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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黑暗中, 尖叫声，东西坠落声，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接连不断地响起, 在大家惶恐茫然的时候, 大厅的灯又突兀地亮了。
本来一片华丽的宴会厅现在变得一片狼藉，穿着精致的上流人士从墙角, 桌下，陌生人的怀里狼狈地走出来，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噩梦，灯光一照, 大家都下意识遮了遮眼睛。等他们慢慢适应了光线，缓缓睁开眼，看到的就是宴会厅一角水晶吊灯的残骸。
又有不少人控制不住地发出尖叫声, 原本站在水晶灯附近的人仓皇地看向头顶，赶紧远离了原来的位置。
沈瑶瑶从桌子底下钻出来, 下意识看向自己最在意的角落，苏妙妙所在的方向附近热闹非凡，又是尖叫又是骚动, 大概率是出事儿了。
她想到刚才看到杜蓝有些鬼祟的身影，心里不自觉地带了一丝隐秘的期待。整了整礼服，她一脸焦急地走过去：“怎了么？出什么事儿了？有人受伤吗？”
“有有有！”人群里立刻有人喊道，“快叫大夫过来！小姐受伤了！”
“哪儿受伤了？”沈瑶瑶在外围，什么看不到, 只能扬声询问。
“脸！脸受伤了！让大夫快一点过来！”里面的声音显然有些着急。
“好, 我这就去叫大夫！”沈瑶瑶连声应下，立刻直奔自己卧室。
她拿从保险柜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包黄色粉末状的东西，又立刻去了书房, 找出书房抽屉里的药箱，她飞快地把粉末倒进了里面的一款盒装药膏里。做完这一切，她又对着镜子仔细整理了衣裙和表情，这才悄无声息地走出房门。
回到宴会厅，她顺手抓了一个女仆：“你，快去书房的抽屉里，把我上次划伤大夫给开的药膏拿来。”
女仆立刻小跑着把药膏取来，沈瑶瑶赶紧把药膏递给围观群众：“大家不要围在一起！麻烦先帮忙把药先递进去！这是上好的金疮药，之前我手被剪刀划伤，用了这个药膏十分有效，受伤的人可以先处理一下伤口，大夫马上就到！”
会场因为有人受伤场面一度混乱，沈瑶瑶出来指挥大局，救助伤员，有条不紊地安排工作，不少人都对她刮目相看。甚至很多人都暗暗觉得，沈家不看血缘看能力的态度也有几分道理，关键时刻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孙女才是最顶用的啊。
沈瑶瑶听着其他人隐约的议论声，表情平和低调地离开了人群，嘴角的笑却慢慢浮了上来。
她心思玲珑，早就听出来跟她一问一答的是她们家的一个佣人，对方张口闭口叫的都是小姐，沈家只有两个小姐，她好端端地站在这儿，受伤的是无疑是另一个。
沉积已久的恨意在她心里炸开，沈瑶瑶能清晰的感知到自己的情绪，她想的很简单，她不耐烦那些小动作和小手段了，既然有这个机会，为什么不大胆一些呢？
她直接在药膏里加了点“配料”，虽然临时起意，准备得很仓促，但只要苏妙妙毁容，一个脑袋空空的圣母，仅有的联姻功能也丧失了，她还有什么活路呢？等她沦为一点用处都没有的弃子，又有谁会为她伸冤呢？
一想到能彻底毁掉苏妙妙这个碍事儿的绊脚石，她觉得承担这一点点风险，完全值得。
沈瑶瑶慢悠悠地离开了人群，走到门口，又折返回来，假装自己好像去找了大夫。估摸着人已经上好药了，她才施施然走了回来。
见人群散去了不少，她也颇有“兴致”地挤到人群中间，打算欣赏一下苏妙妙是如何毁容的。一路挤到人群中心，很快她就看到倒在中间的伤者。
一个白衣服的女人正倒在地上哭嚎，旁边还站着一个身着旗袍的身影，正用帕子捂着脸。
沈瑶瑶瞳孔骤缩。
躺在地上的人不是她以为的苏妙妙，而是沈瑶瑶的亲生母亲，来沈家找茬的郁母。她凭着撒泼打滚的本事，硬是跟着郁父在沈家住到现在。这次见宴会开的盛大，她也偷偷摸进来，打算凑个热闹。
刚才她站在季微身旁胡乱献殷勤，也不是幸运还是不幸，本来该全数飞到季微脸上、身上的碎片被郁母挡下了大半，只有零星的几个碎片划到了季微脸上。
郁母脸上脸上此时多了长长短短许多划痕，虽然上面涂上了一层淡绿色的药膏，但看上去仍然触目惊心。她躺在地上凄凄惨惨地哼唧着，只有郁父在一旁安抚她。
季微倒是被众人围着，脸上也只有两道细微的划痕，但崩溃更甚。她脸上涂着药膏，眼泪将掉未掉，声音哽咽，眼神惊惧。
她怕眼泪碰到脸上的伤口，又害怕自己毁容，连声音都在颤抖，不停地重复着问身边的人：“怎么办？为什么医生还不来？这药膏管用吗？我是不是要毁容了？啊啊啊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没有都被她挡掉？为什么还有碎片飞到我脸上？”
沈瑶瑶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她看到了围在季微身边的仆人，猛然想起这人是季微嫁人时就带过来的老人，所以刚才情急之下叫了当年的称呼，小姐。
郁母也在地上苦苦的呻/吟，她的语气逐渐怨念：“为什么吊灯的碎片会飞到这里！它明明离我很远！”
沈瑶瑶本想悄悄离开，药膏的发作有些时效，为了降低嫌疑，她意识到自己不应该留在这儿。可听了郁母的话，她眼神闪烁，又停了动作。
不管怎么样，拉苏妙妙下水都成了她的执念。
她忽然开口，声音不大，但刚好周围人都能听的清楚：“阿姨您小心些，别扯到伤口！不过我也记得之前吊灯在酥酥附近……”说完她轻轻捂了捂嘴，“啊不是，我是想说吊灯怎么能飞出了这么远？”
郁母被她一声“阿姨”叫得愣神，还没反应过来，季微却如她所愿地抓住了重点：“酥酥？郁酉禾？”
她的脸上有伤不能转头，但是原本委屈的声音忽然尖利了起来。
“我就说她是个丧门星！刚回来就是绯闻缠身，给沈家带来各种风波！今天还是她！来参加个宴会，都会有灯掉下来想要砸死她！这不是老天都容不下她这个异类！她为什么要回来！！！”
苏妙妙本来抱着肩膀站在一旁看戏，听到季微这一嗓子，第一反应是看她那个倒在地上的后妈，毕竟这位也骂过她丧门星之类的话，应该跟季微颇有共同语言。不过看她失神的样子，大概是被沈瑶瑶的“阿姨”给打击到了。
两厢对比，她一时间还真说不好到底哪个妈更渣一点。
季微的声音很大，沈得亨和沈老太爷本来在另一头安抚男宾客，听到她控制不住情绪的嘶喊，也都皱着眉头走过来。
众人顺着她们的对话，都下意识抬头看向屋顶。果然，这个掉落在附近的吊灯本来离这里还有很远的一段距离。最后掉落到郁母和季微附近，的确有些蹊跷。
大家把目光又投向苏妙妙，毕竟她才是原本站在吊灯下面的人。
至于吊灯是怎么“飞”到季微身边的，不少人又把视线投向她身边的陆霆。陆霆的手还虚搭在苏妙妙肩膀上，很显然，在正常人的视角里——是陆霆出手，保护了苏妙妙。
沈老太爷来回看了一圈，思绪随着事件的梳理逐渐清明，他满是皱纹的脸上瞬间就挂上了慈爱的笑容，热情地迎了上去：“陆公子！陆副局！好久不见！沈家招待不周，还请见谅啊。”
陆霆看上去表情严肃，实际整个人还有些恍惚。他面上不显，神色冷淡地点头，“沈老太爷，初次见面，我是陆霆。”
沈老太爷对他的态度不以为意，依然笑得像个弥勒一般：“久仰久仰，陆副局神探之名威震沪市，老头子我久仰大名啊。”
说完他脸上笑意更深，“今天更是英明神武，英雄救美！直接救了我们家酥酥一命！真是英雄出少年！酥酥，还不快谢谢人家！”
苏妙妙看着老头换了神色，不停地恭维陆霆，就知道他没安好心。陆家有钱有势，是沪市里低调奢华的老牌望族，沈老太爷大概十分想攀上关系。果然没说几句，就话锋一转，谈起什么救命之恩。
但是，苏妙妙看着陆霆苍白的脸上充满尴尬僵硬的神情，难得听话一回。
“多谢陆先生救命之恩，今日之事，酉禾铭感五内。”苏妙妙微微屈膝，笑容明媚，优雅大方地表达了感谢。
陆霆听着苏妙妙熟悉的感言，觉得自己好像梦回上个世界的悬崖之下。
熟悉的套路，熟悉谢辞，只不过当年他还在担心会不会被对方一巴掌嵌进悬崖里。现在他成长了，虽然他还是被苏妙妙救了，但是面对她的感谢，陆霆已经不用担心自己随时殒命了。
时间倒退三十分钟，只有当事人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时灯光全灭，有破空之声传来，陆霆的确反应极快，下意识地就冲上去想要护住苏妙妙。
但是苏妙妙的反应一点也不慢，她眼睛适应了黑暗以后，看到陆霆扑过来的动作，也完全下意识地勾手接住了他。
是的，没错，苏妙妙只用了一只手，单手轻轻这么一勾，就接住了奋力一扑，还带着冲击力而来的陆霆。
紧接着她手臂一搂，身子一转，巧妙的抱着陆霆和自己一起避开了砸落的水晶灯，脱离了危险区域。
最后，在陆霆还凌空失重的时候，她又十分自然的一个侧踢，举重若轻却又雷霆万钧地把掉落的水晶灯踹倒了一个没有人的墙角。
唯一在她意料之外的是，水晶灯除了本身的灯体还有很多零碎的装饰物，加上水晶本来就十分易碎，因此灯砸到墙上后，水晶灯上的装饰和水晶直接炸开，在黑暗中飞溅的碎片划伤了郁母和季微的脸。
对此苏妙妙只能说，不信抬头看，苍天绕过谁。
陆霆经历了一系列的腾空旋转跳跃，失神又失重，最后在苏妙妙的臂弯里成功回过神来。他毕竟身体素质还在，被救之后，立刻反应敏捷地从苏妙妙怀里起身，下意识问道：“你没受伤吧？”
“没事没事。”苏妙妙十分轻松地摆了摆手，“刚才那个大吊灯掉下来吓我一跳。我看差点砸到我们，就赶紧给踢走了。”
“哦，是啊，谢谢你，那可真是太惊险了。”陆霆听她说的轻描淡写，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才是被救的那个，跟着干巴巴地附和。
什么叫往事不堪回首！
陆霆打住回忆，清空大脑，面对苏妙妙一本正经的道谢，只能冷峻着神色，僵硬回复：“大可不必如此客气。”
沈老太爷见陆霆神色不虞，还以为他被郁母在一旁大呼小叫的态度气到了，立刻冲着沈瑶瑶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赶紧把郁母带走。接着他又表情和蔼地看向苏妙妙：“我们沈家人一定知恩图报，酥酥啊，陆先生救了你，你可得有所表示啊？”
苏妙妙心念一动，有了个不错的注意：“陆警官，救命之恩本无以为报。我身无长物，但恰好刚刚继承了一个鞭炮厂，我不擅经营，如果您不嫌弃，我把工厂挂在您名下，由您经营，您给我些分红就好。”
说完她眼睛轻眨，表达的意思很简单：接。
她觉得以他们合作过一个世界的默契，陆霆肯定心领神会。
陆霆也的确隐晦地轻轻颔首，像是在示意他知道了，但是说出来的话再次在苏妙妙的预判之外：
“送我就不必了，不过如果你遇到什么经营困难，可以来这里找我。”
他说着就从身上掏出了一支钢笔，在苏妙妙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自然而然地拉过她的手，开始把自家地址电话流畅地写在她手心。
苏妙妙一脸懵逼地看着他又开始自创剧本台词，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在沈老太爷狂热的注视下，她又不好直接把手收回，只能一边感受着手心上传来的酥麻，一边内心万马奔腾，脑内弹幕包括但不限于：
“狗男人永远喜欢自由发挥！”
“来了来了他又带着他的bking来了！”
“他今天要是再搞事情明天他人就没了！”
陆霆刚写完最后一笔，正打算看看自己写的是否清楚，苏妙妙就“嗖——”的地一下就把手收了回去。她脸上挂着明晃晃的假笑明示：“陆警长，你们局长要走了，你不跟着一起吗？”
陆霆看了一眼大门方向，的确程局长已经在门口跟着沈得亨寒暄了。
他看了一眼笑得五官都挤在一起的沈老太爷，又看了一眼表情完美到虚假的苏妙妙，外强中干地留下一句：“记得来找我。”这才转身向门口走去。
苏妙妙扫了一眼手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内心冷笑：呵呵，这是看脸也不想原谅的程度。
沈老太爷见陆霆大步离开，也收起了他那副谄媚的嘴脸，他带着些许审视和满意看向苏妙妙：“没想到，你还真有几分本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