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嘉城有些意外,她会连房子的构造都清楚。他放下钥匙,从鞋柜里面拿了一双新的男士拖鞋递给她,说,“是。”
明月喔了一声,她四处的张望,像是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一样。
萧嘉城换了鞋子,抬头说,“你二哥萧璟去外地治眼睛了。”
“你大哥萧梁——”他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他不太爱出门,一般都在卧室。”显然清楚自己侄子的性格,他并没有去敲门喊人介绍的意思。
因为不过是徒增不高兴罢了。
明月点头,了解了情况,她换上不太合脚的拖鞋。
轻车熟路走到门口左边的柜子,踮起脚尖,从下往上数,到了第三个格子的时候,轻轻的一抽,看到里面放着的医药箱时,她眼睛一亮,招呼,“爸,过来,我给你擦药。”
萧嘉城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这么熟悉屋子,连医药箱在哪里放着都清楚,哪怕是住进来快一年的两个侄子都未必有她这么清楚。
这是他最喜欢放置医药箱的位置,受伤时不用惊动任何人就能拿到药。
他没想到她进来的第一件事,是找医药箱,给他擦药。
萧嘉城用手背触碰了下脸,有些疼但是不明显,他淡淡的拒绝,“不用。”他的皮肤很白,苍白孱弱的那种,所以巴掌印也格外明显,还带着几分紫色的淤青,看起来有些惊心动魄。
明月却不依他,强硬的拽着坐在沙发上,萧嘉城不太喜欢和人近距离接触,他不动神色的侧开身子,想要避开她。明月的后脑勺像是长眼睛了一样,头都没回,却稳稳的抓住了他的躲开的手腕。
她笑眯眯的语气带着几分打趣,“爸爸,别想跑。”这一场交锋中,仿佛练习了无数遍,熟悉,亲切又那么的自然。
萧嘉城低眸,看着被握住的手腕,她的手很白,手指纤细,像豆腐一样细嫩,在右手虎口的位置,有一个不明显的小黑点。一模一样的位置,他也有一颗,黑色的小痣。
他顺着她的手,看向她的眼尾处,小姑娘似带着几分不解,眨巴了下眸子,这一眨眼,眼尾处那一颗红色小痣便露了出来。
萧嘉城的脑子里面轰然一塌,两个一模一样的地方,同样都有一颗痣。
这意味着什么,萧嘉城在清楚不过的了,他低头看着她,目光专注。
明月开了红花油,倒了一些出来,扑面而来的刺鼻,让她微微皱眉,忍着味道,把红花油放在手里搓热了以后。
这才在他脸上轻轻的推开,碎碎念,“爸,我跟你说,你不能仗着自己生的好看,就不爱惜脸,小心将来娶不到媳妇。”哦!本来就娶不到。
萧嘉城似乎连躲避都忘记了,由着对方擦脸。
红花油的味道有些辛辣,擦在脸上火辣辣的,连同那颗心也跟着热辣辣的。
他自小早慧,母亲忙着和小三斗智斗勇,父亲常年不归家,大哥年龄相差极大,很早成家出去,而他从来都是被忽视的那个。
第一次因为一个巴掌便被仔细对待,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似乎不错。
只是,推着推着,他似乎感觉到脸上的那个指腹似乎没动了,他抬眼看她。
就见到小姑娘一脸惊悚的模样,“爸,我错了!”我拿错药了!
不该用红花油的!红花油是深褐色的,可以擦身上,但是不能擦脸啊啊啊啊!
看她爸苍白的脸上,一块红,一块褐,一块黑,跟唱大戏一样惨不忍睹。
这还怎么见人啊!
萧嘉城有些不明所以,在低头看到小姑娘指尖褐色一大片时,他也僵硬了,“萧!明!月!”
明月嗖的一下子把手给藏起来,笑的谄媚,“爸,您长的好看,别说擦药了,就是擦泥巴,那也是最帅的那个。”
萧嘉城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看的明月气短心虚,她小小声,“我小时候还在您脸上用墨水画老虎呢,您都没说什么。”
他不说话,明月悄悄的转移话题,拿出终极法宝,撒娇,“爸,我身上都是汗。”
萧嘉城深吸一口气,“去洗澡吧,我去给你找衣服。”
很快,萧嘉城就给明月找了一套衣服,是他的平时未穿过的,递给了明月,“附近没有卖衣服的,你先将就下,明天我带你去买衣服。”
明月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她接过大红色衬衣,有些恍惚,她爸爸年轻的时候这般骚-气吗?
“怎么?”
“没什么,我很喜欢这个颜色。”明月违心的说。
萧嘉城顶着一张花脸,目光奇异,“你也觉得灰色好看?”
“明天、下次我带你去买灰色衣服。”
明月:???灰色?
她看着手里拿着鲜艳夺目的大红色衬衣,陷入了沉思。
卫生间的水哗啦啦的响,她百思不得其解,红色?灰色?傻傻的分不清楚,她年轻时候的爸爸是个色——盲?
正当她陷入迷惑的时候,听到外面一阵敲门声,她竖起耳朵听了好一会,没听见开门的声音,外面的敲门声还在持续。
她拿起毛巾,随意的擦了擦身体,穿着萧嘉城给她找的大红色衬衣,便去开门。
门一开。
“萧总,古董我都运——”来了,两个字,生生的被杭秘书给咽了回去。
他看着面前穿着红色衬衣的少女,身姿纤细,雪肤乌发,明眸皓齿,她一手拿着毛巾在擦滴水的头发,一手还放在门把手上,以女主人的模样,在给他开门。
艹!杭秘书的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是骗子登堂入室了?还是他老板禽兽不如了?
这、这这这么早就住一起了???
“你——怎么在这里?”杭秘书磕磕巴巴的问了出来,“穿、穿穿我老板的灰、红衬衣?”
“杭远叔叔?”明月打了个招呼,轻轻的拉开了们,反问了一句,“我爸爸在这里,我不在这在哪里?”再说,她穿她爸爸的衣服有什么不对吗?
艹!爸爸?还玩角色扮演吗?外面多的是干女儿干爸爸的,他老板不是过的跟和尚一样的清心寡欲的日子吗?怎么现在玩这么开了?
明月像是察觉到杭秘书想歪了,把小脸微微往前一递,问,“杭远叔叔,我和我爸爸长的难道不像吗?”
杭远一楞,借着晕黄的灯光看着面前的少女,剔透的水珠儿从她发丝落下,雪肤粉唇,清纯干净,最惹眼的是那一双眼睛,睡凤眼微眯,贵气初露,打量着人的时候,带着几分慵懒和透彻。
这简直和他老板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只是五官,连带着神态也是一模一样。
杭秘书了然的点了点头,明月知道对方明白她和爸爸之间的关系了,也就放心了,她转身就要进去,手腕却突然被杭秘书拽住。
他眼里闪着奇异的光,“你是在哪整的?”
明月,“?”
杭秘书,“我也想去。”
明月,“??”
“我也可以给老板当儿子!!!”
明月,“???”
第7章 争着宠我第七天 她不是外人
“滚!”不知道何时站在门口的萧嘉城薄唇轻起。
他看着明月的打扮,湿.漉.漉的头发披散在两侧,雪肤明眸,纯净剔透,美的像是落入凡间的精灵。
萧嘉城皱眉,脱了一件外套,下意识的披在了明月身上。
杭秘书委屈,在抬头的时候,他愣住了,指着萧嘉城的五颜六色的脸,“您——您脸怎么了?”
萧嘉城面色一僵,冷声,“没什么。”他其实有去洗的,但是红花油很难洗掉,哪怕是皮肤都搓红了,红花油的印记仍然还存在。
眼瞧着,自家老板不跟自己说实话,反而忽悠自己。
杭秘书更心痛了,“萧总啊!您要是被绑架了,您就眨眨眼。”
他怒目而视,认识萧总十多年,还从未见过他这么狼狈的样子!一定是那要饭的小丫头干的,看他神仙一样的萧总,都被糟蹋成什么样子了!!!
明月耷拉着小小脑袋,整个人都蔫蔫的,是她习惯了。以前她有伤口的时候,爸爸就是给她擦的红花油。当然,爸爸身上若是有伤口的时候,也是擦的红花油,但是,她忘记了,这次巴掌印在脸上。
不能用红花油的。
萧嘉城淡淡道,“这是我自己抹的,和她没关系。”他抬手轻轻的按在明月细软的头发上,他虽然没说话,但是其含义在明显不过的了。
明月猛地抬头,眼睛发亮的看着他,哪怕是他们刚认识不久,爸爸还是在乎她的,对不对!?
明月有着一双会说话的眼睛,要表达的语言在清楚不过的了。
萧嘉城有些不自在,他撇开头,不动神色的转移了话题,冷声说,“古董都运回来了?”
下午既然捐赠会未成功,当然是要把古董拉回来的。只是这些古董之前一直存在萧家的库房,按理说,也不该放在这边的别墅的,因为不安全。
毕竟,古董太贵重了。
但是想到明月,萧嘉城临时改了主意,还是决定全部拉到别墅来。
提起正事,杭秘书拿出了专业素养来,“萧总,二十八件古董,全部拉回来了。”顿了顿,看了一眼明月,见老板没有打断,他又说,“路上出了两次事故,不过都解决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天价的古董引人争夺也正常。
毕竟,到了下午时候,萧嘉城古董未捐赠成功的消息,已经彻底传出去了。
想要浑水摸鱼的人不在少数。
萧嘉城并不意外,他轻轻的活动了下手腕,语气透着几分彻骨的寒,“是哪家的人?”
杭秘书迟疑了下,看了一眼明月,显然是顾忌着明月在这里,他不好说这种机密的事情。
哪成想,萧嘉城淡淡道,“她不是外人,你说吧。”
不是外人,四舍五入就是自己人了,明月眼睛更亮了,那种浑身上下都透着欢快的滋味。
她爸爸把她当自己人了喂!
杭秘书有些震惊,他深深的看了一眼明月,这才说道,“明面上东街的地头蛇趁火打劫,并未有其他世家插手。”但是实际,真没插手吗?
不见得吧,只是上层圈子喜欢披着一层伪善的皮,做法比较高明而已。
那一车的未捐出去的古董,就好比是招摇过市的红烧肉,谁都恨不得来咬一口。
萧嘉城陷入了沉思,他的手指无意识的敲打着车窗,吩咐,“地头蛇那边交给警察处理,派人盯着林淑善,看她和那些人接触过。”顿了顿,“另外,世家这边也都盯着点。”
既然做了,肯定会有线索的。
想吞他的古董?也要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是。”杭秘书神色一凛,“我立马派人去盯着。”
看着被保镖团团围住的古董,他低声询问,“萧总,那这些古董放哪里?”不说价值连城,这些古董放在家里,好像有些奢侈。毕竟,随便一件拿出去,都是可以当宝贝的那种。
萧嘉城看了一眼一直偷听的明月,“去把你卧室收出来个空位。”放哪里?自然是不言而喻了。
“得令,爸爸。”明月俏皮一笑,不过她倒是不意外,上辈子她爸爸收集的回来的那些古董,但凡她喜欢的,都搁在她卧室,所以她没有任何推辞,蹬蹬蹬上楼去腾位置去了。
明月一走,杭秘书真心实意的劝,“萧总,这会不会不太合适?她毕竟是个外人,而古董又过于贵重。”万一她卷东西跑了,找人都找不到。
毕竟,在今天之前,她还是个路边的小乞儿。骤然变富,怕是不一定忍得住这么大的诱惑。
萧嘉城看了他一眼,一锤定音,“我闺女。”
杭秘书咽了咽口水,贱兮兮的说道,“萧总,您看我像不像您走丢了二十五年的儿子?”
才二十六的萧嘉城,“?”
眼见老板不回答,杭秘书仔细回想了下,白天小丫头认亲的场景,好像要对暗号?
他试探,“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儿?”
萧嘉城不理他。
杭秘书心想,难道是他没有说爱他?
他仔细回想了下,之前明月唱歌时的调调,慢慢哼了出来,“怎么爱你都不嫌多?”
萧嘉城,“??”
不对吗?
杭秘书心一横,扑上去,喊的情真意切,“爸爸,我是您儿子啊!”
萧嘉城忍无可忍,“滚!”
杭秘书迅速站直了身体,惋惜,“您看我们认识了十年,您不相信我,却相信一个刚认识一天的小姑娘?”
这才是他要说的正题,身为秘书,忠心是他的义务,而他的责任是提醒老板不管再任何时候都保持清醒。
萧嘉城的脸色突然复杂起来,他冷声,“杭远,你不懂。”
杭秘书静静的看着他。
“白天的捐赠会你是知道的,若不是她阻拦,你觉得你现在能站在这里和我说话吗?”这场危机,一不小心,坐牢的就是他了,古董什么的肯定是有去无回,而他留下的曼瑞饭店那就是个大肥肉,谁都想咬一块,更别说还有一瞎一残的侄儿子。
和财比起来,人才是最重要的。
杭秘书冷静的分析,“我可以理解为,一个小乞儿意外知道对方的阴谋,借机帮助你,然后跨越阶层。”
“不是的。”萧嘉城拧眉,“她熟悉曼瑞酒店,也熟悉这房子的摆设,认识萧家的每一个人,不仅能对上号,还能叫出名字,更知道我的爱好和小动作,她紧张的时候,会蜷小指都跟我一模一样。”
他很少说这么长的话,似乎有些喘,眼里还带着杭远看不懂的光。
“这一切都是可以提前打听到的,例如我。”杭秘书一针见血。
“那长相呢?一模一样的睡凤眼,一模一样的眼尾痣和虎口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