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这状况有些不对劲儿。
回到部门,她直接坐到了赵河洛工位上,询问旁边的人,知道赵河洛的文件放在哪里吗?
那人道:“洛哥电脑d盘里,有个z h l 的文件夹,他所有项目都在里面。”
沈珺打开d盘,面无表情地关掉。随后又打开赵河洛电脑上的其他磁盘,最后看了看回收站。
桌面上平放的手机震动了下,沈珺皱着眉头拿起,看到赵河洛发来的消息。
赵河洛:【主管,我要离职。】
沈珺再次拨通他的电话。
依旧被挂断。
沈珺咬牙切齿地打下一句话:【把你电脑里的文件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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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珺找了网管来,在赵河洛工位上研究回收站,顺便清理病毒。
网管说,赵河洛电脑上的文件都是被人粉碎过然后删除的,能不能找回来,不能确定。
沈珺无话可说。
年前亿华换了新网管,本事不大,嘴挺能说,她听组里人吐槽好多次这人,今儿头一回见,果然不负众望。
关键她一脸急不可耐将要发火的表情,这人竟还有功夫和她开玩笑。
她真想骂一句,去你大爷的。
后来她直接丢了句:“你先研究着,有什么问题微信联系我。”
语毕,出了门。
她去人事把赵河洛居住地址照了下来,这地址随着人员变动而更改,为了避免联系不上以及秉承着以人为本的宗旨,亿华人事很是注重职员信息。】
这问题有好有不好。
比如现在,对沈珺来说,就挺好的。对赵河洛来讲,可能不行。
沈珺临出公司门前交代吴雨恒,联系后期主管,尽快修改项目,然后准备打车,直奔赵河洛住址。
十分钟,村口处。车开不进去,司机师傅直截了当地让沈珺下车,顺便支付车费后给他看一眼。
初春天气,冷风阵阵,沈珺坐在车里,看着窗外陌生的街道,忽地有种自己冲动过头了的感觉。
司机还在催促她:“我说姑娘,你下不下?这村路口窄,想开进去,没门儿。”
沈珺赶紧付了车费,想着真不行就再打车回去。
亿华位置本就偏郊区,公司职员为了省房租,常常选择公司附近的村户租房,便宜方便。
赵河洛显然就是这样。
沈珺站在村口,看了眼手机里拍下来的一串文字,沉默几秒后开启随机询问模式。
鼻子底下一张嘴,除了开口问没别的办法了。
可真问到了,看见那条冗长静谧甚至有些神秘的胡同巷子,她踌躇不前。
几经思索,她拨通周易禾的电话。
周易禾接的很快,问沈珺怎么了?
沈珺问道:“你忙不忙?”
周易禾机警地察觉到她的反常,问道:“需要我?”
沈珺愣了一下,开口道:“也不是吧,就是遇到了点小问题,心里没底儿。”
周易禾低声道:“给我打电话,心就安稳了?”
沈珺望了那冗长小巷一眼,深吸一口气,道:“多少能安稳一点儿。”
周易禾笑了笑:“地址发我,马上就到。”
第22章
沈珺挂断电话后, 又给赵河洛发消息,告诉他他恶意删除文件的事情已经被公司上层知晓,若网管不能在二十四小时内恢复文件或着他不能立刻出现, 就会报警。
然而即便如此, 赵河洛依旧没能回复她的消息。
真的,很不正常。
沈珺烦躁地看着手机,此刻哪怕是谁的消息都能让她稍微平复一下心情。
她在村口板面店里, 要了瓶水, 坐了半小时。
沈珺来亿华不久, 赵河洛就入职了,两人虽是前后脚,可现在职位工资差距巨大。倒不是说能力相差得多, 毕竟统筹这活儿不难, 只是繁琐,沈珺能当上主管,多亏赵刚提拔照料。
赵河洛沉默寡言,不喜交际,更不爱打扮, 平日里有些阴沉, 看起来是个冷漠人。
除了工作,沈珺和他没交集。
等待周易禾的过程中, 沈珺给公司网管发微信询问电脑状况。
网管说, 难搞。
沈珺回都没回。
这事儿让赵刚知道了, 免不了挨批。她想得是等事情解决后再上报,基本就没什么了。可网管如此垃圾,赵河洛一声不吭,让事态目前停滞不前, 让她都有些心生烦躁。
烦躁到极点,周易禾来了。
周易禾见沈珺愁眉苦脸地立在村口小道中,安安静静,等了他很久。
天边染上暗色。
他刚从公司赶来,下了车,不由得加快脚步。
沈珺头一回给他打电话找他帮忙。上次沈阿香出意外,他几次三番说要一起,她才答应。
他走到她跟前,把车钥匙揣在兜里,问道:“怎么了?”
“有个部员联系不上了。”沈珺道,“已经一周了,而且今天下午我才发现,他把电脑里所有文件都删掉了,粉碎性的。”
周易禾抿了抿唇,认真道:“就算是粉碎性删除,也会有找回文件的办法,你不用害怕。不过现在,你是不是更加担心你部员?”
沈珺叹了口气,道:“一半一半吧,我比较好奇,他到底在想什么,才会做出这种令人无语的事情。”
周易禾看到她真情实意的在为这件事苦恼的模样,淡淡地笑了。
他环望一眼身后的低楼,满眼的浅黄色墙面,老旧生锈的空调机还有深棕色斑驳的枝桠,问道:“他住在这里?”
沈珺回答道:“是的。”她抬手指着,“就在那条方向,走到底,有条胡同,胡同还要走到底。”
周易禾道:“走吧,我陪你去。”
沈珺有意瞥了他一眼,只一眼,观察他的神色。然后很快转过身,与他并立。
天色彻底暗了。
因为周易禾的到来,她大步向前,走到胡同小巷口时也没有停顿。
赵河洛住顶楼,村里限高,最多只能四层,其中三四层还是村民自己搭建,并不符合建筑规定,但如此一来,房费便宜将近一半,符合很多外地务工人员的需要,供不应求。
沈珺走在前面,心里装的全是事,没看清楼梯,绊了一下。
身后一双大手陡然拖住她的腰身,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淡淡的,不容易发觉的香气。
天花板上的声控灯骤然熄灭,沈珺即使因为绊住脚步而心跳加速,也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只有周易禾的衣物摩擦在她背后的窸窸窣窣声响。
沈珺扶住把手,犹豫着要不要将声控灯唤醒,却听到周易禾不轻不重地呼出一口气,热息拂在她脸侧。
楼梯间灯光黯淡,窗外云雾稀薄,霓虹彩色有一瞬间照亮了两人的身影。
沈珺睁着眼,一动未动。
周易禾将她扶正,对她说了三个字。
“别紧张。”
沈珺:“……”
她从一片错愕中回神,赶紧扶着栏杆站直,生怕这份紧张越来越壮大。
楼梯正对着窗口,涌来一阵冷风。长发随着冷风拂动,脸颊气温降低了不少。她已经分不清这份紧张到底是对着不久后赵河洛的未知状态,还是目前在狭小幽谧拐角口与周易禾近距离接触的局促,即使隔着厚重外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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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份紧张持续到敲响赵河洛房间门口之前两分钟。
沈珺站在门口处,看了眼手机里拍下来的图片,对周易禾道:“就是这里。”
四楼,五零二室。
空无一人的楼道里,卫生条件并不好,每隔两米就有一张糊满报纸海报的门,门口堆积了很多外卖垃圾以及一些无法分辨的衣服棉被。
幸好是冬天,垃圾气味儿传播不明显。
沈珺有些后悔把周易禾叫来这种地方,她怕他会介意。
沈珺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这儿环境太差了,别弄脏你的衣服。”
周易禾道:“没关系,你不用在意我。”
沈珺:“……”
他这样一说,沈珺更内疚了。
她再次确定了一下地址,敲响了门。
昏黄的灯光骤然亮起,照在白色发黄的旧门板上,像是蒙了一层浓重复古滤镜。
第一声门响,门内没有动静。
沈珺回过头,周易禾站在身后。
她看着他。
他高她很多,穿着黑色风衣,肩宽腿长,风姿卓越。和背景有些不符。
沈珺的手还抬在身前,静静地看着他,白皙的脸,黑而亮的眸。问道:“为什么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周易禾静了一秒,回答道:“正常。”
而后不动声色地扯过她的手腕,将人拉至身后,手掌铺开,直直地拍向那门。
门框被他拍得发震。
沈珺盯着天花板看了眼,觉得这门应当很好踹。
周易禾拍完后,没着急再拍,他转过身,与沈珺四目相对。
沈珺静默着,没说话,可眼神又分明告诉他——她有点儿惧怕。
或许是对未知的,不好的猜测。
周易禾转过身,又抬起手。
手未落下,房间内出现一声响动,是什么东西落在地上的声音。
他没再拍下去。
沈珺的手指落在他的肩侧,细细软软的声音吹进他的耳朵。
“周易禾——”她叫他名字,“有人。”
沈珺道:“赵河洛在里面。”
这是周易禾第一次听到她同事的名字,与此同时油然而起的想法是——饸饹面?怎么会有人叫这个名字?
房间内传来一声有气无力的声响,拖着长音,像是几天没吃饭。
“谁在外面?”
沈珺又拍他,压低声音:“我同事。”
她鲜少在人面前露出这样惊喜的表情,乌眉亮眼,整个人生动活泼,有种低于自身年纪的俏丽和跳脱。
周易禾看着她。
直到另外一声刺耳的声音令他双眉微蹙。
房间并不隔音,有什么尖锐的东西拉在地板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噪音。
房间里的人“卧槽”了声,嗓音变大了,掺了些烦躁在里面:“谁在外面啊?”
沈珺不再动了,她的目光落在周易禾脸上,又移到他的眼睛,仿佛在问他——
我该不该回答?
周易禾点了点头,并没有发出声音。
沈珺明了,深吸一口气,又清了清嗓子,道:“是我。”
房门内没了动静。
沈珺被周易禾抵在身后,双手抵在他后背,靠在上面,听房间内的声音,微微昂着头,表情认真,甚至认真到有些凝重。
她道:“周易禾,我还是有一种不算太好的预感。”
她的脸色很白,唇色是微微的西红柿红,头顶的灯光映在她凝重的脸上,映出一种楚楚动人的担忧。
周易禾低声道:“有我呢。”
沈珺又冲房子里喊了声:“赵河洛,我是沈珺。”
话音刚落,房间里传来一声巨大的响动,随之而来的,是一串噼里啪啦的声音。
沈珺被吓了一跳,抓着周易禾衣服的手瞬间收紧。周易禾看她一眼:“后退,我要踹门。”
见她茫然地看着门处,他搂住她的肩膀,一脚踹了过去。
窗户开着,窗帘垂下来,被冷风吹着鼓起一个大包,门被踹开的瞬间,窗帘拧成一条。房间里没开灯,只有窗外霓虹散进来,尽显凄凉。
沈珺凑过去,摸索着门边墙面,摁开灯泡开关。
等看清房间内场景后,后脑勺便被一只手摁住了。
脸颊埋在男人胸口处。
炙热、滚烫、像一团火,围绕着她。
“别看。”
沈珺趴在他怀里,立马不动了,脑海里浮现的是刚才看不清切的一片红。
房间里渐渐弥漫起浓重的血腥味道,混合着其他气味儿。
周易禾强忍着心理不适,一手摁着沈珺脑袋,另一只手掏出手机,拨打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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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河洛是因为低血糖晕倒,头部受到重创,血流不止。
他被拉上救护车时,沈珺已经从周易禾怀里起来,并敏锐看到放在他床边桌面上的移动硬盘。
还有一张纸,黑色字迹如同蚂蚁密密麻麻布满整页纸张。
她把那些都收了起来,一起去了医院,周易禾紧跟其后。
医生说,赵河洛至少三天没吃饭,并有胃溃疡以及胃出血的迹象。
沈珺想起年会当晚,赵河洛喝了很多酒,或许那时,他就有些异常。
但公司里职员们的关系仅限同事,没有精力去注意一个平时在公司里毫不起眼的人。
沈珺从主任办公室出来后,便去了病房。
赵河洛醒得很快,见她进来,脸色苍白得说不出话。
沈珺知道他没力气,于是开口道:“我去找你,是为了工作的事情。”
赵河洛嘴唇干瘪,眼角下方一圈乌黑,沉默了半晌才说道:“抱歉。”
听到这话,沈珺倒是惊了一惊。她以为赵河洛会为自己辩解几句或是什么的,总之没想到他会对自己道歉。
沈珺坐都没做,只道:“你是真的想离职。”
赵河洛虚弱地眨了眨眼,没说话,用表情和神态回答了沈珺。
沈珺道:“好吧,可以。”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但我要跟刚哥上报一下,毕竟你在公司待了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万一刚哥要给你举行一个欢送会,却找不到你的人,也不太好。”
赵河洛却摇了摇头,哭了。
沈珺有些吃惊,她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大男人,还是一个算不上熟悉的男人,在她面前说哭就哭了起来。
可随即想到兜里的硬盘和白纸,很快就平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