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奥娜切了一声,等反映过来时却发现她已经不自觉地打开订票网,目的地那栏分明写着:华国京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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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华市国际博览会
四月底,谷雨刚过。
芍药承春宠,何曾羡牡丹。
空气里带着雨水的味道,湿润得恰到好处,微寒的天气沁人心脾。
黑车缓缓停在会场门口。
跨步下车的男子身形颀长,等在旁边的保镖打开黑伞,远远只能瞧见半截冷白色、线条好看的脖颈。
“少爷,外套。”
俞海拿起风衣披到他身后,俞九如好笑地配合自家爹系保镖。
“俞九如先生!”
接待人员早早等在门口,看见黑车后第一时间迎了过来。
俞九如闻声抬起头,接待人员顿时愣在原地,好半天都没有动作。
这张脸实在太有辨识度。
五年的时光并没有在他的身上留下痕迹,却平添了些说不出的味道,就像是发酵得刚刚好的红酒,酸涩全部褪去只剩下回荡在唇齿间的醇香。
俞九如微笑道:“早上好。”
“啊……早上好……”
接待人员稍稍回神,“这次交流会由我来负责跟您对接。”
俞九如垂眸看向她的工牌,世界文化交流论坛华国组组长张馨。
“那就麻烦你了,张组长。”
“应该的!”张馨赶忙摆手。
“开幕式还有两小时开始,我先带您去华国组的休息区。”
会场里工作人员来来往往,忙碌却有条不紊地为开幕式做准备。
休息区内,来自世界各地的文化代言人身着正装出席,有幸代表各自祖国坐在这里无疑是值得骄傲的。
众人低声互通有无,往日里难能一见的面孔出现在同一个空间里,用群星汇聚来形容再合适不过。
“俞先生,这边请。”
“好的,谢谢。”
屋内的谈话声一顿,在场众人不约而同地朝门口望去。
在看清缓步走进休息室内的年轻男子后,大家用不下十五国语言在心中发出相似的感慨:老天不公。
本该一视同仁的造物主,一定是把所有掺杂私心的偏宠都给了他。
将好看当作刀,刻进骨髓里。又把风姿当作笔,描绘出他的眉眼。
众人不自觉地放轻声音。
“俞九如……”
“你好。”俞九如抬眸看向她。
向来以脾气跟身材一样火爆闻名的女演员脸红得不像话,操着口不太流利的华语磕磕绊绊地回道:“你好。”
张馨:“华国组在这边。”
俞九如朝女演员点头示意,随即跟着张馨往后方的休息室走去。
代表华国参加首届国际文化交流论坛的不止有俞九如,很多归隐多年的老艺术家都受邀出席开幕式。
“叩、叩、叩——”
张馨抬手轻轻敲门。
“请进。”老人如磬钟般浑厚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程老先生,打扰了。”
张馨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她正要帮二人互相引荐时,就见俞九如快步越过自己,笑着欠身同老人见礼。
“老师,早上好。”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有点短。
心虚地顶锅盖跑走!
小天使们有没有嗅到什么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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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注:
芍药承春宠,何曾羡牡丹。
——出自《芍药》唐·王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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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休息室内, 身着靛蓝色唐装的老者端坐在皮质的沙发上,舒适柔软的沙发并未影响他挺拔的坐姿。
老者身旁站着个少年。
少年看上去十三四岁,昂首挺胸腰板笔直, 像棵亭亭玉立的翠竹。
正阖眼假寐的老者闻声抬头看向俞九如,挑眉道:“谁是你老师?”
张馨心里咯噔了一下。
作为程派青衣的嫡传人,年近古稀的程奉砚老先生是圈内出了名的恪守传统, 对拜师收徒更是十分讲究, 俞九如这声老师怕不是得罪了他。
俞九如面色不改,眉眼间满满都是笑意。不等他开口, 旁边那位玉竹似的俊朗少年率先招呼道:“小九哥!”
“清染,好久不见。”
小少年扑也似的迎了过来,自觉地把头递给俞九如呼噜。
“爷爷和我……”
“咳咳!”老人假咳两声。
程清染赶忙捂住嘴, 似有水波流转的目光灵动地眨了眨。
俞九如心领神会, 从俞海手里接过礼品袋双手奉上,“开春头轮采摘的白毫银针, 您尝尝看喜不喜欢?”
在旁围观的张馨眨眨眼,当着她这位组长的面送礼是不是不太好。
再说以她对程老的了解, 老先生也不是会收礼的人。不过面前老少三人看起来倒像是早就认识。
果不其然,程老本就高挑的眉头又往上扬了两三寸。老人浑身的戏骨即便是在台下也融进了颦笑中,那模样像是在说:拿点茶叶就想糊弄我?
俞九如忍住笑,从袋子里取出金丝楠木雕成的镂空茶盒。茶盒套在密封的玻璃罐外, 借着窗外的阳光隐约可以看到色白如银、纤细如针的芽茶。
“这茶叶……”
他话音一顿, 成功勾起程老的好奇后继续道:“不是我摘的。”
鹤发童颜的老人险些被气着。
“这金丝楠木……”
程老没好气道:“你砍的?”
“那可不行。”俞九如摇摇头,“这些都是祖上攒下来的, 现如今不流行随便砍伐树木那套,要保护大自然。”
“……”
程老:好气哦。
“不过这盒子……”
程奉砚老先生恨不能拿起手杖给这臭小子屁股后头来上两下,久别重逢然拿他这位老人家寻开心。
俞九如笑着道:“是我这几天赶工雕的, 您瞧瞧看还能入眼不?”
“你雕的?”程老愣了愣。
他不自觉地接过茶盒。
黄褐色的楠木在灯光下折射出缕缕金光,不愧其金丝之名。
茶盒四四方方,每面都用镂空的手法雕刻有不同的图案,雕工细看的话算不上精妙,但选图却十分用心。
“南天竹,兰花,寿字……”程老爱不释手地翻看着茶盒,粗糙的雕工比里头克抵千金的茶叶更称他心意。
他抬头问:“华封三祝图?”
俞九如笑着点头。
华封人曰:请祝圣人,使圣人富,使圣人寿,使圣人多男子。
是为华封三祝。
程老佯怒道:“好好的金丝楠木就给你糟蹋了,也不怕伤到手。”
他嘴上这般说着,手里却招呼俞九如快把袋子递过来,小心翼翼地将茶盒装好,明显是喜欢得不得了。
围观到这会儿,张馨也看出来程老和俞九如一定关系匪浅,但两人接下来的对话却让她再次摸不着头脑。
“老师近来都好吗?”
“老师?”程老瞥了他一眼,“跟这瞎叫什么,我可不是你老师。”
张馨:“……”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程老:“该叫我什么?”
俞九如像是开不了口,见程老坚持只好无奈地笑道:“奉砚兄。”
“咔嚓——”
张馨默默扶起脱落的下巴。
“这才对嘛!”程老双手一拍。
从俞九如进门到现在,程老一直板着张冷脸。直到听到那声奉砚兄,他这才露出笑意,抬手用力拍拍旁边的沙发坐垫,“站着干嘛?快过来坐。”
俞九如从善如流地落座,程清染手脚麻利地端来两杯清水。小少年眼巴巴地瞅了瞅礼品袋,白毫银针不光爷爷喜欢喝,他也爱那入口回甘的味。
可惜一会儿开幕式要表演,碰不得带味道的饮料,茶水也不行。
“谢谢”,俞九如接过水杯,“几年不见清染个子倒是蹿了不少。”
程清然最爱听这话,顿时笑得眉不见眼,“那可不!一米七了呢!”
“刚刚那股规矩劲儿呢?”程老好笑地拍拍孙子光亮的脑门。
“这不小九哥来了吗?”
程清染小嘴叭叭叭,没一会儿就把爷爷的心思卖了个干干净净。
“小九哥!你是不知道爷爷每天四五回的在我们面前念叨你,这次跟你同台把压箱底的行头都带来了!”
程老:“……”
回收孙子,价格好说。
程老和俞九如的关系用亦师亦友来形容最准确不过,两人在俞九如十三岁那年因戏结缘。
彼时程老已年逾半百,作为程派青衣这一代的嫡传人,在戏曲界有着其他人难以比肩的成就与地位。
那天巡演结束,想独自散散心的他在家不起眼的戏苑歇脚。比起他曾登过的舞台,这家戏苑小得可怜。
但台上人唱得高兴,台下的人也听得开心。其中最显眼的,莫过于被保镖环绕、看上去贵不可言的少年。
少年长了张仿佛从话本戏文中走出来的脸,程奉砚初遇时的第一印象便是这是张能演戏的脸,想收他为徒的心思强烈到自己想压都压不下去。
他走到少年边上坐下。
意外的是保镖并未阻拦,少年转身同他点头示意,随即将桌上的瓜果往旁边移了移,给他空出一半位置。
眼缘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无非是莫名其妙的见之如故,再加上之后短暂相处时的志投意合。
少年对了他所有眼缘。
“我是程奉砚。”
“俞九如。”少年低声回道。
二人随即无话。
一曲唱罢,掌声响起。
程老评价道:“很一般。”
“是很一般。”俞九如点点头。
他侧过身看向程老,“不过他们是真心喜欢唱戏,只有喜欢唱戏的人唱出来的东西才值得一听。”
程老闻言愣了愣。他抬头看向在自己眼里过分狭小简陋的戏台。
两名花旦穿着廉价的戏服,帮着工作人员收拾道具,好为在她们之后上场的同伴尽快把舞台准备好。
这些是他所不熟悉的。在他记忆中的舞台,等待上场的旦角身边总是围着三五个人为她做这做那,一曲唱罢后又哪里还会在意即将上场的同伴。
面前的戏台又小又破,却道出唱戏最大的规矩:艺高不如德高。
“你说得对。”
俞九如笑笑,“事实而已。”
见他起身要走,程老赶忙伸手拽住俞九如,“想不想做我的徒弟?”
但两人没能做成师徒。
彼时,俞九如已经通过自幼的训练捡起前世傍身的饭碗,戏曲与武艺于他而言就如同空气和水般自然。
随着二人交往加深,俞九如渐渐将程老视作师长,程老反倒不应他这声迟来的老师,坚持以朋友相称。
程老作为青衣擅长唱功,而俞九如身为武旦则重在武功。
两人年龄相差近四十岁,却有点儿珠联璧合的意思。可惜相见恨晚,离别也来得太快。
程老的独生子是名外交官,长年驻扎在海外。为了能更好地教导孙子程清染,程老只得在退休后搬到国外,算起来已和俞九如有八年未见。
他感慨地摇摇头,“和你相比,我这几年倒是有些一事无成。”
俞九如抬眸看向程清染。
不过十三四岁年的年纪,已能从他的言行举动中看出风骨,还有在视线扫过戏服时,眼底最真切的热爱。
“您用自己的一事无成,成就了程派青衣的未来。”俞九如认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