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有些滑稽，她去年还跟当红小花在巴黎第一排看秀艳压人家，今天住在每天一百块的旅馆里琢磨着怎么当女主播。
不过更滑稽的是她前几天才花了3.7亿拍了幅画，结果现在住在八折后每天八十块的旅馆，在这里为了直播赚钱而努力练习“谢谢哥哥”。
顾苒咬住唇。
女主播又怎么了？喊两句“谢谢哥哥”又怎么了？她靠自己的本事赚钱，不偷不抢，难道不比被季时煜养着来的伟大高尚？
顾苒想起之前自己看到的那些柔光美颜滤镜下的让人脸盲的女主播们，再看着屏幕里的自己。
其实“第一美女”，也不是不可以。
顾苒本来想就这么直接开播，结果发现后面有一连串无法跳过的美颜选择。
她这才发现现在直播软件的美颜技术已经做到了鬼斧神工，原来不仅可以整体磨皮柔光滤镜，甚至还可以像p图一样让主播自由调整脸上每个五官部位，哪里不满意调哪里，大眼挺鼻缩腮乃至改变口红颜色，堪称是手动捏脸整容。
只是有的人需要通过厚重的美颜滤镜来打到美貌，而有的人，光凭原生脸就已经达到极致，美颜滤镜再加在她脸上，反而是一种对原生美貌的折扣和侮辱。
顾苒是后一类。
她不喜欢用美颜，手机相册里的照片也全都是live生图。
顾苒把瘦脸美白大眼等每个特效都选了否，好不容易选到最后一步，在点击最后的“开播”之前，突然想到什么，又顿住了。
她似乎忘了什么。
直播就表示任何人都有机会看到，而最近伴随着秦文依没死的消息之后传出去的，应该是季时煜，和那只名叫顾苒的金丝雀分手的消息。
或者说是季时煜把那只金丝雀无情轰出笼子的消息。
她前两天才在拍卖会上大出风头，袁梦萱被她气得假鼻子都差点歪了，如今要是被那群人看到她被季时煜停信用卡赶走，现在在当女主播会怎么样？
尽管已经她给自己做过心理建设，但她没有给别人做建设。
顾苒对着屏幕上自己清楚清晰，没有一点修饰的原生脸。
不行！不可以！不允许！
她突然疯狂地选返回，从第一个磨皮开始，把每一个瘦脸大眼挺鼻美白的特效直接拉满，开启十八级美颜滤镜模式。
事实证明猫爪直播的美颜功能虽然好用，但每个功能也不能贪多，全部直接拉满，效果更是戏剧。
超级大眼配网红尖脸，外加无敌美白柔光滤镜，传说中的p图p到妈都不人。
顾苒看着屏幕上自己经过十八级美颜滤镜的脸，自己都忍不住感叹了句，这功能还挺好用。
一张脸p到她自己都不认识自己，更别说别人。
尽管滤镜开的太厚看起来假的有些过分，但毕竟有底子撑着，被扭曲到这种程度也能看得过去，她之前看几个女主播其实也说不上太漂亮，现在这个样子应付直播应该足够了。
顾苒调试好滤镜，架好手机，终于点了开播。
界面右上角是本场直播在线人数，左上角“猫爪第一美女”的id下面是本次直播的人气值。
目前两个数字都是0。
顾苒有些紧张，盯着上方的在线人数打招呼：“大家好，我是……”
她还是没好意思把那个“猫爪第一美女”的id念出口：“我是苒苒小宝贝~”
没有人理她，观看者为0，没有弹幕，没有互动。
很正常，因为刚开播。
顾苒自认对颜值区女主播的直播流程和内容已经掌握的差不多，现在还没有人进来跟她弹幕聊天，于是放了点音乐，开口唱歌。
她唱歌一般，最大的亮点是音色不错，唱些简单的小甜歌没问题。
顾苒选了首平台上最近正火各大女主播都在争相翻唱的小甜歌，刚唱了两句，她看到头顶的观看人数突然变成了"1"。
下方显示用户“每天开大奔”进入直播间。
顾苒心中一喜，正想说一句“欢迎每天开大奔”，右上角的观看人数又变成了“0”。
用户“每天开大奔”离开直播间。
“……”
顾苒只好继续把那首小甜歌唱下去。
她一直紧紧盯着右上角的在线人数，对着镜头坐了二十多分钟，唱了两首歌，屡次主动打招呼问有没有人呀，最后终于发现现实跟她之前设想的有差别。
她以为自己一开播，肯定像她之前看的别人一样，不一会儿直播间就聚集许多人，无脑地给她刷弹幕刷礼物。
而事实上她的观看人数一直在0和个位数之间浮动，二十分钟连一条弹幕都没有，估计都是从最新开播的排行中点进来，看了两眼后又飞快点走。
顾苒一开始看到右上角的观看人数从0变成1变成2时还会激动，最后只剩沮丧。
因为她知道这是人家不小心点进来的，过不了几秒就会走。
这一切好像不如她想的那么天真简单，光坐在那里，敷衍地唱两首五音不全的歌，喊几声“谢谢哥哥”，就有人给你刷钱。
别人哪有那么傻。
一个小时过去了。
顾苒尽力笑着唱了好几首歌，又对着空无一人的直播间问了无数遍“有没有人看呀”“想听我唱什么歌呢”“出来跟主播一起聊天呀”之后，最后垂下头，再次明白了单机是什么感受。
顾苒耷拉下头，伴随有点土的背景bgm，看着屏幕里经过十八级美颜滤镜的自己干坐着。
她在季时煜那里单机聊天，没想到现在开个直播，依旧是单机的。
她应该不要做这种不切实际的梦。
今天的直播似乎以惨败结束。
顾苒吸了吸鼻子，凑过去，正准备关掉直播，突然发现右上角的在线人数是“10”。
？
她再眨眼，观看人数已经变成了“23”。
惊喜突如其来，顾苒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有二十多个人进入了她的直播间，并且人数还在不断上涨，于是立马坐直身子，清了清嗓子，开始已经练好的自我介绍：“大家好，我是苒……”
顾苒自我介绍到一半，注意力被多出的几条弹幕夺去。
【论坛观光团到此一游】
【特地过来看看】
【观光团打卡，滴】
【卧槽竟然是真的】
【第一美女哈哈哈哈哈哈】
【窗帘真的是歪的！】
顾苒第一次在自己的直播感受到了活人的气息，可是下面那几条弹幕，她有些没看懂。
观光团打卡是什么意思？
头上的在线观看人数竟然已经破百了。
顾苒试着询问：“大家好，大家以后可以叫我苒苒，谢谢大家来看我的直播，额，我能问一下大家说的‘论坛观光团’，是什么意思吗？”
这回不再是单机，很快，弹幕里有人回复：
【主播还不知道吗，你由于id名字起的太不要脸被挂论坛了哈哈哈哈哈】
顾苒看得不明所以，但直觉告诉她被论坛挂应该不是什么好事情。
猫爪直播有个论坛，类似于以前的贴吧，可以发帖回帖潜水，用户在里面讨论主播讨论游戏吐槽求助什么都有，每个主播也可以申请自己的专有论坛，类似于微博超话，供粉丝在里面玩。
顾苒除了手机外还有一部ipad，她不舍得中断现在突然有人的直播，拿起iPad，从app点进猫爪论坛。
第一眼就看到首页一条飘红的热帖：
“生气！现在的新主播越来越不尊重老实人了，顶着这么厚的滤镜还敢自称‘猫爪第一美女’，当我们宅男的钱那么好骗吗！”
顾苒：？
第5章 排队第五天
顾苒点进那条首页飘红的帖子，一楼就是一张直播的截图。
她对着截图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上面的人貌似是她自己，经过十八级美颜滤镜后面目全非的她自己。
并且这会儿对着截图才发现由于美颜开得太过，她身后的窗帘直接扭曲成了“s”形。
帖子一发就火了，飘在猫爪论坛首页，短短一个小时回复已经上万。这么火不是因为其他原因，主要是帖子内容正戳最近的时事热点。
因为如今女主播们拼的都是个颜值身材会撒娇，粉丝们也都吃这一套，每天乐呵呵地为自己喜欢的主播刷着礼物，虽说知道主播门直播都会开美颜滤镜，但总觉得美颜下那么漂亮的脸蛋，离了美颜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
直到不久前某位小火的主播打pk时忘开美颜当场掉马翻车。
离了美颜滤镜，粉丝才发现那个id名称“超甜小萝莉”，每天上线撒娇卖萌的萝莉音主播，实际竟然是个开着变声器和十八级美颜化女妆的抠脚大汉！
该事件从猫爪一直震惊到微博热搜，粉丝榜上给这为“超甜小萝莉”投了将近十万块礼物的榜一大哥被打击到直接注销账号，连夜扛着火车跑路。
所有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美颜的功能是如此的强大。
“超甜小萝莉”的事件一出，猫爪直播所有从前乐呵呵刷着礼物的用户们，都对自己每天看的直播中，屏幕上女主播们大眼高鼻尖下巴的美丽脸庞产生了怀疑。
从前“超甜小萝莉”的前车之鉴犹在，“她”连夜注销账号扛着火车跑路的榜一大哥也让每天打投的宅男们痛定思痛。
在颜值区女主播人人自危，纷纷硬着头皮调低滤镜自证清白的情况下，有个人突然带着她的十八级滤镜来了。
如果只单单是个骗傻子的十八级美颜滤镜就算了，关键是她的ID名字取得更是嚣张：猫爪第一美女。
现在众所周知，十八级美颜能把抠脚大汉变成萌物美女，套在猪的脸上猪也能眉清目秀。
再看看这个开着十八级美颜就想来圈钱的“猫爪第一美女”。
这不仅是在骗傻子，这简直是在对他们这些每天看女主播的宅男们进行智商蔑视！
所以帖子一发就热度涨的飞快，大家在里面激情回帖。
三楼：【沃日救命！这个滤镜开的是在骗傻子吗，我们宅男的钱有那么好赚的吗！】
五楼：【难道以为我们还和从前一样天真吗！】
九楼：【拳头硬了】
二十楼：【猫爪第一美女，我他妈直接痴呆.jpg】
三十三楼：【谁说这世界上只有男人才普通且自信的。】
三十四楼：【楼上的兄弟，你怎么知道这个“第一美女”皮下不是个男人呢】
三十五楼：【……】
【骚瑞，格局小了。】
一百一十六楼：【我自认看过主播直播间被p歪掉的窗帘也不少了，但今天这窗帘绝对是我见过最歪的一个！】
二百楼：【真的叫“猫爪第一美女”？不行我要去看看】
七百八十三楼：【经验告诉我，开这么重的美颜才敢见人的女主播，要么皮下是个男人，要么长得像如花】
……
顾苒在平板上匆匆翻了几页那个挂她的热帖，再抬头看向自己的直播间，往右上角一看，惊得张了张嘴。
直播在线人数已经破千了。
左上角根据人数和弹幕礼物数来算的人气值也已经破万。
一千多人全都是顺着帖子来观光打卡的。
顾苒看着屏幕下方那些“到此一游”“大受震撼”“窗帘九曲十八弯”和“我赌五毛这绝对是个女装大佬”的弹幕，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她开十八级美颜滤镜真的不是因为她是个女装大佬。
也不是因为她长得像周星驰电影里的如花。
她只是不想被从前的人认出来而已。
不过不管怎么说，虽然被挂了论坛，但是直播间现在有人了，这件事情还是很令人高兴。
顾苒试图开口解释：“那个，大家好，我是新注册的主播，很高兴认识大家，大家以后可以叫我苒苒。”
“我不是女装大佬，也没有开变声卡。”
顾苒说起来还有点委屈，鼓着腮：“‘猫爪第一美女’这个id是我试了好几个id号都被人占用后一怒之下随便输的，结果就突然通过了，而且还不让我改。”
“我也不是如花，我长得……”顾苒挠挠头，说得比较谦虚，“我觉得我长得的还挺好看的。”
只不过当顾苒说出那句“我觉得我长得还挺好看的”之后，下面的弹幕全都变成了鲁豫同款：
【真的吗，我不信。】
紧接着：
【长得好看还用得着十八级美颜滤镜？】
【兄弟，现在宅男的钱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好赚了】
【说这些不如关美颜实在】
【有本事你关美颜啊！】
顾苒对着弹幕撅起嘴，然后看着屏幕里自己经过十八级美颜滤镜后亲妈都认不出来的脸。
观看人数竟然已经破两千。
然后顾苒发现她的观看人数虽然一直在涨，但是从开播到现在，两千个人，竟然没有一个给她送礼物。
这些人大都是因为看了猫爪社区里的那个挂她的帖子，然后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来的。
看看热闹而已，刷什么礼物嘛。
顾苒咬了咬牙。
她开直播就是想赚钱，没有人刷礼物还播什么，好不容易那么多人有了流量，一定要抓住。
这些人都不信十八级美颜滤镜下的她真的长得还挺好看的。
顾苒静静深思了几秒。
从前那些塑料姐妹花每天脑子里想的都是攀比买买买，应该没有看女主播直播的习惯？
季时煜是个一秒钟都恨不得掰成两半用的大忙人，可能连这世界上有女主播这种职业的存在都不知道。
所以应该不会被他们发现的吧……
想到季时煜，顾苒在心中啐了两口。
她吸了口气，正打算关掉自己的十八级美颜滤镜，只是伸出手的时候，又突然犹豫了一下。
灵机一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