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大概有十几个，都披着草编的蓑衣，头带斗笠。大量的水顺着蓑衣线条刷刷而下。也不知道简陋的蓑衣能不能挡得住雨水。
领头的人抬了抬斗笠，仔细分辨了一下白马书院的标志。
他回头，“我们到了。”
白菲昕坐在书院的屋子里，都能听到外面的哗哗的声音不绝。她就连说话声音都得大一点，不然对面两个人都听不清。
“《科学》给每一家工匠店铺都发到了吗？有没有拒绝的？”白菲昕问。
“没有人拒绝。相反，他们都对纸张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基本上大部分的店铺，我们都发过了。原本今天可以发完，但是下了大雨就暂停了。”这是合作社的员工。
白菲昕点点头。这是她提出的要求，凡是临泗城内的工匠商铺，不论是什么工种，全部都免费赠送一本《科学》。这事由和商人工匠联系紧密的合作社在负责。
虽然第一期全部是讲木工的，但以后不一定，肯定是全面发展的，要先把工匠们定期看《科学》的习惯培养起来。
“临泗城里还有一些走街串巷的工匠，他们没有能力拥有店铺，这些人不要漏掉了。也给他们发上。另外，合作社里也要摆放上一些。有人来办业务的时候，感兴趣的就给他们发一本。说不定他的亲戚好友就能够用上。”
白菲昕：“杂志我们刚刚办起来。传播是第一位的，明白吗？”
“是。掌院我记下了。”
员工犹豫了一下，开口了，“其实，临泗最顶级的工匠是属于国君的。之前的杂志都没有发到他们手上，我们应不应该去拜访他们，赠送一本？”
白菲昕直接就说：“送，为什么不送。科学技术难道应该有地域限制吗。”
“是。我明白了。”
白菲昕又问坐在对面另一个人，婉娘：“《科学》的制作能不能跟得上？”
“目前没有问题。作坊有储备。合作社现在分发的是之前就做好的。”
“这是做出来的最新的一批。我给您带过来了。”说着，婉娘把放在自己腿边的一叠杂志捧了上来。
白菲昕随手打开一本检查起来，顺口问：“造纸作坊最近有没有什么困难？”
婉娘犹豫了一下说：“虽然目前的产量往外发放足够了。但这是刚刚开始，我担心《科学》的名气传播出去之后，发放的量会极具增多，之后制作就要跟不上了。”
“造纸作坊的员工还是太少。我们需要更多的人手。”
白菲昕闻言陷入了沉思。
虽然婉娘说的是造纸作坊的员工，但其实就是特指的女孩子。
但问题就在于，女性员工很难招到啊。凡是家里开明的都已经送过来了。不开明的要怎么样才能让他们放下偏见，愿意让女孩子来书院工作呢？
这是专门预留的特殊岗位。现在却因为人数不够即将影响到造纸作坊的运转和《科学》杂志的发放。
白菲昕陷入了为难。
“咚咚咚。”
就在这时门被敲响了。
白菲昕：“请进。”
“白掌院，是我。”门打开后，进来的人是木蓝。
他和大家打了招呼后，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白掌院，我的学生们到了。”
第92章 学生到达
白菲昕闻言愣了一下。
木蓝的学生们到了？
她立刻就露出了笑容。
之前木蓝就说过会让自己的学生来。而他的学生来了她肯定要好好招待,衣食住行都要负责起来吧，那样需要比她自己的学生花销更多。这不是纯投入没回报的好事吗。
“好，他们现在在哪里？”白菲昕立刻站了起来。
“他们已经来了。”说着木蓝就让开了门边的位置。
白菲昕一看,门外面大概已经站了十几个人。
他们正在一个个地脱去蓑衣。雨水淅淅沥沥地从蓑衣还有他们的衣服下摆上流下，然后在他们的脚边缓缓积累成一摊水。
等累赘的蓑衣脱掉了,他们就都露出了脸来。所有人年纪都不大,也就刚刚成年的样子,都是非常俊秀的年轻人。眼神坚定，眉目之间一派清正之气。
白菲昕只是打眼一瞧，立刻就能察觉这些年轻人和他们的老师木蓝是一脉相承的。
他们身上都穿的是形式简单的麻布衣服,一看就不新了，有人还打了补丁。脚上踩的是草鞋。发型也很简单，没有一个人身上有装饰物的。
最关键的是，今天外面下了那么大的雨，他们冒雨赶路，蓑衣一脱就能发现蓑衣基本上没有挡住什么，他们身上几乎全湿透了，衣服直到现在在滴水，腿上也全部溅的是泥巴,可以说又脏又累，但就这样还没有一个人吭声的。每个人都看向白菲昕,等她安排，显得既安静又有序。
白菲昕惊讶极了。
木蓝和他的学生们真的,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那种相同的朴素和坚定的气质。
“大家不要在门口站着了,赶快进来。”白菲昕愣神了一下，就赶紧招呼他们进自己办公室。
现在人人衣服都湿着，要赶紧进入室内不能在外面吹风了,她怕他们着凉，然后生病。
“婉娘，去和魏知先生说一下木先生的学生到了，让他立刻煮上热水，然后拿十几套干净衣服过来。”白菲昕又赶紧让婉娘帮忙去传话。
“你们快进去吧。”木蓝也说。
“多谢先生和掌院。”其中一个看起来是领头的年轻人拧了拧自己袖子的水，行了一礼，然后带着其他学生进门了。
等一大通安置的事情忙活完。所有人才在白菲昕的办公室坐下。
白菲昕看着坐地端端正正的年轻人们非常开心，因为魏知一时间找不到那么多衣服，所以他们都穿着白马书院校服，看起来整整齐齐的。
“欢迎大家来白马书院。”她微笑着说着欢迎的话。
“大家不要拘束，就把这里当做自己的书院，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有任何需要花钱的地方就要告诉我，千万不要不好意思。生活方面的学习方面的，都是。”白菲昕非常热切。
“有任何需求可以随时联系我或者魏知先生。”
魏知也微笑示意。
所有年轻人一齐点头。
木蓝突然沉思了片刻，然后开口了，“白掌院说的并不是客气话。”
白菲昕惊讶地转头看了木蓝一眼，“对。”
木蓝：“白马书院非常特殊，我专门让你们来，就是想让你们过来看一看，学习学习。在白马书院看到不寻常的地方，不要急着否定，和我们的书院对比对比，再想一想为什么会这样。”
木蓝抬头，目光扫过几个学生，“也不要和白掌院客气。你们如果有什么想研究的，想琢磨的东西，就直接找白掌院批经费。”
“对对对！”白菲昕简直头如捣蒜。
对啊，她怎么忘记了研究费用。白菲昕太高兴了，没想到木蓝如此善解人意。居然这么帮着她。
木蓝又转头对白菲昕说：“白掌院，我有几个学生平时比较喜欢倒腾一点小玩意，希望你多担待。张柏是他们的领头人，您有事可以找他。”
张柏行了一礼。
白菲昕笑得眼睛都弯了，“木先生放心吧。没问题。这样的学生我们只应该鼓励他。我一定是全力支持的。”能花钱的学生当然是越多越好。
等大家都休息了一阵，白菲昕就和魏知带所有学生去安排住宿。
于是学生们纷纷站了起来，等大家都一起走到门口了，才发现落下了一个人。
张柏回头一瞧，发现有一个还牢牢坐在原地，“徐星，走了。”
徐星正死死埋着头，仿佛一点都没有听到。
他只能转回去问，“怎么了？”
徐星脸贴在了纸页上，理都不理他。
张柏发现了徐星是正在看什么东西。他从来没有见过。但是旁边还有一叠，他就随手抽了一本翻开起来。这一看，就把他看住了。
过了二十几秒，张柏好不容易才把自己抽离开来，他不由得急切地看向白菲昕，“白掌院，这是什么？”
这时白菲昕也发现了这边的动静。
“哦，这是白马书院办的《科学》杂志。”她解释说。
他们发现的正是刚刚婉娘送来的那一叠新做好的《科学》。
“《科学》……杂志……”张柏愣愣的，完全是鹦鹉学舌。
“这也是我希望你们关注的其中一点。”木蓝也发现了情况，笑了，他招呼其他学生过来，“大家可以都看一看。”
白菲昕一看，直接抱起杂志，非常干脆利落地每个学生发一本，“既然大家喜欢，就带回去看吧。”
学生们纷纷道谢。
“不客气，”白菲昕满不在乎地手一挥，“非想要感谢的话，大家有什么好的想法就给杂志投稿。现在我们是很缺稿件的。”
“好。”学生们人人手里拿着一本《科学》，集体应答。
*****
临泗，思景书院。
徐惑一边小心翼翼地贴着墙根走。一边左顾右盼。
他最近心力憔悴，眼睛下面的黑眼圈以及扩散到下巴了。因为他一面要耗费心力绞尽脑汁写亏损报告。一面要做好内奸的工作。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掌院李舒突然传话找他。
自从他到白马书院做内奸之后，李舒从来没有找过他。他今天回思景书院，得小心一点不能被其他人发现。
以前他是不担心的，但今天能够有一百多个同学跑到白马书院读预科班，说不定明天他们就敢跟白菲昕告密。
徐惑好不容易才摸到掌院的屋子。等通报过后，说掌院还在忙其他事情。他只能老老实实等着。
过了一阵，李舒终于出来了。
李舒问话开门见山，“徐惑，你已经在白马书院待了有一阵了，事情有什么进展吗？”
徐惑头一低，“还、还可以，白菲昕现在还没有发现什么，她还挺相信我的……”
“她相信你有什么用，”李舒不耐烦了，“你要做出实事来才行。之前你虽然传回来了一些消息，但都不是机密信息！”
李舒说完了就有点生气，他上下打量着徐惑。
徐惑低着头不说话。
“徐惑，你还想不想让我刮目相看了？”李舒平复了一下，拈了拈胡子恢复了态度。
徐惑头一昂抢着回答：“想！”
“嗯。”李舒点点头，“所以你要做出确切的事情证明自己，之后，才能让我改变对你的看法，有了功劳我才能提拔你，明白吗？”
“是！”听到提拔，徐惑眼睛都红了。
李舒拈了拈胡子沉思片刻，开口，“原本我顾忌着国君，不想直接撕破脸，但最近白马书院突然大肆扩张，就连我的书院里都有些人心浮动。好些学生居然渐渐地不来了？！”
“这真的是让我们忍无可忍！”
徐惑一听，头就悄悄地低下来了。
徐惑可不敢让掌院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的。他清楚地亲身经历了全过程，不得不说他在里面起了不小的作用。
不过幸好他在“帮助”同学培训的时候，是想着给掌院一个惊喜，一时压住了没有汇报。
一旦掌院知道了，恐怕他永远别想回到贵族圈子里了。
徐惑的头越来越低。
“所以，我们不能再被动了，要主动出击，一举铲除白马书院！”李舒咬牙切齿。
李舒吐了吐气，又对徐惑说，“我叫你来就是告诉你，接下来的行动方针改变了。你行动要大胆。一定偷到白马书院的关键信息。不要怕内奸身份暴露。”
徐惑愣了一下。抬起头看着李舒。
他嘴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
徐惑又愣神了一会。
“怎么？有疑问？”李舒拈着胡子，没好气地问。
徐惑摇了摇头，最后，他还是小声开口了，“那个，白菲昕现在还挺相信我的……”
“有什么用？”李舒直接冷声斥责。
“……她最近让我写一份亏损报告交给她。”徐惑愣愣地说完了。
“嗯？”李舒一闪神。
徐惑解释了一下发生的事情，以及他自己的推测。
李舒拈着胡子想了好一会。
“徐惑，”李舒笑了，他柔声夸奖，“你做得很好。”
“嗯。”徐惑还是愣愣的样子。
“这份报告你要尽快完成，写好了先交过来给我看一下。”李舒眯着眼睛说。
“居然这么大意。哼。”
他冷笑一声。过了一会，又开口。
“我认为，呵，白马书院的溃败，就要落在这上面了。”
李舒的眼角放出了冷光。
第93章 保险部门
白菲昕觉得时间过得实在是太快了。
其实从木蓝的学生们到达白马书院,也才过去三天而已，但书院里一下子多了十几个人，白菲昕就突然多了很多事情要安排,于是就感觉时间过得快了。
因为木蓝的学生并不是在固定教室里听课。比起上课，他们更像是来考察的。
他们有时候会在教室听课,有时候又会跑到书院相关部门去查看它的运转情况,几个学生分开,每个人都去不同的地方，白马书院的流动书车、造纸作坊、水磨坊、合作社他们几个人都去过了。
就连郑梁带着书院内部的工匠干活的时候，也有几个学生跟在后面打下手。他们基本上都有基础技能,郑梁也愿意带着他们了。
至于图书馆和建筑班，更是他们停留时间最长的地方。特别是哪个叫徐星的学生，这三天全部泡在白马书院图书馆里了，都没有挪过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