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开往山上的途中，喻眠的手机在大衣兜里亮了起来，是来自鲍聪的一条消息。
她没有察觉，几秒后，手机屏幕悄然无声地暗了下去。
第78章 乘风破浪第七十七天
到达山顶的时候, 已经接近四点。
喻眠在副驾驶上睡得昏昏沉沉，程司越停了车，没有叫醒她。离日出还有一段时间, 他想让喻眠多休息一会儿。
喻眠睡觉的时候呼吸很轻, 也没有什么不好的睡眠习惯，安安静静的, 像一个乌发雪肤的洋娃娃。只是因为晚上哭过的关系，鼻尖还有点泛红。
程司越看了她一会儿，伸手调高了车内暖风，然后把车窗降下了两分, 车内的空气瞬间流通了起来。
他难得地有了些困意。
他靠在椅背上，侧头看着喻眠，感觉很神奇。似乎每一次和她在一起的时候, 他都能休息得很好。也不知道小小的少女身体里究竟蕴藏了什么宇宙能量，可以不断地往外发散治愈信号。
他就这样阖目休息了二十分钟, 然后侧身从后座拿了便携笔记本，开始处理工作事宜。他的视力不算好，所以在看电脑的时候, 他需要带上眼镜。
也不知工作了多久，他隐约觉得身边多了一道灼灼目光。
他转头，喻眠正眨着充满求知欲的眼睛，盯着他的电脑。
“天啊，你连等日出的空档都要工作吗？”喻眠揉揉眼睛, 看着电脑上邮件列表那一串：企业并购、IP、资金链等等术语, 大惑不解。
为什么每一个字她都认识，但是连在一起她就看不懂了？
程司越被她的样子逗笑了，“资本家们可不会考虑今天是不是元旦。工作, 是永远都做不完的。”
这是喻眠第一次看到程司越戴眼镜的样子，高挺鼻梁衬上金边眼镜，有种说不上来的禁欲优雅。她突然想起不知从哪看来的一句话：
——认真工作的男人是最性感的。
她摇了摇头，赶紧把这莫名其妙的话甩出她的脑海。
看前面隐隐发亮的地平线，离日出应该还有段时间。喻眠掏出手机，发现自己的手机也来了好多消息。
她先点开鲍聪的消息框：
【还没回家吗？】
【到家告诉我，我有点事要和你说】
时间分别是凌晨一点多和三点多发过来的。
喻眠赶紧回了一条：【啊，不好意思鲍哥！我还在外面......等着看日出，是有什么事吗？】
等了一会儿，鲍聪没回复，应该是睡着了。
她挠了挠头，想不出有什么事能让鲍哥熬到这么晚也在等。
喻眠又点开剩下的几个消息框，都是一些好朋友发来的。
其中一个是沈佳旎，她看起来也是提前录好了跨年晚会，所以第一条消息就是《剑客》的首映场电影票。
【宝贝！我今天去看剑客的首映啦，你的歌简直好听到爆炸！】
【就是这个电影太特么催泪了，把我假睫毛都给哭掉了。】
说着她就发了一张自己哭掉了假睫毛的照片。
【如果有机会，帮我要一张贺野的签名！我宣布从现在开始我是贺老师的死忠粉~！】
配图是她夸张亲吻屏幕的表情包。
喻眠被沈佳旎的夸张彩虹屁给逗笑了，去商城下载了沈佳旎那套表情包，挑了个“爱你”和“没问题”回了过去。
喻眠转头问程司越：“你最近会见到贺野吗？”
程司越打字的手停下来，“应该会，怎么了？”
喻眠眨着星星眼看他，“帮我要一张他的签名可以吗？”
程司越的目光忽然变得意味深长起来。他修长的手指敲击了两下电脑边缘，“为什么要他的签名？”
喻眠自顾自道，“是我有一个好朋友想要啦，看我接下来的行程，应该没时间参加《剑客》的宣传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他。”
程司越的心情莫名就好了起来。
他的小姑娘，终于正视他的存在了。
他笑道，“当然可以，还想要谁的，可以随时告诉我。”
喻眠摆摆手，“没有了没有了。”
她身边，也就只有沈佳旎这种狂热小孔雀会追星。
由于《剑客》之前的宣发到位，刚刚结束首映，公众号里的一众电影博主都开始发推文，比收了钱的营销号都积极。
喻眠随手点进一篇“老表聊电影”的公众号，加粗加亮的标题分外醒目。
《国产开年惊喜！全员演技在线，建议立即冲进电影院！》
因为是首映，文章里没有过多交代剧情，但是博主截取了预告片里的部分画面，对漂亮过瘾的武打片段，演员精湛的演技，还有制作团队的精良用心，都给了很高的评价。
当然也特意夸奖了她的配乐《不缚》。
评论区的画风都是：
【太好看了（流泪）眼泪鼻涕爆流的只有我一个人吗？】
【国产电影这几年真的在崛起，周斌导演yyds！闭着眼睛都可以选！】
【后面《不缚》bgm响起来的时候，我真的哭成狗】
【讲个好笑的，我闺蜜，她为了不花妆，每次眼泪流下来的时候都要歪着头，想说让眼泪侧着流过去。结果一出电影院，她的脸上纵横交错，一共淌出六七道泪痕，我特么笑死】
【二刷，一定要二刷！】
【阿玄死的那段，贺野的炸裂演技配上喻眠的歌声，我人直接没了】
【墙裂安利《不缚》！喻眠人美声音好听，看完电影开车回家的时候一直在循环！】
看到有这么多人喜欢自己的歌，喻眠有种努力都没有白费的欣慰。
她正看着，忽然觉得周围开始明亮起来。
程司越恰到好处地敲了敲玻璃，“眠眠，太阳快出来了。”
一轮红日从云海中稍稍露出头，半片天空都是灿烂的金色。
喻眠兴奋地跑出去，“哇，新年的第一束阳光！好美！”
程司越站在喻眠身后，声线温柔地提醒她，“新年的日出，是要许愿的。”
喻眠头一次听到这个说法，惊讶地看着程司越，“是吗？那现在太阳都出来一半了，还来得及吗？”
她慌慌张张地交扣双手，放在胸前，虔诚的祈祷模样。
如果太阳真的能收集愿望，此刻就能听到这个小少女内心的呼喊：
「太阳公公等等我！我的愿望是，是新的一年平安喜乐，我的朋友们也要平安喜乐，专辑大卖！鲍聪的话，要少掉几根头发，呃，还有程司越，希望他的头痛快点好起来！」
喻眠絮絮叨叨说完这一大堆，太阳已经完全从地平线上升起来了。
栖息在林中的鸟从山崖前飞过，山脚下，沉寂了一夜的城市正在慢慢苏醒。
喻眠看着眼前的美景，内心十分满意。
这可真是一个很好，很好的新年。
她正想着，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鲍聪打来的电话。
喻眠接通电话，先发制人，欢快道，“鲍哥，元旦快乐~！”
鲍聪在电话那边的声音稍微有点沙哑，“玩得这么开心啊？日出好看吗？”
是日常的询问语气，说明鲍哥没生气。
喻眠狗腿道，“好看！我还许了新年愿望呢！”
鲍聪笑笑，“乐不思蜀啊，怪不得我的消息都不回。”
喻眠眨巴着眼睛，“回的回的！我现在就回家，你什么时候来啊？”
鲍聪道，“我有点事要处理，没有时间去你那了。”他的语气很平静，“只是有个不太好的消息要告诉你。”
喻眠心下一滞，她知道，鲍聪严肃起来的话，事情一般都不会小。
鲍聪继续道，“BMM那边的代言。”
“没有拿到。”
喻眠似乎连呼吸都停了。上次去发布会的时候，负责人明明说很看好她的啊？怎么会又没给她呢？
喻眠倒也不是不能接受，安慰鲍聪，“这没什么的啦，鲍哥，本来我也只是尝试一下的。”
鲍聪道，“嗯，微博不要去看，等会儿你回家就先休息，我晚点去你那里。”
放下电话，喻眠还有点懵。
微博上发生了什么吗？
她忍不住好奇心，打开了微博，发现在一大堆跨年晚会的热搜下面，有一条#BMM品牌代言#的词条，十分突兀地躺在那。
点进去，都是营销号跟水军在广场引导风向：
【最近这个BMM的代言风头是真盛啊，什么猫猫狗狗都来抢代言了？】
【是说啊，我现在一看到喻眠两个字就烦，到处都是她】
【不知道BMM和高奢品牌，只可能邀请超级明星吗？我哥哥都还没拿到呢，笑死】
【喻眠不是才火了也不久吗？除了金生生珠宝，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商业代言吧？】
【这么快就爬到今天的位置，喻眠真的挺有手段的，私下不知道......】
喻眠还没看完，手机就被程司越抽走了。
她也没去抢，只是默默抬头看着前方。
她好像理解了，冬日的太阳为什么又叫做冷太阳。
此刻她和程司越站在山巅，是离太阳最近的地方，可阳光照在身上，却并不温暖，只是有种明亮的凛冽。
那些言语像是一把把利剑，朝着她射过来。甚至大多数人都跟她素未谋面。
程司越扫了微博几眼，立刻就明白了对家的操作。在资本局里，这种事情每天都在发生。
程司越看着呆愣愣的小姑娘，有几分心疼，于是牵过她的手，把她拉到身前。
他轻声问道，“是不是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无缘无故地讨厌你，说你的坏话？”
喻眠有点垂头丧气，点了点头。
程司越笑了笑，伸手指着前方，“你看到了什么？”
喻眠反应了一会儿，小声道，“太阳。”
“是的，太阳。”程司越把喻眠转向自己，目光坚定地看着她。
“眠眠，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跟你讲。”他的声音如晚晖中悠远的钟声，温柔又坚韧。
“我想说的是，每一个站在阳光下，勇敢表达自己的人，都会给那些站在暗处的人攻击他们的机会。”
“因为站在暗处的人，不需要付出代价就可以进行诋毁和嘲讽。如果你唱歌好听，他们就会攻击你跳舞难看，如果你完美无瑕，他们就会说你的人设虚假。就像存在于阳光背后的阴影，无论你怎么做，这些讨厌的阴影永远都会存在的。”
“但你也要记得，因为你的勇敢，有很多人被治愈，很多人重新拥有了力量。
在他们面对黑暗的时候，你暂时成为过他们的太阳。”
喻眠默默念着最后一句话，想起粉丝们经常对她说，会被她的歌声治愈，心里好像没那么难受了。
程司越摸摸喻眠的头，“对于颠倒黑白的言论，时间会证明一切。而你的坚定和坦荡，是最珍贵的力量。”
“它们会带着你，一直前行，走到那些黑暗不可企及的地方。”
喻眠想了一会儿，好像有些明白了程司越想表达的意思。
她感激地抬头，看着眼前永远从容而温柔的男人，轻声道：“谢谢你，程司越。”
新年的第一天，她学到了很多事情。
这个世界有黑暗的地方，人心龌龊至不忍直视，但好在总有温暖纯净的人在她身边发亮，像程司越，像鲍聪，像夏意，像她的粉丝们。
而她，非常喜欢这样的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