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好了鞋后,乔知沐跟着导购下楼去收银台。收银台设在店内一楼的一个小隔间,此时是中午一点,店内人并不多。
乔知沐进去后发现刚刚二楼的两个女生也在里面。应该是准备结账,导购正在耐心的叠着一条华美繁复的裙子。
是那条她看上的裙子。
“小姐,您有我们家的会员吗?可以为您积分哦。”导购笑着问。
乔知沐:“国外的会员可以吗?”
“不好意思,小姐,我们品牌的会员卡目前不是全球通用的,您可以办一个国内的,也很方便呢。”导购耐心的解释。
乔知沐想了想,说:“那我用男朋友的吧。”说完,她拿出手机,点开通讯录,报出一串手机号码。
一旁的乔曦正和舒涵说笑着,一串熟悉的数字从耳旁划过,她觉得异样,但一时间又觉不出是哪里不对劲。
乔曦下意识用余光瞟了一眼左边,只见说话的是刚刚和她对视的那个女生。
导购把电话号码输进去,很快就显示出会员的信息。
“小姐,会员卡显示的是贺时鸣先生,对吗?”
“对,是他。”
乔曦正和舒涵讨论着等会儿要去吃哪家甜品店,贺时鸣三个字就这样毫无预兆的敲进她的耳。
贺时鸣....
乔曦大脑轰然,猛地反应过来,浑身似滚过一阵湍急的电流,鸡皮疙瘩挨个钻出皮肤。
笑容凝固,她朝左侧看去。
“.....已经为您积好了,您可以用您男朋友的账号密码登陆我们的官网或者微信小程序查看消费记录,若是鞋子码数不对,七天之内您可以换一次,最好是能带您的男朋友过来试一试。”
导购甜美的声音被无限放大在乔曦的耳畔。
这声音振聋发聩。
男朋友.....
她怎么不知道他是别人的男朋友.....
“嗯,谢谢。”乔知沐接过手提袋,转身朝外走去,少女翩翩离去的背影格外诱人。
那道纤细优雅的背影就在眼前,化作一帧底片,刻在乔曦的眼底。她忽然间腿软了一下,站不住,身子摇摇欲坠,好似一片蝴蝶形状的残叶,胡乱的飞。
“曦....”舒涵眼疾手快的搀住乔曦。
乔曦失魂落魄的抓住这个支点,狠狠的掐住舒涵的胳膊,舒涵吃痛,却依旧给她掐着。
“是那个名字对吧?你也听到了,我没听错,对吧?”
她并不是在追问一个否定的答案,用以欺骗。
舒涵不知道该怎么回。
她在心里默念,是的,是这个名字,她也听到了。
不是幻听,不是错觉。
乔曦还是从沉默中灭掉了最后一盏负隅顽抗黑暗的灯,整个过程里,她一直垂着眼,颤动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层阴翳。
“曦曦…也许只是同名同姓…再说陵城这么大…”
“可那串号码…是他的手机号…”
没有任何拿来敷衍自己的借口。
相同的电话号码,同名同姓。
不就是等于同一个人吗?
她忽然快步朝外跑去,她想跟上那个背影。
想再看一眼,那个女生的模样。
舒涵大惊失色,怕她冲动之下做傻事,也跟着快步走了出去。
导购见两人忽然间脸色大变,正准备上去询问发生了什么,只见舒涵飞快从包里掏出一张卡扔在收银台上,说了句没有密码,就匆匆跟着跑了出去。
......
找了好久,舒涵最后是在商场中央的休息区找到乔曦的。
小小的一团,缩在椅子上。
舒涵轻轻呼出一口气,递去一张纸巾,“曦曦,别哭了。”
乔曦接过餐巾纸,捂住自己颓败的脸,氧气逐渐被隔绝在一层薄薄的纸巾外,呼吸间全是热气,让人窒息的灼热。
浓厚的哭音渗透出来。
她断断续续的重复着一句话。
“阿涵...他是别人的男朋友....”
她早该知道不能凭爱意让富士山私有。
但她忘了,富士山本来就是私有的。
不是她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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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爱她是信徒,是殖民地
直到深夜,乔曦才回去,她是故意在任由时间蹉跎。
有逃避的嫌疑在里面,她承认不想面对贺时鸣。
只要一想到他,就能想到那道诱人的背影,那张漂亮的脸,那记高傲的眼神。鬼魅般萦绕在脑海里,驱赶不走。
不是今天闹这么一出,她都不知道自己原来是这么的脆弱。她最怕就是流泪,却一而再再而三的为他流眼泪。
她十八岁那年,一群讨债的人找上她,递过一张两百万的欠条。她记得当时,她是没有哭的,有过恐惧,惊慌,绝望,但没有哭。
被人狠狠扇过耳光,皮肤火烧火燎的疼,也没哭。
三天内辗转二十来场戏,坐在花坛边上吃混雨水盒饭,也没哭。
被制片人把房卡塞进她的内衣,极致羞辱,也没哭。
她是多么坚强、顽强的一个人。
为什么一碰到他,就变成了玻璃做的娃娃,轻轻一碰就要碎了?
回到住处时大概半夜三点,月色浓稠,俯视人间。
她在铁门外游荡了许久,终于决心回玻璃屋。轻手轻脚的摁下密码,门打开,屋里一片黑暗,这包容一切悲伤情绪的寂静令她稍稍松口气。
他果然是睡了,或者压根就没过来住,她需要一晚的时间来缓解情绪。
等明天太阳升起,一切恢复原状,她还能笑着做他乖顺的情人,听话的女伴,聪明的宠物,亦或一件美丽的藏品。
乔曦没有开灯,在黑暗中换了鞋,光脚踏进屋内,摸索着前进,正准备上楼去,一个沉冷的声音响起。
“舍得回来了?”
屋内是绝对的安静的,又很黑,突然响起人声实在是恐怖,她吓了一跳,控制不住尖叫起来。
贺时鸣坐在沙发上,听见这声尖叫,眉宇间浮上一层烦意。他在这等了整整一晚上,跟她打了无数通电话,得到的都只是冗长的嘟嘟声。
他什么时候等过一个女人?这种事根本不在他的认知范畴以内。
在打了几个电话,发了几条微信都没有得到回应后,他原以为他的耐心就要到头了,却没想到竟然持续了整个晚上。
他竟然像个傻子一样,坐在这等她。
她是有多大的本事,能让他这样狼狈?
乔曦心下茫然,在黑暗中去寻声音的源头。借着窗外清冷的月光,她模糊的看见客厅沙发上有个人坐着。
是他。
竟然还没睡?
“还不过来!”男人烦躁的语气,仿佛耐心尽失。
乔曦听出来这是他生气的前兆,没有犹豫,当即朝他走去。四下很黑,她走的很小心,怕撞坏了随便哪件价值不菲的艺术品。
她像激光瞄准器,是这黑暗中一个小红点,忐忑地朝目标移去,只可惜她这把枪里没有子弹。
转念一想,就算有子弹,她会开枪吗?
舍不得。
注定伤不了他,只能伤己。
乔曦越靠近他,一股浓涩的烟味就越明显。
他平日里并不抽烟,只有在很烦躁或者发脾气的时候才会来一根,作为纾解。他有一次笑着抱她,说他若是成功戒了烟,曦曦是不是该换一个方法补偿他的瘾。
他每每抱着她,在她耳边下-作的调-情,她羞愤不安,却又不得不承认,她享受这种场面。
享受和他共-情-沉-沦。
即便是肮脏不洁,都让人上瘾。
她走到他的面前,问:“怎么还不睡啊....”
贺时鸣从黑暗中抬头瞧她,月光在她周身踱上一层浅金色的晕影。颈脖上那颗璀璨的紫钻在黑暗中无比抢眼。
在他威逼利诱下,她才肯戴。
“我给你打的电话,你没听见?”黑暗遮不住他话音里隐忍的怒气,反而凸现的更清晰,和他指尖夹着的那根烟一样,让人无法假装此时的氛围很平静。
乔曦下意识抓紧跨在身上的链条包,她把手机调成静音状态,整个晚上都没有看手机,“我没有看手机....”
贺时鸣把手中的烟头往瓷缸里掷去,有些狠意,乔曦看见那橘色的火星在黑色中划出一道光。
“出去玩也该有个限度,你看看现在几点了?有人带你玩就玩野了?”
乔曦埋在心底的委屈在这一刻决堤。
是啊,她的行程得向他汇报,她去见谁也得告诉他,她不能玩到很晚,但他却可以彻夜不回来,连一个电话也吝啬给她。
她再怎么玩也比不过他野,他都能同时玩好几个不是吗?
“我再怎么玩,也比不过你。”她闷闷的说,不言而喻的讽刺。
贺时鸣的目光骤然一沉,“乔曦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她侧过头,看窗外的月光。
若不是遇见她,贺时鸣都不知道他能这么好脾气,好风度,到了此时还可以忍着不发火。他静默几息,然后伸手去攥她的细腕,连扯带拽把人弄到沙发上。
乔曦觉得好痛,他的手劲大,虎口卡住腕骨那处,身体轻飘飘的就被他摁在了沙发上,他还不放手,梏的更用力。
她觉得自己的骨头要碎在皮肉里了。
“无缘无故发什么脾气?”贺时鸣眯了眯眼,语气尚算平静。
乔曦被他抵在沙发角,像一只砧板上垂死的鲶鱼,一把好重的刀压在上头,只有尾巴还能微弱弹动。黑暗让所有感官都变得更敏锐,她感受到他焦灼的呼吸里带着丝丝苦涩的烟味。
见她沉默,贺时鸣沉哑的问:“不说话?”
她不动。倔的很。
她倔起来的时候最容易让他失控。
“行,不说话,那就别说。”他扯落领带将其封在她的唇上,死死捆住。
乔曦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惊恐的看着他。他比平日里更加暴烈,也不再控制力道,她觉得他是在报复,或者惩罚。
她的嘴被绸缎质地的领带封住,说不出话来,透出断断续续的哭音,泪水滑落下来,洇湿了领带,睫毛胡乱颤动。
贺时鸣没管她,专注的做他当下该做的事。目光不经意瞟见她的神情,那种空洞的,死气沉沉的绝望激怒了他。他用力把她转过去,不想看到她的模样。他钳住她的双手,让其反背在身后,蝴蝶骨凸出来。
像被砍断翅膀的天使,被撒旦拉入地狱。
乔曦第一次这样深刻的理解何为“invasion”一词。
伴随着巨大的疼痛和羞耻的欢瑜,她觉得世界从黑色变成了白色。雪亮的白。无法包容任何悲伤的白。
猎猎旌旗扎在她的心房。
她只是他的殖民地。
......
之后移到了卧室,许是觉得那根紧系的领带很碍眼,他大发慈悲的替她解开束缚,在她耳边轻轻哄着。
“曦曦,别哭了,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室内开了一盏昏暧的壁灯,好似夕阳的余晖落在他的侧脸,她只觉得好温柔。
那双诱人沉沦的凤眸里全是热烈的情愫。
她想,他们的区别在于。
假装爱一个人好简单,假装不爱一个人则好难。
“....你喜欢我吗....七哥。”她的声音是夏日里被骄阳炙烤过枯木。
贺时鸣像听到了什么天真的童语,笑着去吻她的眼睛,极尽缱-绻,“喜欢你,曦曦,好喜欢你。”
她闭眼,痛恨自己沉不住气。
“那你....喜欢别人吗?”
贺时鸣这才反应过来她为什么如此不对劲,所有的烦躁在一瞬间散尽,他喜欢她痴痴地,小心翼翼地问他喜不喜欢别人。
他忽然觉得,从今往后都只有她,也还不错。
至少,他是真的挺喜欢她,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一件东西。
乔曦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觉得自己像一滴露水,一寸一寸地自叶上滑落,只差一点就要融入泥土里,悄无声息的死去。
可他捞起了这一滴露水。
“曦曦,喜欢了你还怎么能喜欢上别人。--只有你,只想要你一个。”
他吻住她的耳垂,将这句致死的情话送入她的耳里。
乔曦战栗,猛烈的回抱他。
如果有一瞬间她想过是不是能和他走到永远,那一定是此刻,她发疯一般想独占他,想拥有他。
虽然她知道她所求的这些都是徒劳,是虚妄,是这人世间她最不该渴求的不具象。
她默默地想,她不是一个情人,一只宠物。
她是他虔诚的信徒。
明知他是镜花水月,黄粱一梦,却还是选择了爱他。
是的。
她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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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几天,贺时鸣推了好多工作和应酬,呆在家里的时间变多,陪她的时间也变多。
很多小事,他也尽量满足她。
比如吃人均一百的餐厅,大晚上压马路散步....
她最近接了新戏,一部都市爱情电视剧,大约一个月后进组。这部戏还是乔曦央求他好久,他才同意让她拍的。
乔曦再三保证,按时给他回电话,只要不拍摄,微信保证秒回,并且每天都会发照片给他。
贺时鸣一眼就看出她这些花招,若不是看着这部戏就在陵城本地拍,她不用天天住在剧组,说什么都不会答应她。
其实乔曦的社交已经算很简单了,除了工作,就是去医院陪着乔岭。她的朋友并不多,能玩到一起去的也就一个舒涵。
那天凌晨三点回家,让贺时鸣等了整整一晚上,男人第二天就打电话给了萧叙,问那晚是什么情况,原来是舒涵把她带去了夜店,嗨到凌晨两三点。
之后,他勒令她不准和舒涵玩,若是要玩也必须晚上十点之前回,或者给他打电话,他去接。
乔曦无语,不懂他为什么能占有欲这么强。
明明看上去是对万物都不上心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