回到了鱼龙混杂的拘留室。陶澄很快迎上前来,“黎老师,怎么样?”
“九如已经安排了人过来,他自己也刚坐上飞机往这儿赶。”
陶澄心中一定,“好的。”
从小到大遵纪守法的他还是第一次踏进警局的大门,没想到初次体验就堪称惊心动魄。好好的音乐交流,最后竟被以聚众吸毒为名押送至警局。
参加音乐营本就是他的主意,陶澄这会儿心里都快乱成团毛线,分不清是内疚多一点,还是后悔多一些。
“黎老师,对不起。”
如果不是自己提出要来,这一切根本不可能发生。
他哑声道:“这事都怪我。”
黎云晖闻言愣了愣,紧绷的神色渐渐缓和下来,“想怎么呢你?
“我们是来交流音乐的,现在这种情况谁又能提前预料到?”
陶澄点点头勉强笑了笑,但内疚感就像双无形的手,在胸膛里自顾自地搅风弄雨,让他心里乱得厉害。
“澄子哥。”
小太阳王耀拍拍他后背,“怪天怪地也怪不到你头上。”
他温声安慰:“老板说过,受害者永远不需要为自己被害的事实向任何人致歉。咱们算是半个受害者,要怪也该怪那群吸毒的人连累我们才对。”
“你还记得他说过的话?”
王耀:“那可不,金玉良言!”
见他一副把俞九如的话当至理名言全文背诵的模样,陶澄脸上终于有了些笑意,不愧是颗暖乎乎的小太阳。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随着越来越多歌手被保释,原本拥挤的拘留室渐渐空荡起来。
黎云晖一行人和几个名不见经传的外国音乐人分坐在两侧。与黎云晖他们的被牵连不同,剩下的这几个外国音乐人算是聚众吸毒里的中流砥柱。
他们挑起嘴角打量着这几张来自华国的面孔,用西语低声交流。
黎云晖心里升起警惕。即便在华国经济高度发达的今天,种族歧视依旧是美利坚沉疴宿疾的历史遗留问题。
天色渐暗,气氛愈发压抑。
黏在背后的恼人视线和警察们明显的差别化态度,让几名年纪稍轻的练习生开始有些沉不住气,“黎老师,老板怎么还没把我们保释出去?”
两三个练习生在旁附和。
“都过去了这么久。”
“是啊,就剩我们了。”
“要不要再打个电话啊?”
“他不在可以让别人来啊。”
起头的那人犹豫着道:“老板他该不会是不打算管我们了吧?”
这句问话如雷入水。
“不会吧?!那我们咋办?”
“黎老师还在这儿呢!”
“要不要联系家里?”
此时可以清晰看出,加入俞文集团不久的年轻练习生,和进入公司半年以上的练习生间的分别。前者七嘴八舌地议论纷纷,后者则安安静静。
坐在旁边沉默不语的陶澄突然猛地站起起,沉声道:“都说够了吗?”
“既然你们想找人来迁怒,那不如就算在我头上。怪我带你们来!也怪我没有及时带你们离开!”
陶澄都不敢想外头的情况。
国外尤其是美利坚的歌手,吸毒虽不是业内常态,但也并非什么让他们自此跌落神坛再也爬不起来的黑点。
而国内则不同。
毒品代表着国仇与家恨。
沾染鲜血与金钱的毒品就像是挑起罪恶的引子,背后站着无数警察们的英勇牺牲和无辜百姓的家破人亡,以及贩毒集团财迷心窍的心狠手辣。
零容忍、零接受。
是国人对待毒品应有的态度。
对于国内的明星艺人来说,凡是与吸毒沾边的报道,如果消息属实,轻则就此断送今后的职业生涯,重则被判刑入狱也完全是自作自受。
即便消息不属实,公关部门依旧得花费巨额的成本去洗清。所谓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不过如是。
而他们是在外国媒体和闪光灯的包围下,被几十号警察押送进警车,用丢脸丢到国外来形容最合适不过。
造成现在这种情况,归根结底只能怪自己不够警醒。明明已经察觉到音乐营里的乱象,却以为只要不参与就能独善其身,然而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想到这儿,陶澄恨不能扇自己一巴掌也好过被内疚感淹没。
“好了,都安静点。”
作为带队的老师,黎云晖的自责并不比陶澄少,“不管我们?九如已经坐飞机赶来,你们还想怎样?找人炸掉警察局把将我们欢天喜地迎回去?”
大家面面相觑陷入沉默。
挑头那人见状咬咬牙,装作假寐的样子合眼靠在墙上没再言语。
与此同时,和这儿一墙之隔的监控室里,被俞孟芪叫来帮忙的詹姆特将拘留室内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局长凯尔推开门,“詹姆特!”
二人久别重逢依旧熟稔,凯尔上来就同他开起玩笑:“派拉芒影业还不够你忙的?怎么有时间亲自过来?”
詹姆特笑着回道:“心上人的托付我当然得郑重对待,正好顺道拜访拜访你这位身居高位的老同学。”
“狗屁身居高位”,凯尔拉开凳子在他旁边坐下,“这几个人你认识?”
“不认识”,詹姆特摇头,“不过他们公司老板是我的朋友。”
“哪位老板这么有本事,能请得动你这个大忙人?”凯尔好奇地问。
“俞九如。”
凯尔一愣:“俞家那位?”
见詹姆特点头应是,凯尔用力拍拍他的肩膀,“还好你来得够快!”
“怎么这么说?”
凯尔指指监控器屏幕,“看到角落里身上有纹身的人了吗?他们指认毒品是从华国人的手机搞来的。”
今天的阵仗闹得太大,警局必须给媒体一个交代。比起那些被高价保释出去的知名歌手,这几个看起来面生也没什么背景,还没有公司过来掏保释金的华国人是再好不过的背锅对象。
詹姆特听到也难免后怕,这点小事要都搞砸了,他好不容易有点起色的漫漫追妻路岂不是又要遥遥无期。
两人谈话间,凯尔挂在腰间的对讲机响起:“局长,人已经到了。”
凯尔眼前一亮,拉上詹姆特往门口走去,“走,见见这位俞九如。”
詹姆特:“……”
你这么兴奋干嘛?
警局大厅。
站在门口的年轻男子眉眼间隐隐带着几分疲色,却依旧像块磁铁,牢牢吸附住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詹姆特挥挥手,“俞!”
“詹姆特?”俞九如挑挑眉。
所以三姐提到的那位随叫随到的靠谱朋友是詹姆特?他突然看詹姆特有些不爽,但现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这位是?”
詹姆特为他介绍道:“这是纽市警察局的局长,凯尔·克鲁斯。”
“幸会。”俞九如伸出手。
凯尔笑着握上,“久仰大名。”
“来,进办公室说话。”
进到局长办公室后,俞九如开门见山道:“麻烦凯尔局长安排毒检。”
“你是说毒品检测?”
俞九如:“有什么问题吗?”
凯尔愣了愣后摇摇头,叫来今晚值班的警察:“把人带去毒检。”
“是,局长。”
安排好后,他笑着道:“你这要求倒是新鲜。平日里但凡能跟我坐在这里聊天的,都是些想要逃避法律制裁走走捷径的人,而不是迎难直上。”
正如陶澄所想,歌手尤其是摇滚歌手吸食毒品在美利坚屡见不鲜。一旦被抓获,所属经济公司无不是第一时间缴纳保释金,好尽快把人弄出去。
至于毒品检测这种能落实吸毒事实的证据,则是能躲多远躲多远。
俞九如:“法律没有捷径。”
两面三刀的人见过太多,他字正腔圆的回答凯尔也只当听个乐呵,并未往心里去。他好奇地问:“如果他们中真有人检测出阳性,你要怎么做?”
“我相信他们……”
凯尔正要装作感动,就听俞九如声音冰冷地继续道:“还没那么蠢。”
詹姆特、凯尔:“……”
拘留室内。
昏昏欲睡的众人被叫醒,跟在警察身后往检测室走去,半梦半醒的他们并未察觉出警察温和许多的态度。
检查结果很快出炉。
警察拿上结果,“走吧。”
见不是去往拘留室的方向,黎云晖谨慎地问道:“这是要去哪儿?”
“你们被无罪释放了。”
惊喜来得猝不及防,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我,一时间都有些错愕。
“叩、叩、叩——”
警察敲敲局长办公室的门。
“进。”
众人不明所以地跟了进去,抬头就看到一抹不能更熟悉的身影。
黎云晖:“九如?!”
他想着俞九如至少也得再有两小时才能到,这会儿自然喜出望外。
俞九如站起身,“黎老师。”
王耀两眼泪汪汪地扑过去。
“老板!呜呜呜!”
陶澄脚下迟疑着没有上前。
俞九如拿起桌上新鲜出炉的无罪证明和毒品检测报告,和局长凯尔和詹姆特道谢后朝门口走去,经过陶澄时拍拍他肩膀,“走吧,回家再说。”
等在警局门口的车队将众人很快送到国际机场。重新加满油的飞机已做好起飞准备,新机组也整装待发。
有条不紊中透出些急迫,俞九如在和消息传播的速度争时间。
登机的功夫,刚刚加上微信好友的詹姆特给他发来一条网页连接。
【詹姆特】:小视频。
【俞九如】:什么视频?
【詹姆特】:一段体现人类性格复杂面的小视频,挺好玩的。
俞九如皱了皱眉,指尖悬在淡蓝色的连接上,最后还是没有点开。
飞机上。
黎云晖仔细跟俞九如讲述事情的全部经过。说起来倒也简单,音乐人大多都有早睡晚起的坏习惯。
清晨时分睡得正沉,他们中许多人昨夜还沉溺在光怪陆离的环境中,对警察的突击检查毫无准备。人赃并获后营内所有人都被押送至警察局。
“我知道了。”
见黎云晖眼圈铁青,没了往日的好气色,俞九如跟空乘要来毛毯。
“黎老师,您先睡会儿。”
黎云晖已年过半百,确实比不了年轻时的体质。但他很清楚凌晨出发彻夜赶来的俞九如只会比他更乏累。
“好,你也休息会儿吧。”
机舱内有限的空间,被各式各样的情绪填满,一天的折腾下来,所有人怀揣着或多或少的不安坠入梦乡。
俞九如抬手按了按胃。
心如如发的保镖赶忙倒了杯热水端过来,“小九爷?您不舒服?”
“没事。”俞九如接过水杯。
“警察局联系好了吗?”
保镖点头回道:“联系好了。”
*****
十二小时后,飞机在港都国际机场缓缓降落,时间已近凌晨三点。等在机场的姜琳沉着脸迎了过来。
“琳姐,怎么样?”
姜琳眉头紧锁,“已经有几家媒体找上门,问我们要不要压消息。”
布鲁克林音乐营聚众吸毒的新闻在外网爆出时国内正值深夜,消息传到国内时已近中午,国内媒体对这类消息敏感度并不高,直到半天后才在乱七八糟的照片里发现几张熟悉的面孔:
黎云晖、陶澄、王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