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知想了想笑了,解释，“也许是您没有问,所以他们没有说。收费的不是流动书车，而是芝麻平台。”
白菲昕：“？”
芝麻平台？怎么感觉好像有点耳熟但又不是那么耳熟。白菲昕皱眉。
魏知笑：“我带您去看看吧。”
*****
白菲昕和魏知到流动书车的时候,正巧有两个商人来找白胡子老师。白菲昕决定自己看看。于是他们俩人默不作声地站在一边观察。
这两个商人非常客气,先对老师行礼，然后开始叙述情况：
“我和张兄要做布匹的生意。我们约定，在三个月后张兄为我运来五十匹布,我交付张兄三十金，不论到时市场上的价格是多少，这个价格都不变。现在我们想请白马书院在中间做个见证。”
助手很有眼力见，没有劳烦白胡子老师亲自开口，先询问：“两位之前在我们白马书院登记过吗？”
“没有。”两个人摇头，“我们是第一次来。”
助手：“既然如此，我为两位讲解一下规则。”
“前一阵我们白马书院新创建了芝麻平台。这是我们掌院亲自创立的，目的是为了让众人诚实守信，重视自己的信用。”
“芝麻平台非常公平。每个人不论身份，一开始的芝麻信用都为零，但只要做一件守诺的事情，就可以给信用分加一。”
“比如说，借书按时归还，并种树一棵，加一分。你们两位的话，就是按时、按价完成约定的生意，就可以两个人各加一分。反之，扣分。”
“一个人的信用分越高，就说明这个人越守信用，是值得信任的。”
“但同时，因为我们主要工作还是给借书人登记借书。所以，如果需要在芝麻平台上登记、查询个人信用，是挤兑了借书人的时间的，为了减少工作量，我们对每次登记和查询收费两枚刀币。”
助手：“两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其中一个胖胖的商人问：“如果，我只是说如果啊，我就是故意不遵守约定呢，白马书院把我的芝麻信用扣到负数，会有什么惩罚措施吗？”
“白马书院没有资格惩罚人。”助手摇头，“但是……”
正在这时，又有一群人拉拉扯扯，吵吵嚷嚷地过来了，打断了助手的话。
仅仅是听到这里，白菲昕已经呆住了。她没有想到耳熟居然是因为芝麻信用，虽然她之前确实是和魏知说过算信用分，但她真的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啊，没想到魏知居然搞了出来。
那过来的三个人没注意到一旁的白菲昕，直直地冲着白胡子老师去了。
“先生，请查一下我自己的芝麻信用分。”一个瘦瘦高高的人走出人群，非常自信的说。
“可以。”白胡子老师轻轻颔首，“但你的分你自己不是应该记得吗，为什么要查？”
“唉，”对方无奈，“先生是这样的，七天前，我的邻居王勇借了李强五百枚刀币，约定今天归还。”
“但是今天李强却说，没有这回事。但是在王勇借钱的那天，我正好路过看见了，可以为王勇作证。可是李强又说，我平时和王勇关系好，是在为他做伪证。这事吵吵嚷嚷的，把一条街的人全闹起来了。”
说着，他示意了一下身后。一堆人聚在一起不停地争论，自顾自地发表自己的看法，其中有两个人被围在最中间，吵地吹胡子瞪眼的。
“最后没办法了我说，大家一起来芝麻平台，当众查询一下我的芝麻信用，证明我是一个很讲信用的人，是不会为了五百刀币说谎的。”
他无奈地摇摇头，然后摸出了两枚刀币。
白胡子老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时，被围在人群中间的两人，其中一个突然冲了过来，摁住了他掏钱的手：“张兄，这事是你在帮我，白马费怎么能由你来掏。”
说着，他掏出两枚刀币强行塞在了白胡子老师手里。
“咳咳。”白胡子老师有点不悦，但还是按照流程朗声开口，“姓名：张文，查询芝麻信用分。”
另一个助手闻言立刻开始在一堆竹简里翻了。
正在争论的所有人顿时停了下来，期待的目光一起落在了助手身上。连白菲昕都悄悄走近了两步。
助手额头有点冒汗。他手上飞快，嘴上喃喃重复：“张、张……”
白胡子老师耐心等了一阵，看助手仍然在翻检没有找到，无奈开口：“姓名：张文，芝麻信用分：五十七分。白马信用排行：第九十八名。”
他的声音很高，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了。
顿时一半的人立刻说：“果然如我所料，这事就是借钱不承认，看那人面相就知道了。”另一半人不说话了。
张文露齿而笑，他非常得意，对着李强说：“怎么样，我的芝麻信用可是有五十七分。这是我足足做了五十七件守诺的事换来的。我绝对不会为了五百刀币拿我的芝麻信用开玩笑。你还是承认了吧。”
李强有点抬不起头来，但他还是嘴硬：“我才没有借钱，是你记错了……”
白胡子老师转头对助手说：“姓名：李强，借钱不还，芝麻信用分扣一分。”
李强立刻急了：“不！我只是忘记了，我现在突然想起来了，马上就还钱。不要扣我的芝麻信用！”
然后他蔫头蔫脑地当众还了钱，人群看着一片拍手叫好。张文也开怀大笑。
人群得到验证后一起离开了。
只留下刚才问话两个商人，以及偷偷躲在一边观察的白菲昕和魏知。
助手把事情又登记了一下，转头对在等待的胖商人说：“你看见了吗，如果不守信用，我们平台是会给你记录上的。你的芝麻信用会被扣。”
“如果分数被扣到负数，”助手冷哼一声，
“白马书院确实不会做出任何惩罚，但是我们芝麻平台是公开平台。任何人只要支付两枚刀币，就可以来查询信用情况。白马排行更是每个月一公布。以后你想和人做生意，对方肯定会先来查询一下信用，等他发现你的信用分一塌糊涂，到时候生意还能成吗？”
“是得是失，你要考虑清楚。”
胖商人不停地擦额头的汗，连连称是。
助手骄傲地补充：“芝麻平台虽然才成立不久，但是一推出就受到临泗人的欢迎。因为私下的事情大家都想私下解决算了。闹到官府处理可不是开玩笑的。平台的出现正是响应了大家的这种需求。”
“也正是因为喜爱，大家干脆亲切地把两枚刀币的查询费称为白马费，或者白马钱。已经成为了一种新的币值。”
“我明白了。”胖商人擦着汗呵呵直笑，又说，“不过大家真的就相信芝麻平台？就不怕平台做假？或者平台这么好的话，不怕又有其他新平台出来竞争？当然，我就是随便问问，没有恶意。”
助手不屑地瞥了他一眼，语气傲然，“你是不是忘了我们芝麻平台背后是谁？”
“愿闻其详。”
“我最开始就告诉过你了，”助手对他的记忆力无语，“是我们白马书院白掌院亲自创办的。”
助手觉得对方消息太闭塞了：“你不知道吗？我们掌院刚刚成立流动书车的时候，多少贵族捧着黄金来请我们掌院推荐自己的文章。栽着黄金的车子从街头排到街尾。但我们掌院可是不屈服于金钱和权力的人，全部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助手语气非常骄傲：“芝麻平台的公信力可不是平白无故得到的，现在大家的信任可是建立在这些被拒绝的累累黄金之上的。连金钱和权力都无法打动它，你觉得芝麻平台可信吗？”
胖商人又在擦汗了。
“而且，如果是别的贵族也来创建信用平台。你觉得他们是会拒绝其他人送上的黄金，还是会拒绝同一关系圈子其他贵族的请求？”
助手嗤笑一声，语气非常不屑，“所有人的相信这种东西，是不值钱的，但也是最宝贵的。不是谁想得到就能够得到的。”
“嗯。”白胡子老师在一旁也拈着胡子赞同。
偷偷躲在一边偷听的白菲昕人已经傻了。
“多谢指教。”胖商人连声道谢。
“我需要借书。”又有新人来了。
胖商人闻言准备走人了，原本他没有在意，不小心转头一看，大惊：“王兄！你怎么来借书了？！”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王兄也是大商人了，以他的财力完全可以自己买书，怎么还会来借书，这里借书可是需要种树的。就算真的需要借，也可以让手下人来，何需亲自跑一趟。
“嘘，”对方一看，把胖商人拉到一旁，轻声说，“不要声张，我确实不需要借书。”
“那是？”胖商人想不通。
“我在悄悄积累芝麻信用。借书种树累计起来快。”对方狡黠一笑，“现在芝麻平台刚刚开放，很多规则不全面，不趁着这会多赚点信用，以后就难咯。”
“这是芝麻平台的一个漏洞，我悄悄告诉你了，你自己用就行了，可不要告诉别人啊。”对方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
胖商人又在冒汗了。
助手手脚麻利地给新人办起了借阅。
新人拿到了书籍，隐蔽地冲胖商人眨眨眼，走了。
胖商人也待不下去，打算走了。
“信用分积累不容易，请一定要珍惜。”最后，助手意味深长地对他说。
“还有，芝麻平台叫这个名字是因为芝麻开花节节高，预祝你的生意也是如此。”
胖商人闻言，心突然安定了，做生意的人喜欢讨口彩。他突然间觉得做生意信守诺言，走正道也挺好。
他向助手点点头，离开了。
一边的白菲昕目睹了全程，她目瞪口呆。
第35章 谁的错
魏知仔细瞧了瞧白菲昕的表情,能够让掌院愣住，他顿时对自己的表现得意了。
魏知笑了起来，他这些天的辛苦全部值得了。
但他仍然清楚地知道谁才是这件事情真正的领导者,谁才是真正为芝麻平台奠定坚实基础的人。
“掌院，这全部都是您的功劳啊。”魏知不禁感叹。
“我……的功劳？”白菲昕茫然复读。
“是啊。”魏知越是仔细想越是激动,越想越是能够领悟到掌院隐藏在看似普通行为下的深意。
“我也是真的愚钝,之前我居然以为您只是想搭建信用平台,为临泗城内的百姓行方便，”魏知懊恼起来，“但直到此刻,我才明白您的对我的栽培之意啊！”
说着魏知就激动地看向白菲昕。
“……”白菲昕明智地没有接话。
果然，魏知自己就像倒豆子一样地一股脑把话倒出来了。
“您先是建立了图书馆和流动书车，把白马书院慷慨的名声在临泗城内传播了开来。然后等大家都接受了书车的事情之后，您又用书籍排行榜和拒绝贵族贿赂的名声，把白马书院公平公正的形象在大众心中牢牢地立了起来！”魏知的眼睛直发光。
“牢牢地……”魏知握着拳头又轻声重复了一遍。
“……”白菲昕使劲捂住自己的嘴。
“而到了这时，物品、信用、人心都齐备。芝麻平台才真正具备建立的基础，于是您这时才开始着手。”
魏知越想越对：“您是不是早就料到了。您那个时候甚至没有什么特别的行动，而是在书院里静静地等待。主动施舍不如被人请求。果然，不出您所料,就有商人主动上门来请求了。”
“就在大批的贵族仆人挨个送黄金上门的那天。”
说着魏知看向白菲昕，面带询问。
白菲昕在拼命回忆。
有吗？有商人来请求？
她想不起来了,那天她印象深刻的只有丧尸大军一样的送黄金的仆人。别的她真的注意不到了。
“其实您完全可以自己接待，不过是很简单的交流。但是您却把事情让给了我。这是对我的第一次栽培。”魏知低头感叹。
“那天,当那个商人和我说,看中了我们书院记录的芝麻信用，想要我们在他的生意中间做个见证。当时我是很犹豫的。”魏知好像陷入了回忆。
“那两天，我都在踌躇,拿不定主意。又是您，您看出了我因为相关知识储备不足，做不下去了。于是您给我讲解了什么是‘平台’，平台应该怎么做。我顿时大有收获，平台建设推进顺利。这是您对我的第二次栽培。”
“后两天，我虽然工作顺利但仍然整日担心，您又看出来了。于是鼓励了我。让我大胆去做，不要怕失败。有事情您会做我的坚强后盾。这就是您对我的第三次栽培啊。”魏知深深感叹。
白菲昕：“……”
白菲昕已经完全茫然了，她两眼发直，虽然魏知讲得是很好，把上司和下属之间的交流讲得很真诚很感人，但是……
但是为什么她身为其中一个当事人，对这些事却没有一点印象呢？
前两天她确实是看出来魏知的忧虑了，所以安慰了他，但谁知道他是为芝麻平台的事忧虑啊！
“……”
魏知感慨：“现在芝麻平台已经顺利搭建起来了，也获得了大家的欢迎。但是我知道真正的领导者还是您啊。”
“虽然是由我做了具体的执行工作，但不过是一些跑腿的体力活。您却是用自己的行为为我们做了榜样。”
“而且您在建设平台的时候，还能再顺手栽培我三次。”
魏知敬仰地看向白菲昕，掌院真的太厉害了，大道无为，大道至简，简直有点上古帝王垂拱而制的味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