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我走。”乔曦冷冷道。
齐厉为难,索性不说话,等着老板发令。
“贺时鸣,让你的人放我走。”
贺时鸣依旧站在原地,背影显得那么孤寂。良久,他才哑着嗓,极淡的一句话:“放她走。”
乔曦垂眸,“谢谢”两个字几不可闻。
“乔曦,你最好别后悔。”
一句冷淡的话擦过她耳畔。她夺门而出,一秒也不愿多留。
步调越来越快,到了最后是一路跑着冲进了消防通道。
厚重的消防门阖上的瞬间发出闷闷的碰撞声,乔曦颓然的坐在楼梯间。
脑子里全是他的那计眼神,她竟然在他的眼中看到落寞二字。
落寞。
这该是与他绝缘的词。
灰重的,颓败的,一切骄傲尽数碎裂之后的落寞。
她的心脏在那一刻被痛感席卷,就差一点,她就要忍不住去抱他。但她知道,她不能对脆弱的撒旦心软,一旦心软,就真的无药可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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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曦离开了好久,男人依旧站着,那背影茕茕孑立,是寒风中簌簌的孤枝。
贺时鸣在她擦肩而过的那一刻,从未有过的茫然的空虚感朝他袭来,如海浪汹涌,他几乎快站不稳。
没人敢出声,气压低的让人喘不过气。
最后还是齐厉看不下去了,走上前,迟疑的问:“七爷,您还好吗?”
“....她为什么要走?”嗓音枯涩,像深井里捞出来的一把烂叶。
齐厉怔了一下。
贺时鸣蹲下去,将她穿过的,又脱下来扔在他身上的外套拾起来,又问,“她为什么就非要走?”
齐厉踌躇,想了想,“乔小姐就是没想通,您耐心等等,给她点时间,等她后悔了,自然会回到您身边的。”
贺时鸣笑了笑,摇摇头,几不可闻的叹息,心中的痛感越发清晰。
“她不会后悔的....她也不会再回来了。”
贺时鸣抖着手,去推窗户,一根未点燃的烟被他咬在嘴里,也不点火,只是看着窗外。
沉沉的黄昏,日暮落尽,有几只鸟儿笨拙的自天边飞过,绕着圈,也不知要飞向哪,或是回巢,或是继续朝远方迁徙。
但他知道,有一种候鸟,是一去不回的。
“我的曦曦...是真的不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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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年春节都是相同的套路,今年的过得尤其索然无味。
圈里渐渐遗忘了乔曦这号人物,不是不敢提,是懒得提了。
曾经风光到一个生日宴请全陵城名流圈的女孩,如今也不再出现在那些名媛公子的嘴里。就算偶尔提起,也不过是刻薄的损上两句就掀过去。
“瞧瞧,再得宠又怎样?还不是该散就得散。”
“我就说,哪个女人能拿的住贺家那位?”
日子一天天的过下去,谁又能忘不掉谁?
七爷不再执着于他的夜莺飞走了。
脾气也渐渐好了,牌局上也能和以前一样,一脸无所谓的当着散财童子,也有心情同人开上一两句玩笑。
只是又多了一个怪癖。
喝酒后喜欢看人跳舞。让女孩穿衬衫牛仔裤跳古风舞。
不少想求到七爷这的人知道消息后,都卯足劲往他身边塞人,挑的全是貌美身材好,又会跳古典舞的,女孩们也都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可他偏偏一点其他的心思也不曾有,就是单纯的,看人跳支舞。待到一曲舞终,就把人给打发走,然后继续闷头喝酒。
有一次,萧叙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趁贺时鸣喝多后,拿了他的手机,掰他的手指去解锁。微信通讯录里翻了翻,果然某人的微信还在,就连备注都没改。
小傻子。萧叙啧了声。
萧叙点开乔曦的微信,想也没想一个语音电话就给拨了过去。
微信语音拨了好一会儿,都以为不会有人接,在最后几秒那边还是接了。
半夜十二点半。
乔曦敷完面膜,正准备睡前刷刷微博,回复粉丝们的私信,刚躺上床,没过几分钟,手机顶上弹出一条微信语音的通知。
她看清是谁打的后,跟撞鬼一样,手机啪一下落下来,砸在了脸上,鼻梁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她顾不得那么多,从床上坐起来,面膜也没心思敷了,揭下来丢在一边。
看着那不停催促的铃声。
心脏跳的好快,砰砰地,像是某种兴奋的野生动物。
他又发神经?
两人都快四个月没联系了。正当她以为就这么彼此放下了,平行线一般的活着。
他打了个语音过来。
半夜十二点半,他不是发神经是什么?
纠结了好久,又想会不会是他出什么事了?
一想到这,她决定还是接。
这边,萧叙有些惊诧,他本来也没抱希望,没想到电话既然接了。
有戏。他心想。
萧叙坐过去,勉为其难地替贺时鸣把手机举在耳边。
“.....喂?”见那边一直不说话,乔曦纳闷,只好先出声。
贺时鸣此时意识正处在涣散的边缘,酒精在体内上蹿下跳,头昏昏沉沉,难受的紧,可就在此时,耳边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他的灵魂颤栗了一瞬。
清甜的嗓,沾着露珠子,叫人分毫不觉腻。
仿佛在梦里。是在梦里吧。
这声音和现实是那么的违和。
只有在梦里,才能听见她的声音。
“.....不说话?那我就挂了。”等了半天,那头还是没声,乔曦觉得被捉弄了,有些愠气。
正准备挂电话时,那边传来一声极低的叹息。
暧昧的,温柔的呢喃。
隔着微微发烫的屏幕,像是一场微醺的耳鬓厮磨。
“曦曦....”
“曦曦?是你吗…”
“....好想你…”
“…我是不是快疯了?”
“曦曦…真的好想你…”
男人隔着手机胡乱的呓语。
乔曦顿时凝固成霜,惊慌失措地挂断语音。
他疯了吗?
是真的疯了吧。
她觉得头皮发麻,一种血液上涌的燥乱,头骨盖都是酥的。
这一夜,乔曦辗转难眠。
……
次日,贺时鸣醒来后,头疼欲裂。洗漱后下楼,张姨做好了早餐。
他喝着咖啡,点开微信后吓了一跳。
手上没拿稳,咖啡撒了大半。
五位数的秀款外套,就这么没了。
“哎哟!我的少爷!怎么喝个咖啡都能洒啊!这太糟蹋衣服了!”张姨出来后念叨着,赶紧去拿抹布擦桌子。
贺时鸣沉浸在震惊中,忙点进聊天界面。一条半夜十二点半的通话记录赫然在最底下。
【聊天时长03:58】
??
乔曦给他打了语音?
不对,她那么没良心,不可能给他打。
所以是他给乔曦打了语音?昨晚在顶楼喝的半醉,一群人疯狂灌他酒,差点断片,他根本想不起来有打过这通电话。
又看了眼通话时间,既然有三分钟?
他他妈的是说了什么说了三分钟??
忍了四个月,忍到自己都相信了自己对她免疫了,忍到让她觉得他也能放下她,她没什么厉害的。
也就一个女人嘛。他贺公子缺女人??
可,就这么泡汤了!
男人生气的把手机往边上砸去。
“去他妈的!真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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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燥我这辈子欠你的
关于这通深夜诡吊语音,手机屏幕两端的人都默契地假装没这回事。
什么也没发生。
平平静静地,让时间磨平悸动,亦或汹涌。
贺时鸣这边倒是不怎么沾酒,就算沾也就几杯,喝醉是不可能的。一票哥们都说,七哥怎么越来越没意思了,烟也不抽,现在酒也要戒?
是的,为了个女人,他不敢喝酒了,传出去都要被笑话死。
乔曦却是实实在在被那通语音害惨了。
连着好几天梦见他,梦里他一遍遍在耳边说:想你了,曦曦。
她整整失眠一周。
不知道为什么,刻意去遗忘,是不是更忘不掉?
还是人的潜意识在固执的拒绝执行遗忘。
很多时候,乔曦都能想到他。
比如,看到烟花的时候;比如,逛街的时候;比如,吃冰的时候。
他说她胃寒,不能吃生冷的东西,一见她吃冰,就要没收。如今又快到了夏日,大街小巷全是有关“冰”的食物,“冰”的字眼。
无孔不入的勾她陷入回忆。她只能拼命的往前走,不让身后的影子缠住她。
娱乐圈说大不大,说小也挺小。
但这半年里,乔曦和贺时鸣两人硬是没有见过一面。
即使是近几个月,《迷城》定档今年的国庆,宣发期如火如荼的进行,但两人也能生生的避开所有可能同时出席的场合。
他还是他,英俊,多金,高高在上的睥睨红尘,不屑于迁就,更无所谓为谁去改变他的人生规则。
她还是她,坚韧,倔强,浮华金粉里滚过一遭,也能脱身出来,不沾任何俗气。
时间不会为谁停留,更不会为任何一则感天动地的爱情而往后退。
人们皆是时间长河里的蜉蝣,朝生暮死罢了。
再后来一个月,乔曦不靠褪黑素就能安甜入眠。
姚姐说,她如今越来越独立,但也越来越逞强。人在和某件事做博弈的时候,往往都不是他自己,是其想象出来的虚幻又强大的影子。
大概,忘不掉的话,封尘也是很好的选择,不是吗?
等到对他的感情落了灰,再拿出来也可以笑着说都过去了。
一日日的过去,又到了日光冗长的夏季。
野绿,热浪,蝉鸣,冰激凌。
鲜活的日子。
随着《迷城》的势头越来越大,乔曦近日的话题度也越来越高,有不少剧本向她抛出橄榄枝,
虽然质量良莠不齐,不是什么大ip大制作,但挑了一圈总算有几个满意的。
“刘导说了,今晚几个投资人都会来,说是都想见见你,让你晚上别迟到。”姚念音想了想,又委婉的提醒,“曦曦,晚上饭桌上肯定得喝酒,你别逞强,看着来,大不了就说你不能喝,把酒推给我,我带你喝。”
乔曦知道姚姐想表达的是什么。
她一个失了庇佑的女明星,在酒局饭局上无疑是最佳的“攻击”目标。
若是碰到规矩的,喝两杯也就算了。
若是碰到那些油腻好色的,不止要灌酒,揩油吃豆腐也是常事。
从前圈里人都知道她是贺时鸣的人,酒局上过来敬酒都是劝着让她喝饮料,哪敢让她真喝酒?
如今圈里都知道,她和贺时鸣闹得不欢而散,之后也没有跟新的人。她安女郎的身份,比一般女演员起点更高,说出去有面子,长相气质在娱乐圈里还是独一份,觊觎她的男人自然不在少数。
“你就能喝?你上周体检,医生还说你胃不好,得禁酒禁辣!”乔曦说的很心酸。
她最对不起的就是姚念音。
当初来贺氏娱乐就是为了能有更好的发展,之前的小作坊模式的经纪公司不止对她的前途没发展,对姚念音来说也是阻碍。
如今姚念音的人脉资源都上了一个台阶,公司让她去带一个实力小花,连amanda都说,她何必跟着一艘即将要沉默的船。
姚念音明明有更好的选择。
乔曦不止一次跟她讨论过这事,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劳燕分飞,该各奔东西才是。
可姚念音比她还固执,非说她这辈子若是能捧出个金像影后,只有可能是乔曦。
姚念音神神叨叨,非得说她就有富贵命。
乔曦反驳她,你怕是中了那老和尚的蛊!
今年初春,她们两人受舒涵邀请去了一趟江城,玩了好多景点。
其中有南山普光寺。
舒涵说这座佛庙特别灵,香火极盛,大年初一那天,老板们为了上第一柱香,捐上几百万的香钱也是常见的。
她们去的那天,香客熙攘。初春的微风扬起袅袅香雾,佛幡摆动,风铎清脆,置身其中,不论多么喧嚣,都能感受到肃穆与宁静。
拜过佛像之后,舒涵说要去求一卦姻缘。
乔曦笑她,你还要求姻缘?倒不如回去和你家那位商量早点定日子才是。
舒涵眨眨眼,“既然我不用求,那就给你求一卦。”
乔曦摆手说不用了,她不用求什么姻缘,可拗不过舒涵和姚念音两人,一左一右架着,把她拖了去。
算卦的是个老和尚,一双眼睛尤其矍铄。
“姑娘要求什么?”
乔曦沉默了半晌,还是说:“那就求姻缘吧。”
摇卦之后,乔曦问何如解,老和尚只送她八个字:缘分未尽,回春之象,而后又道,姑娘的命好,不止于此。
姚念音这人迷信,非说她这辈子定能大富大贵,更加坚定了她有朝一日能拿影后的信心。
乔曦每每听到这话都哭笑不得。
“那总不能你也不喝,我也不喝。这戏只怕是没戏!”
乔曦笑了笑,继续化妆,“你觉得他们指名道姓要我去,会放过我不喝酒?姚姐你放心吧,我现在的酒量比以前好太多了!”
以前大概是三杯的量,如今勉勉强强能喝个五六杯。
“我只希望今晚把这个角色给拿下,这剧本好,又是如今大热的谍战题材,你要是好好演,肯定能出圈!”
化完妆,换了衣服,已经是五点了。
晚饭约在六点,在一家很私密的会所。
车刚停稳,姚念音就接到了家里人打来的电话,说她的父亲在过马路时被一台摩托车撞了,现在医院里接骨。乔曦赶紧让姚念音去医院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