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于贤点点头，重新开始讲课。
书院人数暂时没有变化，白菲昕失望地再次坐下。
刚刚坐下，她就听到一阵呜呜咽咽的声音。
转头一看，南贵又哭了。
白菲昕头皮直发麻。
“怎么了？”上面卢于贤还在讲课，她只好偏过头用气声问。
“谢、谢谢掌院、愿意收我，”南贵说话抽抽噎噎的。
“我父母已故去，我和大哥生活在一起。我没有学费，前些日子家里开始耕田，一直在叫我回去，嫂子说话格外难听，说农夫之子永远是农夫，我读书是痴心妄想，但是、但是现在我可以上学了！”
“掌院放心，我、我一定好好学习，使劲学，拼命学……”
白菲昕手忙脚乱，“不用谢我，应该的。嘘，不要哭了，哭了就听不清老师讲课了。”
“对、对。”南贵点点头，使劲把哭声往下咽。
他抬起头，极其专注地望着台上的卢于贤，眼睛被水洗过，又黑又亮。
白菲昕眼睛看向南贵的下巴，他忘记擦的泪珠还停留在哪里，随着水迹汇聚，在她的视线中坠落。
白菲昕转开了脸，决定免费上学一定要下力气好好搞一搞。
*****
免费招收贫家子弟，说起来简单，要做的事情还不少。
第一步，得先确定一个人的花费标准。
白菲昕自己拥有书院，没有房租，老师的工资也已经支付。
所以看起来推行免费读书应该亏本，实际上，免除学费只是没有新的收入，她手里的八万钱一个子都没有花出去。
当然，她不是没有办法，很简单，向祖国学习。
首先，给所有贫家子弟提供免费午餐。其次，给家不在国都内的寄宿生，补助住宿费。
白菲昕掰着指头算了算，一个学生一个月，她居然只需要付出九百枚刀币。
因为学生的生活标准由系统制定，是按照这个时代百姓的普遍情况来计算的。
贵族当然又是酒又是肉，还用金器来盛。但百姓过的真的不太好，一天只吃两餐，吃的又是麦子和豆子，能花费多少。
即使她想给学生更好的待遇，系统也不允许。
白菲昕直叹气，没办法，只能期望接下来多招点学生了。用数量抵质量。
第二步，得让想上学的贫家子弟知道这件事。
白菲昕给南贵放了三天假，让他回家告知一下亲人，顺便招揽村子里和他一样愿意读书的年轻人。
她给南贵打了包票，只要是他带来的人，都可以免费上学。
但只靠南贵一个人绝对不行。
白菲昕想了想，决定打个广告。
她找了一个大嗓门的汉子，当天正午带着他来到城门口，让人在城门口大声吆喝。
“白马书院免费招收学生。不看出身，想读书都可以来。”
“免费免费，不收任何费用。”
“大家快来听一听啊。”
这是最传统的广告。
白菲昕就站在在一旁看着，汉子非常卖力。
正午时分，城门非常热闹，来来往往的全是人。
这个时间地点打广告，效果非常好。汉子刚刚开始吆喝，就立刻有一个少年人驻足了。
“父亲，白马书院可以免费上学，”他露出了渴望的目光，看向身旁的亲人，“我想去。”
“什么？免费上学？”
那父亲听了两句，立刻飞快地把少年人拉跑了，边跑边训话，“怎么可能有这种好事！哪里会有人真的对我们穷人好，恐怕只是个幌子，用读书的由头把你骗走了，然后卖到邻国做奴隶！”
白菲昕尔康手都没能够拦下对方。
她真的是好人啊。也真的是好事啊。
但是汉子喊了一阵，来来往往的大多数人的反应都和那位父亲一样。
骗子。
非常冷淡。
白菲昕无奈了。
想想也是，这年头有卖做奴隶的，普通人是应该提高点警惕。
怎么办？有什么办法可以取得大家的信任。
白菲昕苦恼地思索。
说到信任，她突然想到一位著名大佬曾经做过的事情。
她把对方曾经使用过的方法再用一次，应该没有问题的吧。
没一会，路人就发现城门口的汉子喊的内容变了。
“招人，招人。”
“谁能够把这根木柱从城门右边搬到城门左边，我们就付一千枚刀币。”
“诚招勇士啦。”
这下，路过的人一下都停下了。
不为别的，那汉子口中的木柱大概半米长，半人粗，并不重的样子。
而且从城门右边搬到城门左边，又有几步路。
这件事情实在是太容易了。
不值得花一千枚刀币。
路人越聚越多，议论纷纷。
大家都觉得这事情有蹊跷，但是又想要一千枚刀币。于是一时间，所有人拥簇着观望，没有人上前。
白菲昕看人这么多，立刻让汉子继续喊。
但是他又喊了几分钟，众人仍然是拥簇着观望，议论纷纷。
白菲昕叹气。
她大步上前。
“有哪位勇士愿意把这根木柱，从城门右边搬到城门左边，我就付给他一千枚刀币。”
没有人上前。
她竖起两只手指。
“二千枚刀币。”
“五千枚刀币。”
议论声大了。
“一万枚！。”
“我！”
立刻有人应声了，人群中一个少年人走了出来，“我愿意。”
白菲昕：“请。”
少年果然把木柱轻轻松松抬起，从城门右边搬到了城门左边。
白菲昕：“谢谢。”
她刚才就已经派人传话回书院，支取刀币，这会当场兑付。
少年拿到了钱非常高兴，路人一看事情如此简单，纷纷后悔。恨自己没有上，不然也能拿到一万刀币了。
白菲昕再让汉子吆喝起白马书院免费招收学生的广告，这下，路人们都相信了。
白菲昕在一旁微笑。
这可是商鞅大神曾经用过的方法，专门用来获取信任的。效果当然是立竿见影。
等等，白菲昕突然反应过来，这真的是曾经的方法吗？商鞅现在在哪里？
她迅速回想一番，但什么都没有回想起来。她有点心虚。
此时，越来越多的人聚集，终于有听过白马书院的人出现了。
“白马书院？我怎么感觉听过？”
“你傻了吗，前几日我们还一起围观的，又是千金名士，又是万钱学费的，你忘了吗？”
“哦，我想起来了。等等不对啊，白马书院不是学费收万钱的吗，现在免费了吗？”
看到有人提问了，白菲昕立刻上前热情地解答。
“白马书院不是全部免费。普通学生的学费仍然是万钱，但对于家贫又想学习的学生，可以免费招收。同时还提供免费餐食，家住城外还的额外提供住宿费哦。”
白菲昕语速飞快嘚嘚嘚地一番介绍，可把这个路人搞晕了。
路人：“普通学生学费万钱？”
白菲昕：“对。”
路人：“家贫学生免费？”
白菲昕：“对。”
路人感觉自己有点眩晕。
白菲昕暗暗发笑，她明白为什么对方不解。这就是虚假的价格欺骗。
真实的价格欺骗是，同样的商品，对富人收高价，对穷人收低价。同时招揽富人客户和穷人客户，多卖东西。
虚假的价格欺骗，表面上是一样的。但是却搞得富人觉得吃亏了不想来，穷人来了不仅不要付钱还有倒找。少卖东西。
简直是完美的亏钱计划。
白菲昕为自己点赞。
白菲昕让汉子继续喊上。
“人人都可以读书！”
“白马书院免费招学生啦，不看出身，不收学费，还提供餐食和补助！”
“不准喊了！不准喊了！”
这时，突然一个锦衣少年推开人群冲到白菲昕面前。
“不准再喊！”
他极其愤怒，脸涨得通红。
那少年衣着华丽，身上配饰昂贵，一看就是贵族。汉子可不敢得罪贵族，吓得立刻住了嘴。
一看汉子停了，少年人顿时把矛头指向白菲昕。
“你简直是书院之耻！”
第6章 被动洗白，什么叫被动洗白……
白菲昕：“？？？”
这谁？
怎么突然冒出来，还上来就骂她书院之耻。
于是她也不客气地直接就问，“你是谁？”
少年人还是一副极度生气的样子，他袖子一挥，“我是临泗城内贵族吴氏的吴夏，是石中书院的学生。”
白菲昕明白了，石中书院是在白马书院隔壁的书院。
但她不明白的是，她收贫家学生这少年为什么要阻止。
吴夏仍然疾言厉色：“吴咏先生在你们羞辱之下已经退出了石中书院。你竟然还不算完，要做这种事情继续羞辱我们。”
白菲昕满头问号：“我收贫家学生，就是为了羞辱你们？”
另一个声音傲慢地响起：“先生不要狡辩，我可是见到，前几日被我们书院赶走的野人，你把他带到白马书院了。”
白菲昕视线移动，看到又有五个少年慢慢从人群背后走进来。
衣着同样的昂贵和华丽，看起来都是贵族，他们是一起的。
白菲昕有点懂了：“所以我做这些事情不是为了让更多人读书，而是为了羞辱你们。”
平民在这些贵族眼中是不存在的，他们根本没有把他们考虑进去。
吴夏一脸厌恶：“虽然白马书院之前倒闭了。但是以前的时候，我们五家书院手足同心。现在你怎么能够堕落到如此地步，连那种人都收。”
白菲昕打断了他：“那种人是哪种人？”
“当然是那些不配读书的人。”吴夏理所当然，“那些泥巴里打滚的人的耳朵不配，圣人之言会被他们玷污的。”
白菲昕：“就是你身后这些人？”
少年突然一静。
他转头一看，自己已经站在了人群最中心，来来往往的人也许是为了看热闹，把他和白菲昕包围在了里面。
人群沉默地围着他们，不远不近，吴夏原本理所当然地想点头。
贵族世代是贵族，平民世代是平民，一直为贵族服务，社会才能够正常运转，难道不是吗。
但是他扫过无声地看着他的人群，他这个头就是点不下去。
白菲昕问他：“你是怀念以前的日子吗，所有人都有各自的位置，做着符合自己身份的事情。而你们无忧无虑，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但是，”白菲昕的视线一下子锐利起来，她看着吴夏微笑，“现在白马书院是我当家。我要告诉你的是，你们以前的美好生活是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以后会是一个人人可以读书的时代！”
吴夏的脸开始涨红，这个人怎么敢这样说，几百年的礼制不要了吗！
“胡扯！”他大喊。
突然，
“哧。”
从人群中传来轻轻地一声笑。
吴夏猛地转身，“是谁！谁在笑！”
人群沉默地围着他，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应答，仿佛刚才的笑声是他的错觉。
他咬起了牙，“站出来！”
白菲昕淡定地瞧着他。
这时，另外五个少年其中一个阻止了吴夏发疯。
“吴夏，现在国君也在不看出身任用人才，你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说。”
吴夏猛地一甩袖子：“许广，你怎么又开始说这个了，明明你也是贵族，却不知道维护贵族的体面。”
他转头恶狠狠地盯着白菲昕：“你等着，我这就去告诉先生们。”
被一群大人围着，他还是有点怕了，想一想不能吃眼前亏，他转头跑了。
“吴夏。”其他少年也追着他跑了。
只有那个叫许广少年遥遥地给白菲昕行了一礼，也去追同伴了。
白菲昕摇摇头，让汉子继续吆喝广告。
人群发现没有后续的热闹看，密集的包围圈慢慢散开了。
白菲昕看这样宣传效果要打折扣，她想了想，又找了几个小童，让他们把白马书院免费招收贫家子弟的事当成歌谣四处唱。
做完这些，她就往书院回了。现在广告已经打出去了，她需要回去安排具体事务。
当看到白菲昕走了，路人才敢议论起来。
一个人直发感慨：“白先生真是大德，竟行如此义举。”
另一人摇头不看好：“白先生想法是很好，但未免过于天真，招收贫家学生，但如何甄别呢？只怕会被城内的游侠儿赖上。事情做不成。”
只听一人轻笑：“连你都能够想得到这点，白先生想不到吗？”
“一腔热血想要做好的事情，却不制定相应的策略，这是年轻而且没有社会经验的学生才会犯的错，你觉得白先生会是这样的人吗？”
“那？”
“白先生肯定是准备了后手的。”
对方表情神秘：“我不能说懂了白先生的想法，只能用我浅薄的学识猜测一番。”
听到有人这样说，其他人顿时好奇。
“是什么？请告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