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从被家长交出来再带到教室里，就像一个布娃娃，除了眼睛动过，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过。
白菲昕又留在教室里观察了一会，小女孩坐在那里，尽力把自己缩成一团，像是当自己不存在的样子。
白菲昕摇摇头，叹着气离开了。
三天后，造纸作坊开门了。
第83章 培训
造纸作坊正式营业了。
但往外招女工的工作仍然在继续进行。毕竟白菲昕开这个作坊不是以赚钱为目的。
目前招到的人,加上婉娘一共也只有六个，将将够作坊运转起来的最低的人数。
有了六个人也不是立即就能开工的，还是要先培训。
六个人全部发了新衣服,还有配套的头巾、围裙。
一是为了干净，细菌会影响最终出品的纸的品质,也可以防止头发掉落。二是为了让女孩子们有身为工人的自觉。换了地点,换了衣服,和同事们在一起，她们就脱离了母亲的身份，成为一名自食其力的光荣的劳动工人。
不仅要给她们提供薪水,思想上的改变也很重要。
白菲昕瞧着在自己面前站成一排的六个人。她们年纪全部不大，亭亭玉立的。
原本白菲昕的打算是搞造纸流水线，每个人负责一个工序。但现在人太少，还是全部工序都学上吧。
“原料已经备好了。”白菲昕带着六个人参观了仓库，里面堆满了收来的麻和树皮。
“我们之前已经预先处理了一部分，”白菲昕指了指角落里放着的几个树皮垛，“这些已经被蒸过了。”
蒸过之后树皮就变得柔软了，仍然是褐色的，但可以把它们捆成一个一个长方形的垛,叠在一起放着。
“第一个步骤就是蒸，院子里有大釜和柴火,这个步骤应该不用教了吧，烧火,大家都会的。”白菲昕问。
六个女孩齐齐点头。
“第二个步骤是捶打。”
白菲昕带着人拖起一个树皮垛,走到院子里去。
院子里的地上已经铺好了一块正方形的石板。白菲昕摸出了一个长柄的木锤。
“目的是锤烂树皮的纤维，为了让它变得更加柔软，为了后面做浆水做准备。”
说着她就开始示范,“咚咚咚”地锤起来。
没有一会，白菲昕的额头上都是汗，“反复地锤，然后把它们折叠起来，再锤。直到你摸着它已经软得像皮革一样了。”
六个女孩看得非常认真。白菲昕也真的在一直锤，之后才换着她们一个一个自己上手试一试。
等锤到位了，每个人都摸过了树皮，白菲昕擦擦汗，“接着，切。”
就在旁边，另一块石板上，树皮已经被锤扁得像一块皮，白菲昕把它们层层地叠起来，捆紧。再切成一片一片的，抖开就是细丝。
这一步没有什么好教的，每一个女孩都是结婚过的，会做饭，用刀都比她利索。
接着，就是打浆了。白菲昕带着她们进入加工间。
房间里有三个并排的长方形的水池，到人腰部那么高，把切好的树皮丝泡进水池里，并不断搅动揉搓。
经过了前几个步骤，树皮中的纤维会吸水润胀，形态发生变化。池水渐渐地浑浊起来。
接下来就是最重要的一步，抄纸了。
一个长方形的木头框子悬吊在水池上方，木框两边有把手，同样尺寸大小的篾席铺在木框上。木头框是用绳子加竹子吊在房梁上的。使用竹子是因为它有韧性，可以弯曲，随着人的动作来回摇晃。
其实如果制作的纸张的尺寸小，直接手拿一个小木框就可以抄纸了。但制作大尺寸的纸张就必须使用吊着的大木框了，一方面是减轻人的负重，另一方面是可以使人的动作更加柔和。
“抄纸的动作一定要快，”白菲昕表情严肃，“因为纸浆里的纤维会极速地附着在篾席上，时间久了，纸张就厚了。”
“看我示范，”白菲昕抓住木框的把手，迅速动作，“就这样把它从水中抄过，然后提起，摇晃，让水可以迅速渗透下去，你们看上面是不是就变白了，这就是……唉唉唉？”
篾席上的白色并不均匀，中间有一道厚厚的白边，格外显眼。白菲昕瞪着眼睛。
她也只是看过造纸纪录片，今天是第一次上手。没想到纪录片看起来简单，行动起来却翻车了。
“噗嗤，”有人偷偷地发出笑声。白菲昕迅速回头，但每一个女孩都一脸严肃，没有人在笑的样子。
“掌院，请让我试一试吧。”婉娘上前一步，微笑着说。
白菲昕让开了位置。
婉娘看过了白菲昕的动作，实验了几次，其他女孩子们也围了上来，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
每个人都试了试，经过几十次的实验，终于，还是婉娘抄出一张白色均匀的纸张。果然还是动作手法的原因。需要一定的技巧。
其他女孩一看，立刻拍起手来。此刻，坐在一旁的白菲昕也微笑起来。
白菲昕刚才就躺平了，论动手能力，在场的哪一个不远远超过她，所以只需要等着她们试出来就行。
“好，”白菲昕接过了婉娘递过来的篾席，往桌面上一翻，湿的纸张就掉下来了。
“接下来只要晒干就可以了。”白菲昕松了一口气，微笑着看向她们，“我们成功了。”
女孩子们又拍起手来，每一个都露出了欢欣鼓舞的表情。
“婉娘，”白菲昕想了想，“造纸工坊就先由你领导吧。”
婉娘吃了一大惊，她瞪圆了眼，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不，我不行的！”等她反应过来，立即就是拒绝。
“为什么不行？”白菲昕问。
“我……”婉娘无措地左右看看，“我又笨，又，呃……我做做饭照顾照顾孩子还行，您让我领导别人……”
“首先！”白菲昕打断了她，“这里每一个人都是新来的，没有领导过别人的。”
六个女孩没有人说话。
“而且你还在另外两个地方工作过一段时间，你还识一些字，你还心灵手巧，刚刚第一张纸就是你抄出来的。”
“我认为你很合适。很优秀。”白菲昕盯着婉娘的眼睛。
婉娘张了张嘴，没有说话了。
“不要再说了，就是你了。”白菲昕一锤定音。
她又转头面对其它五个人。
“目前，造纸工坊虽然只有六个人，但我们仍然在招人。面对后面来的人，大家是有优势的，有资历，更容易升职。”
“一旦升职，就可以提高薪水。出来工作，谁不想要更高的薪水？”
六个女孩微微骚动了一下。
“而且如果你们表现得好，也许以后就不仅仅是在造纸工坊工作了。白马书院的岗位很多。领导的职位也有。你们招工的时候都见过魏知先生吧，以后想去他那里工作吗？”
女孩子们一脸空白的样子，好像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
白菲昕又想了想，开口。
“但是以后谁想要升职，成为领导层，必须认识常用字二百个。这是硬性条件。”
识字的事情一定要大力推广。工人更加好推广，直接硬性命令。
“而且，过一阵子第二次识字大赛就会举行，大家想不想赢得比赛，也拿到奖金？”
白菲昕环视一圈：“白马书院开办了夜校，免费教识字，大家下工之后，有心劲的，就要早点开始学习。”
说完了，她微微一笑，“我是非常希望在其他领导位置上看见大家的。”
“有机会不要推掉。”白菲昕又拍了拍婉娘的肩膀。
“婉娘，不要害怕。”
*****
在白菲昕推进造纸作坊的事情的时候，商陆也在忙着合作社的事情。
今天他把小吃街的摊主和供货的大商人聚集起来了，打算大家在一起开个会。
一方面，是掌院同意了合作社在摊主和供货商直接做结算的业务，对于放在合作社的款项还提供利息。商陆要向所有人传达这一点。
另一方面，他也想和所有人沟通一下，看看合作社的工作有没有什么可以改进的地方。
“今天，请大家来，就是聊一聊，做生意有没有什么困难，心里有没有什么想法？请大家不要顾忌，畅所欲言。”
“商先生，我们做点小生意不容易，你是不知道我们有多苦。我们起早贪黑，卖点小吃，其实小吃的成本里大部分是食材的钱，我们不过是赚点手艺费。”
没想到会议才刚刚开始，商陆的话音还没有落下，就有摊主忍不住地开了口，他的语气极其不满了，声音还很大。所有人都听清楚了。
“但这样还不够，一旦我们生意做起来了，不得不向供货商们订更多的食材。可是这些商人，看到我们买材料的多，也知道我们只能从他们那里买，就拿捏住我们了，不但不给优惠价格，他们还立刻提高价格！合着我们辛辛苦苦赚的利润转头都送到供货商那里去了！”
“我认为，合作社需要管一管供货商他们了。要么，就取消他们供货商的资格！”
那个摊主说完了，现场立刻充满了火药味。
摊主们和供货商们互相看了看，仿佛隐隐地对立了起来，现场似乎隐隐地出现了两个阵营。
第84章 转移风险的办法
商陆闻言脸色沉了下来,他看向在场的供应商们，“你们在美食节期间趁机提高价格？”
之前美食节他要忙的事情太多了，竟然一时没有注意到这个情况,如果是真的，确实要取消他们的供应商资格。
供应商们看到商陆的脸色,也立刻紧张起来,但是他们觉得自己也很委屈,七嘴八舌地解释起来，现场一片嘈杂。
“商先生，不是我们趁火打劫,是真的食材价格变高了。”
“举办美食节人流突然变多，食材的需求量在短时间内大增，我们原本的供应渠道一时间跟不上了。于是我们四面出击，去大批量采购商品，结果市面上的商品越来越少，无意中价格越来越高。”
另一个商人点头赞同，他也遇到了同样的情况，“是啊，我们的存货消耗一空,随着商品数量的减少，价格也在不断提高。甚至有些商品在临泗城内出现了几个人哄抢的情况。”
“像锅碗瓢盆这些需求固定的还好,大豆、大米、小麦这些需求量大的，存货量也大,只是微微涨价,像酱料、小葱等等一些调味料，简直是疯涨，甚至还有一些人捂住不卖,持续观望，故意期待它们涨价的。”
有人说话的语气简直咬牙切齿，“商先生，我们也是需要进货的，大家都在涨，如果我们不跟着涨价，我们给小吃街供应多少就亏多少。我们要怎么办呢？”
“……”
商陆听了一阵，他点点头。
摊主们一看商陆点头了，同样坐不住了。
“商先生，请不要听信他们的花言巧语。他们都是大商人，难道没有存货吗？，他们不过是看到外面在涨价，于是乐见其成，跟着一起涨价罢了。”
“他们都是商人，不过是和外面的商人互相联合，共同抬价。”
有个商人听了拍案而起，“我没有和任何人联合，做生意一向最讲信誉，不要污蔑我。”
立刻，现场分为摊主和供应商两个阵营，互相吵了起来。
商陆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听着。
等两方吵得差不多了。他才开口。
“事情说起来，就是供应商食材的价格随着市面上的价格在波动。”
“之前的既往不咎。但以后不能再出现同样的情况了。难道举办一次美食节，你们涨价一次吗。”商陆环视了一圈。
摊主们听商陆这么一说，立刻腰杆子挺直了。
可是供货商们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商先生，那岂不是涨价的风险全部由我们自己承担了。”
商陆当然考虑了这一点，“既然现在大家都在这里，每种商品可以一起商量出一个价格，并约定好交货的时间和数量。”
“这样临近交货的日期，你们也有了准备，不至于突然面对商品临时的价格波动。”
“简单来说，合作社在中间做个见证，你们双方签订一份远期交易合约。合作社监督合约的履行。”
供货商们互相看了看，感觉好像还行，有了远期交易合约，就可以拥有一份长期稳定的收入，而且有合作社牵头，不怕对方跑路。
不过仍然有人提出了新的要求，“商先生，我们愿意长期给小吃街供货。但如果哪天商品需求量突然大增，涨价的事情还是会重复发生，我们仍然要从外面的商人那里订货，不如现在就把他们请来，一起协商。”
商陆同意了。
于是，供货商们立刻派自己的仆人，去请其他平日里相熟的商人。
之后，就是在场的所有人一起等着被邀请的人到。
他们没有等很久，因为一听要签订大宗生意，而且还是定价格这么重要的事情，所有被邀请的商人们都是快马加鞭，来得很快。
等人陆陆续续到了，大家互相一看，居然临泗大大小小的商人都齐聚了。
商陆是会议的主持人，自然招待起众人。等所有人都落了座。他讲解了一遍事情的起因，以及希望大家签订长远合约，共同抵抗价格风险的打算。
“请供货商们先说自己有的货物和价格。”商陆示意。
商人们纷纷报价起来。
“我有大豆十五斤，今天就能拿来。”
“我有盐巴十斤，明天能送到。”
“……”
商陆听着却渐渐地皱起了眉头。
摊主们也没有一个搭腔的。因为商人们此刻报的仍然是美食节的价格，对比平日价格是高涨的，谁答应谁多付钱。因此每个人都在观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