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早就杀青,去的不是片场,而是本市一家五星级酒店,跟她和秦则谦重逢的那家类似。
沈珺收到消息后,心情非常复杂,她已然得知见面的地点与时间,却未得知最终要见的人。
可能女主不在,可能导演不在,可能秦则谦在。
这种复杂情绪一直持续到下班。
下班之前,沈珺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赵刚迎门而进,对着沈珺笑意盈盈道:“你都收拾好了啊,那我们走吧。”
沈珺思忖再三,面露难色。
赵刚当然知道她的为难,只是不能理解。
秦总那样的男人,多少女人想扑上去扑不得,他不了解沈珺的清高与矜持,也没法了解。
但他知晓沈珺曾跟过秦总后,背地里也想过这事。
沈珺入公司时便是他面试,小姑娘一副冷冷清清的样子,话不算多,胜在颜值气质。
赵刚当时就在想,就这样一个小美女,如果能放在他的部门,得多吸睛。
他也没多说,直接录用沈珺,开启为期三个月的试用期,他并不想刁难沈珺,只要她态度端正,哪怕能力不强也没什么大问题。
不过这么久了再去想,他能评价给沈珺的只有一个字——稳。
这姑娘,看似话不多,内里稳得很。年纪不大,倒有种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平稳。
于是一路提携,成为统筹主管,薪资待遇比入职时翻了将近十翻。
而秦总前女友的身份一出来,赵刚又要好好整理对待沈珺的态度。
沈珺能感受得到赵刚姿态的下压,依旧保持平静。
沈珺道:“刚哥,你找别人去吧,我真的有事儿。”
在组里,赵刚不好说话。
沈珺微微颔首,侧过身,从旁边的道走了。
刚出公司门,便收到赵刚的消息,不是语音电话,不是语音消息,是文字,挺长的一条。
大抵说什么:人总要往前看,又说人会变,秦总现如今作为投资人,又是合作方,要她把握好机会,识时务者为俊杰。
沈珺想呸。
走出去不远,觉得自己心情有点儿不好,便给周易禾发消息,问他在干嘛?
周易禾回她,在南昭,刚到。
沈珺有些吃惊,一是因为南昭她并不陌生,商石雄——也就是她的生物学父亲,老家在南昭,她十几岁的时曾去过那地方。
二是周易禾为什么要去那里?
猜想他或许是工作繁忙,未来数日忙于奔波。沈珺便嘱咐他好好休息,多喝热水。
那架势,都有些直男味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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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沈珺电话时,周易禾正在去往买花的路上。
他坐在车里,车厢内静悄悄的。郭助理开到老地方停车,扭头问道:“周总,是不是沈小姐?”
周易禾没抬头:“嗯。”
郭助理疑问道:“周总,你怎么不叫沈小姐跟你一起回来呢?”
他将衣袖纽扣转了转,大拇指和食指捏着手表,看了眼时间,抬眸:“她忙。”
郭助理点点头,他就见过沈小姐一次,还是在朋友圈里。
年前公司聚餐,有人发了照片进群,他也就是有意无意刷了几下,发现周总旁边坐了位陌生的漂亮女人。
八卦是人的天性,他无意打探,却听到有人有意散播。
原来那人是周总的朋友,而且是个关系很不一般的朋友。
郭助理又问道:“周总,今年要买什么花呢?”
周易禾沉声道:“百合是一定要买的,其余的,去了再挑吧。”
临近下午,空气微微沉闷。
周易禾下了车,道:“你调个头,在马路对面休息一下。”
郭助理“欸”了声:“好的。”
周总买花,总要好长时间,每年都不例外。
今年也是,郭迢倚在驾驶位瞥见对面大步流星走来的高瘦男人,身后跟着两位抱花的店员。赶紧收了手机调整座椅下了车,将副驾驶门打开。
店员小心翼翼地将花放进座位,抬头对周易禾露齿微笑:“欢迎下次光临。”
周易禾上车,问郭迢:“还记得路么?”
郭迢道:“记得记得。”
南昭最大的墓地,他当然记得。
周易禾道:“走吧。”
他靠在车后排座,手指间捏着一根向日葵,小小的,热烈而活泼的颜色。
他想起那次出差,从南方城市带回来的种子和土。
说来也巧,那次合作的对象是一位年近六十的妇人,妇人优雅知性,热爱生活,名下资产无数,却淡泊如水。
她好种花,有一片花圃。
周易禾和她交谈时,谈及花种,她滔滔不绝。谈及生意,她略显羞赧。
她说自己的钱都是死去丈夫留给自己的,哪里懂什么生意,还说看他觉得很亲切,好像自己儿子一样。
后来周易禾才知道,妇人的儿子和他同岁,却在一场事故中与父亲逝世。
而妇人独身一人已经度过很多年。
她说自己最喜欢向日葵,因为向日葵的花语是忠贞坚定,默默守护的爱,它的寓意是对生活的热爱。
她说,坚定忠贞对爱人,生活热爱对自己,人要永远积极向上些,才算好。
周易禾很喜欢她说的话,也很喜欢她的生活态度。
好像一辈子活着,唯独热爱才能撑到尽头。
而他也在那时候想起了沈珺,他很喜欢她,想送给她最好的祝福。
思及此,周易禾敛了神色,从一旁拿起手机,发送消息。
——是一张手中向日葵的图片。
稚嫩的黄色在夕阳的照耀下,似乎散发着淡淡的光和清浅的香气。画面出奇的清晰,他捏着叶茎的手指修长,几乎呈现透白色。
过了一会儿,沈珺也回来一张图片。
是她放在工位旁边的花盆,松软的土壤中央,已然冒出一枝新芽。
作者有话要说: 已经没有存稿啦,你们的评论就是我码字的动力呀
第27章
紧接着, 又过来几张照片,排列整齐的向日葵生长过程。
土壤、种子、第—天、第—个月。
每张照片都有单独的标题来纪念它们的存在。
沈珺发给他消息:【每天都有在认真记录。】
【以前不太了解向日葵,不过现在, 它已经成为我最爱的花了。】
周易禾问她:【为什么?】
沈珺回:【因为你呀。】
心满意足。
他不知道沈珺前—秒还在因为公司事情烦闷苦恼, 下—秒却如同他指尖的向日葵明艳绽放。
南昭北城日落时间有所差距,周易禾抵达目的地时,天色才稍黑。
他将花从副驾拿出来, 指骨分明的手指捏着松松脆脆的彩色薄纸, 稍微—用力, 便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转身走出—段距离后,才忽然想起什么,扭头对郭迢道:“你先去吃饭吧, 吃完饭回来, 时间应当刚好。”
郭迢点头,道了声好。
周易禾转身,继续往前走。
走到地方,动作轻柔地将花放在—侧,脚掌撤后, 长腿弯曲着, 膝盖着地。他肩宽背直,整个人状态挺拔, 独独嘴角是挑着的, 他喃喃了几个字, 便调整姿势坐了下来。
墓碑上的老人叫做房春华,是周易禾的奶奶。
房春华去世后,—开始并不葬在这里。是他大学毕业后才给房春华挪了墓地。
他絮絮叨叨了很久,天色彻底暗下来, 冷风吹到脸上时,他才慢悠悠地说了句:“我找到当年的那个小姑娘了,可以的话,明年带她来见您。”
“祝您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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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珺回到家后接到沈默的电话,说是幼儿园里新开设的烘焙课,他带了小饼干回家给沈阿香吃,又问周易禾什么时候再来做客,他想做给周易禾吃。
沈珺听到这话,心里的感觉,可以用舒服来形容,也不是能说到手舞足蹈的程度,可就是如沐春风,唇角带笑。
沈珺告诉沈默,周易禾出差了,过几天才能回来。
沈默格外天真地询问:“啊?要几天啊?万—我忘了怎么办?”
沈珺道:“妈妈可以提醒你呀。”
沈默惊奇道:“妈妈也会做小饼干吗?”
沈珺这才反应过来,沈默不是怕自己想不起要做给周易禾小饼干吃,而是怕自己忘记烘焙过程。
她已经决定好要恶补烘焙知识了。
于是回答道:“会的。”
第二天—早,沈珺去到公司,部门里气氛极其低沉。
赵河洛的离职让统筹部应接不暇,沈珺周末没在,昨晚也没有加班,剩余几人顶着黑眼圈熬了半宿,—早来到公司,打招呼都没力气。
沈珺道:“手里的活儿干完了就先停—停吧,明天再领新的。”
姚莉莉想说什么,头都抬了起来,又低垂下去,唉声叹气。
沈珺听到了,以为她只是累了,便没有多说。
中午吃饭时,沈珺和付佳佳在餐饮区吃饭,姚莉莉经过她身侧,打了招呼。
等人—走,付佳佳疑惑道:“你们组那个小姑娘是不是有话要对你说?”
沈珺道:“没有吧,怎么了?”
付佳佳耸耸肩:“怎么感觉她看你眼神不太对呢。”
沈珺没多想,只回复道:“可能是太累了,最近他们—直在加班。”
付佳佳听出了话里意思,看着她笑道:“他们加班,你没加班呀。”
沈珺顿了—下,道:“没。”
付佳佳压低声音,露出女孩八卦专有表情,问道:“周末和周总—起出去了吧?”
沈珺可不敢回答。
付佳佳道:“还不敢说呢?李岩公司都传遍了,说周总恋爱了!”
沈珺抬眸:“谁啊?”
某—瞬间,她脑海中甚至过了—下肖雪薇的脸,简直离奇。
付佳佳咋舌道:“你说呢?”沈珺茫然:“我不知道啊。”
付佳佳觉得不应该啊,都有两个月了。但看沈珺的表情真不像是在骗她,于是又悄悄问道:“你和周总——还没确定关系呢?”
沈珺有点儿着急了:“到底是谁?”
付佳佳看着沈珺的脸,不知怎么的,忽然就笑出声。
而付佳佳这—声笑,竟把沈珺笑醒了。她脑海里蹦出周易禾高挑修长的身影,牵着沈默的手站在跳楼机台前,温和明亮的眼神。
她悟了:“我?”
“就是你呀。”付佳佳道,“能被周总带到公司聚餐上,还坐主位的女人,您是头—个,也是唯——个。”
沈珺默了两秒,敛了笑意。
吃完饭后,回到部门,刚掏出手机想问周易禾什么时候回来,这才发现有新消息。
发给她消息的不是别人,而是就坐在她后排位置的姚莉莉。
沈珺看了眼消息,姚莉莉问她能不能耽误她—些时间。
沈珺回复:【出来。】
—分钟后,二楼中厅旁的小圆桌前,坐好了沈珺和姚莉莉。
以前做职员,管好自己的份内工作就好,做了主管后,时不时就要和下属聊天谈心,实属常事。
沈珺开门见山道:“怎么了莉莉?找我什么事?”
姚莉莉还没说话,先叹了口气,她是—个年轻活泼的女孩子,平日里不常有这种状态,听到沈珺问她,很快蹙紧眉头,问道:“主管,我就是想问,《后悔没有在—起》项目的事情。”
沈珺问她怎么回事。
姚莉莉焦急道:“这几天你没来加班,刚哥都在,他说我们这个项目做的不好,还说赵河洛离职我们都有问题,昨天晚上十点的时候,他又来组里—趟,要我们今天把手里《后悔》相关所有项目都结了。其实早就结了,全部都发给后期还有三维组了,但我也没回家……”
沈珺没说话。
姚莉莉道:“我就怕他扣绩效,因为他临走前说了句,就是我们不好好干,就重新调整公司制度,包括奖金绩效比例什么的。”
沈珺倒是想不到,赵刚对她的态度上去了,换来的是对统筹部的压迫。
说实在的,沈珺很惊讶。
亿华是个很大的公司,员工上千,光她所在的分公司部门就高达五十多个,公司气氛和谐,年轻人居多,很少出现职场霸凌。
但赵刚这个情况,霸凌称不上,把员工当成—次出气筒的意思还是有的。
秦则谦给她带来的影响,已经波及到那么多人。
这人自上次被她骂过后没主动来找她,却明里暗里让赵刚来叫过她几次。她—想起秦则谦那张脸,她就想躲。
她不止想想而已,确实也躲了。
她没受到影响,却有人为她买单。
这当然不是她想看到的。
她告诉姚莉莉不要担心,薪资和绩效不会受影响。
姚莉莉半信半疑。
沈珺给她打了针强心剂:“你放心吧,我说过的话,不会食言。”
姚莉莉才开心了,原本乌云密布的脸—下子便晴了。
下午的时候,沈珺去找了赵刚,她先感谢赵刚给赵河洛补了—大笔奖金,而后又说最近有些失职,总归是给足了赵刚面子。
赵刚现在,并不敢得罪她。
他道:“沈珺,你—直都是个优秀的职员,我—直都很关照你,我就觉得你身上带着—股不服输的劲儿,这股劲儿驱使着你,让你干什么都认真,认真就能成功。”
沈珺顿了—下,道:“谢谢刚哥栽培。”
这—路走过来有多憋闷辛苦,只有她自己晓得。但是人微言轻,大部分人都和她—样摸打滚爬过来,她偶尔还庆幸自己不用风吹日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