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啊啊啊啊啊!”
“咚——”
三道截然不同的声音互相交织。
枪身落地,发出一声闷响。
俞九如赶在他之前握上枪柄,黑通通的枪管直直对准那人眉心。
“砰——!”
九毫米的鲁格弹像是个被削去顶端的圆锥, 沿着男人的太阳穴擦过,蹭起一长条连着发丝的头皮。
混凝土地面被不过八公克重的子弹击碎,废渣四溅,如同细雨般均匀地洒落在那人脸上。
“精彩!实在是精彩!”
兰伯特拍着手走了过来。
俞九如枪口一转,对上那张笑容满面的脸。
“我最后问你一遍,我姐呢?”
兰伯特神色不慌不忙,像是没有看到对准自己的武器,“既然设下诱饵,那么总得让猎物瞧见才能引他注意。也差不多是时候让你们姐弟团聚。”
话音落下,两名保镖从仓库深处走了出来。二人一左一右,手上拖着个身形瘦弱的年轻女人。
俞九如双手握拳,正要过去时就见其中一人掏出小刀,锋利的刀刃在俞孟茗脖子上划出一道醒目的血痕。
“住手!”
俞孟茗闻声抬起头。她眼神有些失焦,在看到离自己不过几步之遥的弟弟后剧烈挣扎了起来。
“呜呜呜——!”
“把胶带撕掉。”
“是。”
保镖粗暴的动作在她脸上留下几个乌青发紫的指印。俞九如见状抿了抿嘴角,眼里渗出些骇人的血腥味。
“九儿!”
“姐,我没事,你不要动。”
他神色稍缓,温声安抚姐姐。
看着从仓库后鱼贯而出的二十几名保镖,俞九如心中一沉。哪怕自己把枪口对准了兰伯特,但这颗子弹却不是他想射就能射出去的。
鱼死网破绝不是他追求的结局。
他眼前开始有些发灰,是低血糖发作的征兆。往日他不怎么放在心上的病症,这会儿也变得难以忍受起来。再继续拖下去情况只会更糟,必须想办法打破面前的僵局。
“嗡嗡嗡——”
发电机的轰鸣声如同拍打翅膀的蜂群,听声音是从仓库后方传过来的。
俞九如看了眼房顶的白炽灯。
“兰伯特,你的目标是我。”
“放她走,我留下。”
“我的目标确实是你,不过”,兰伯特缓声道:“如果没了你姐在手上,我拿什么来让你乖乖听话呢?”
“听话?你想让我怎么听话?”
“至少先把枪口移开吧。”
俞九如放下枪,“好,然后呢?”
“然后?这我可得好好想想。”
就在兰伯特低下头的一瞬,俞九如突然抬起了枪。
“砰——!”
柴油发电机火花四溅,白炽灯闪了闪,仓库内瞬间陷入了黑暗。拿刀指向俞孟茗的保镖手里一空,紧跟着感到呼吸滞涩。他抬手捂住脖颈,温热的液体沿着指缝喷涌而出。
浓郁的血腥味蔓延开来,仓库里顿时乱作一团。混乱过后,众人纷纷掏出手机借着微弱的亮光观察四周,俞九如和俞孟茗两人显然已不在原地。
时间紧张,拉起三米多高的卷帘门绝不是明智之举。俞九如顾不上肩膀上的伤,侧身朝一旁供工人出入的小门上撞去。铁皮门松动时,嘈杂的脚步声离他已不过十米。
“走!”
他将三姐护在身前,径直跑向之前手机掉落的地方。
“九儿,你流血了。”
俞孟茗的声音不受控地颤抖着。
“没事的,都是皮肉伤。”
月光照在手机屏幕上折射出不算起眼的亮光。俞九如心下一松,弯腰捡起手机后一把拉开井盖。
“姐,你先下去。”
俞孟茗的四肢像被灌进了铅水,又重又软。她一秒也不敢耽误,颤抖着手脚沿着爬梯往下爬。
“啪嗒——”
一分半钟后,俞孟茗双脚着地。
“九儿,我到底了!”
话音落下,井上迟迟没有回话。
“九儿?”
“砰——!”
雷鸣般的枪声如同困兽的嘶吼,在水泥浇筑的井壁上来回乱撞。俞孟茗的心咚地跳了一下,思维仿佛被井底的阴冷冻住了,大脑里一片空白。
她张大了嘴却发不出声音。
“噗——”
黑暗中,一道人影纵身跃下,触地时发出一声闷响。俞九如双腿发软,险些跪倒在地却又很快站稳。
“谁?!”
“是我。”
俞孟茗摸索着拽住他的衣袖,哪怕隔了层厚厚的布料,俞九如也能清晰感受到她剧烈颤抖的幅度。
“九儿,九儿……”
“姐,不怕,我在呢。”
他拉住姐姐的手,带着她往下水道深处走去。
京华市的下水系统四通八达,一个个不起眼的井盖连接着错综复杂的地下世界。逼仄的空间阴冷潮湿,隐隐听到滴滴答答的水声。
手机顶端一闪一闪地亮着红光,提示电量不足。俞九如开不了手电筒,只能借着屏幕亮起时的微光勉强照亮前方两米不到的路。
“九儿,那些人呢?”
“应该没追上来。”
昏暗的夜色再加上杂草的遮挡,兰伯特不一定察觉到他们的去向。但厂房就那么大点儿地方,敞开着的井盖随时都有可能被发现。
俞九如七拐八绕,走了大约十分钟后找到了另一个通向井口的爬梯。他顺着爬梯爬到顶,伸手一推才发现井盖已被混凝土牢牢封住。
“唔……”
手臂刚一用力,肌肉便拉扯着伤口引起阵阵剧痛。俞九如把痛吟声咽了回去,在确定打不开后赶忙回到原地,不敢在此耽误。
“九儿?”
“井盖被封住了。”
他不想让姐姐担心,一边走一边同她低声解释道:“仓库地处市郊,周边大多都是些待拆迁的建筑群,下水系统经久未用,被封住也很正常。没事,咱们边走边找,总能找到一个。”
然而不知是不是他一语成谶,接下来一连近十个井盖都被水泥封住,只留下两个渗水用的小孔。
被切成细丝的月光顺着孔洞照了下来,在俞九如脸上映出两点光斑,像是在嘲笑他的力不从心。
这么一个个找下去绝不是办法。
“姐,北郊有什么商圈吗?”
“我记得靠南有个万贸中心。”
俞九如点点头,借着月亮大概辨别了下方向后朝着南边走去。下水道的地面虽有些湿滑倒也平坦,两人又走了一刻多钟后俞九如突然踉跄了一下,俞孟茗赶忙扶着他站稳。
她这才发现弟弟的手冷得骇人,仿佛是两块寒冰砌成的疙瘩。
“手怎么这么凉?!”
“没、没事。”
俞九如视线突然变得模糊,四肢像是被榨干了气力,一寸接着一寸软了下去,疲惫感如同附骨之疽。他尝试着站起来,身体却不受控地往下倒去。
“姐,我可能要休息一下……”
“你先走,我马上过去……”
俞孟茗揽住俞九如的腰,想要搀他起来。手上温热的黏腻感如同一盆滚水直直浇在她头上。
她举起手机,灯光照射下,沾满鲜血的掌心红得刺眼。
“九儿?九儿?!”
明明能清楚听到姐姐的呼喊声,俞九如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他想告诉姐姐顺着这条道往下走,再走上六七分钟应该就能到商业区附近。那边的下水肯定通着,等上到地面手机有了信号,一定要第一时间联系家里。
最好能找个热闹的地方呆着。
越热闹就越安全……
【系统】:老大!老大!
【系统】:老大!你撑住啊!
【系统】:不要睡!
作者有话要说: 快来骂醒我π_π
我居然在卡3000字,还为之骄傲。
◎第33章
00:23
手机的亮光彻底暗了下来, 俞孟茗一寸挨着一寸摸着井壁,双手被凸起的砾石划出密密麻麻的口子。她疯也似的寻找着下一个通往井口的爬梯。
一个……
两个……
三个……
四个……
心越缩越紧,仿佛下一秒就要迸裂开来碎成粉状。她猛力敲打着纹丝不动的井盖, 像头母兽般悲鸣着,整个人快要被越来越重的绝望压垮。
噔——
声音微不可闻,于她而言却犹如洪钟, 细线般的月光将脸分割成两半。俞孟茗瞳孔一震,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终于推开了井盖。
地面上并不是她想的商业区,几栋不高不矮的建筑环绕在周边, 墙壁上用红色油漆刷着【拆迁中】的标识。
俞孟茗趴在满是灰土的地上,颤抖着手一遍遍地摁下开机键。祈祷它哪怕只有十秒,不, 五秒。足够她拨出去一个电话就好, 就一个。
“拜托,拜托, 求求你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求谁,是天上的神佛还是手里这块铁疙瘩, 或是旁的什么东西。但是要有用,谁都好。
“嗒嘀嗒嘀嗒——”
手机屏幕亮起,清脆的开机音乐打破了夜晚的静谧。
*****
“你说什么?!”
电话挂断后,俞九方穿着家居服就往门外走, 脸上的表情是管家多年来从未见过的慌张。
“大少爷?怎么了?”
他顾不上回话, 正要推门出去时身后突然传来父亲的声音。
“刚是谁打的电话?”
俞九方顿了下,哑声道:“俞海。”
“俞海?”
俞伯东闻言皱起了眉, “他和小九不是已经上飞机了吗?”
不等俞九方回答,俞父心里突然有些发紧,像是有只手在他心尖上重重地掐了一把, 他声音顿时沉了下去。
“是不是小九出事了?”
“父亲……”俞九方双手握拳。
“小九不见了。”
深夜。
与港都千里之隔的京华,国家安全指挥局的局长张峰突然接到电话。
“老张,手机响了。”
爱人没好气地推推他,张峰迷迷糊糊从枕头底下摸出电话,正要挂断就看到来电显示上的名字。
“伯东?怎么这么晚联系我。”
“什么?!”
“在哪儿不见的?!”
“国际机场?好,我知道了!”
被吵醒的爱人不耐烦道:“打电话到客厅打去,吵死个人了。”
她话音刚落就见丈夫唰的一下坐了起来,急匆匆地套上裤子。
“老张,咋了这是?”
“你睡你的!”
今晚的京华如同一池深潭,潭上水平如镜,潭下狂风恶浪。张峰带着一队人直奔京华国际机场,同俞海会和后三言两语沟通了具体情况。
“先去调监控再说!”
首都国际机场无疑是国安部门监管范围内的重中之重,高清摄像头密布在每一个角落,确保无一遗漏。
在出示证件后,不久前还在同俞海扯皮的机场安保小组立马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赶忙带人去了监控室。
视频里,他们清楚看到俞九如只身出了候机室后直接离开了航站楼,随后便上了辆出租车往北边驶去。
张峰联系交管部门共同协作,没一会儿就根据车牌号找到了车主。正准备收工回家的出租车司机在接到三位数的电话后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事儿,问起话来知无不言。
“三河仓库?”
“对,人送到后我就走了。”
“我知道了。”
张峰一秒也不敢耽误,带着小队开车直奔三河仓库。
如果说在进入仓库前,他还觉得俞伯东有些小题大做了,那么在进入仓库后,他就彻底意识到事情恐怕比老友想的还要严重得多。
俞海怔怔地看着地上那滩尚未完全干透的血迹,脑袋里嗡嗡作响。
张峰带领的小队共有二十余人,一小半在仓库内寻找线索,其余的则在厂房外围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