颁奖人惯用的那套。
“本届最佳女主角就是---《烟云故乡》的何羽昀!恭喜!”
哐当一下。
心重重摔下来。
那滋味并非疼。
是空。
不是她。
即使做了最充足的思想准备,知道答案的瞬间,还是不免失落,失望,以及那一点点的难过。
细细的,如乱飞的柳絮,不留神是看不见的,却无处不在,赶也赶不走。
乔曦随着众人一道站起来。
但凡有一丝奇怪的表情,都会被捕捉,被放大,被任意解读,甚至是被群嘲。
她尽力让自己看上去没有波澜,微笑着为新一届的金蝶影后鼓掌。
满场都在为何羽昀鼓掌,欢呼。
只有一个人的目光落在乔曦身上。
贺时鸣随着众人回头,可他看的是乔曦。
小姑娘笑着,却看上去那么伤心,看见她费力微笑的样子,他有些难受。
昨天上午,他就知道了结果。他犹豫过很久,犹豫着要不要插手。
把一个金蝶奖捧在她的面前,讨她一笑,并非难事。
可最终,他选择旁观。
观棋不语,是对她的努力她的自尊,最佳的保护。
她说过,要学着尊重她,用她喜欢的方式。
-
颁奖典礼直到十一点才结束。乔曦上了保姆车,有些累,她安静的依偎在座椅里。会场依旧喧闹,粉丝和媒体把现场围得水泄不通,车子堵了一刻钟才出了会场。
姚念音知道她多少都会失落难过,甚至想过她会哭,就连纸巾都在一旁备好了。
“曦曦,第一次就冲奖成功那是天降紫微星!何羽昀不也是陪跑三年才拿到的吗?没事的哈!这次不行,下次再来嘛。再说了,《迷城》不是拿了最佳故事片吗?这就是大家对你的认可!”
姚念音笑着把手机晃到她面前,“你看,你红发的热搜都冲到第三了,今儿算是艳压全场!就连你这条项链都冲到了热搜第六!”
乔曦看了眼热搜,笑了笑,“姚姐,我真的没事。《迷城》拿了最佳故事片,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总不能天下所有的好都被我一个人占了啊。”
哎。姚念音叹气。
她这么懂事,反而让人心疼。
倒是宁愿她发脾气,像之前吵着要项链一样娇纵点。
车子驶向公寓,经过绕江大道。九月的晚上有些凉意,风吹在皮肤上,微微的冷度。乔曦看着窗外璀璨的江景如云烟飞逝,有点恍惚。
“姚姐,我想一个人走走。让小齐把车停在边上吧。”乔曦把窗户升上来,让助理把棒球帽和口罩递过来。
姚念音迟疑,“....这大晚上一个人不安全吧?”
乔曦哂笑,“你也太小看陵城的警察叔叔了,治安好着呢!大街上那么多人!”
纠结了会,拗不过。
只好答应。
再三叮嘱她不能跑远,若是要回去,就给她打电话,或是给贺总打电话,总之一定得是自己人送她回家。
乔曦无奈点点头,小心翼翼取下那五千多万的项链,学着贺时鸣,任性一把,就这么放进口袋里。
礼服外面罩着一件长及脚踝的黑色风衣。
陵城是国际大都市,光怪陆离。
走在街上穿的再招摇,大家也见怪不怪。她这一身,走在黑夜里,很低调。
乔曦看着车逐渐驶远,在风中寒颤了一下,裹着外套去周围的便利店买了几罐啤酒。在江边找个人少的地方,坐下。
拉开啤酒的易拉罐,尖锐的“刺啦”戳破微凉的空气,白色的泡泡溢出来一点儿,滴在了手上。
乔曦也不管了,直接拿外套当纸巾,擦了擦,喝了一大口,小麦的醇香滑进喉咙,食管,直达体内,喝的有些急,嘴角流出来一点,她就抡着袖子去擦。
“哪里来这么邋遢的小姑娘?”嫌弃的口吻,含着点笑意。
乔曦诧异,猛地回头。
晚风从两人之间划过,吹颤了他的睫毛。一双凤眸里映着浪漫霓虹,有那么点醉人。
他噙着笑意,站在台阶上俯视她。
四方悄悄。
风声寂寂。
灯火溶溶。
她有种想流泪的冲动。
想着想着,泪就这么悄悄落。
“贺时鸣,我要谢谢你。”她哽咽,“我知道,没有你,就不会有现在的我。”
“你不要安慰我。我不需要安慰噢!我的脸都已经出现在金蝶奖的大屏幕上了,我很满足了。”
“我只是有一点点失落。一点点而已。这是正常的情绪!”她可爱的缩缩鼻子。
“.....我要更努力才对,是不是?”
“.....我真的很感谢很感谢你。虽然我之前好恨你,恨你那么轻慢的对我。但.....”
也是因为他,让她变成了更好的自己。
让她站在了能垫脚触到梦想的地方。
“曦曦,来日方长。”贺时鸣笑着蹲下,指尖轻佻地点了点她的帽沿。
“你的梦想也好,我们也好。”
“来日方长。”
-
第55章 月跌入红尘
梦想。
我们。
来日方长。
乔曦的泪决得更凶了。
泪珠子一滴一滴从眼睛里滑下来,整个口罩变得又闷又湿。她扯下口罩,把纸巾摊开蒙在脸上,继续哭。
贺时鸣抬手掠了眼腕表,“乔小姐,你已经哭了十八分钟了,还要继续?”
声音断续从一张薄薄软软的纸巾里透出来,“.....贺时鸣....你好烦啊....”
“哪里烦?”他掀开一角纸巾。
乔曦右边的眼睛露了出来,红通通的,像一颗晶莹的石榴,睫毛挂着珠子,扑簌簌的,即将掉下来。
“哪里都好烦。”乔曦嘟囔,索性把纸巾揭下来,揉成一团。
贺时鸣失笑,手指抚上乔曦斑驳的唇瓣,浓郁的正红褪了色,化成一抹红云融在男人的拇指上。
“没用的小孩。不就一个奖而已,输了还躲在这哭。”
他把红云抹在了她的鼻头。
“你懂什么!”乔曦用力拍掉他的手,跟拍苍蝇一样,“金蝶奖是演员的信仰!再说了....我才不是因为输了奖就哭,我没那么小气!”
贺时鸣难得这么有耐心,陪她坐在台阶上,顺手拿过她手中的啤酒,自己喝了起来。乔曦蹙眉,看着他这么自然的动作,哑巴了。
“那、那是我喝过的....”她小声提醒他。
贺时鸣笑说:“不是因为你喝过的,我会喝这种垃圾啤酒?”
他嫌弃的看了眼手里花花绿绿的瓶子。
小姑娘根本不会挑啤酒,不过是随便在货架上拿了几瓶颜值高的,被花里胡俏的外观所迷惑。
这酒麦芽味又淡又稀,还混了不知什么味道的果汁,甜的很怪异。
乔曦翻了个白眼,只觉得大少爷好难伺候,她恨恨地抹掉眼泪,被他这么一弄,都不想哭了。
“不哭了?”贺时鸣勉为其难又喝了一口。还是觉得难喝。
“不哭了。”乔曦又开了一瓶粉色的,这瓶是桃子味,肯定好喝。
“那你说说,是为什么哭?”
竟然不是因为输了奖,那这眼泪流得有些莫名其妙了。
乔曦哑然。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本来是不想哭的。但回头的那一瞬间,看见他站在身后,世界都成了他的背景,变得好空旷,她眼里只能装下他一人。
突然就想流泪。
她把头低下去,双臂环抱着膝盖,“若是你不来,我就不会哭。”
贺时鸣愣了瞬,旋即又听见她断续的喃喃低语。
“.....其实我也没有非要拿到这个奖不可,毕竟是第一次,陪跑很常见的。只是....只是...”
只是她有那么一点点争强好胜的心理,不想输给他之前的那些莺莺燕燕。
诚然,林染的出现,让她乱了方寸。
“只是,林染能做到,我做不到,有点不甘心。”
“我一点也不想输给你的那些前任!”
乔曦抬起头,望着他,眼神真挚。
对于内心那些别扭的,灰色的想法,她很坦然,并不想遮掩。
贺时鸣又一次被她天真的直球打得措手不及。
这姑娘,真是一点也不懂得伪装。偏偏是这么坦然的真挚,让他无可救药的陷落。
“.....我哪有前任....不就你一个吗....”他眼神微微闪躲。
乔曦没好气的掐他,“贺时鸣!你这人真的好假!”
声音又脆又亮,掐人时还皱着鼻子。
原来她吃醋的模样这么有意思。比起之前闷闷的,什么也不说,什么委屈都往肚子里咽,他更喜欢她这样冷嘲热讽的数落他。
“我和林染真的没什么,从前一起读过书,后来....”
“停!stop!你别说,我才不想听。”乔曦嘟嘴,桃子味的酒好喝,她不知不觉一罐都喝了下去,酒精逐渐冒了上来,身体微微发热。
“有前任不很正常吗?你遇见我时都二十六了,没谈过恋爱我都觉得你是不是哪里有毛病。”她狐疑的往他身上扫了一圈。
“......”
“其实我以前读书时也有喜欢的人,哈哈!是一个学长,他真的好帅,尤其是在图书馆自习的时候,认真看书的样子,想起来都好迷。”乔曦得意的冲他笑了笑,捧着脸,陷入曾经美好的青春回忆。
“......”贺时鸣嘴里莫名其妙苦的很。
“我们在一起了两个多月,后来他遇到了一个很好的机会,是当时一个大型养成类选秀节目,就专门选idol的那种,然后他就把我给甩了.....”
想到当初自己被甩后还哭了两天,乔曦就觉得好幼稚。她边说边笑,笑声清脆,洒落在风里,像一串摇曳的贝壳铃。
“我竟然不知道乔小姐还有这么一段。”贺时鸣吸了口冷空气,阴阳怪气地搭腔。
乔曦从鼻子里哼出嘲意,“贺公子以前对我就没走过心,不屑于问我那些个前尘往事,当然是不知道咯。”
贺时鸣自动闭嘴。
被她嘲得体无完肤。
过了好半晌,他还是开口。
“....他是谁?”
男人骨子里丑陋的占有欲喷薄欲出,贺时鸣眯了瞬眼,流露出几分戾气。
乔曦瞪了他一眼,他心里想些什么,她太清楚不过了。
“你要知道他是谁做什么?去找人麻烦?人早就糊了,我现在好歹算是一二线,他就是坐火箭也赶不上我,渣男的报应呗。你若是渣了我,也会有报应。”
“噢....不对,你已经有报应了!”她笑的直抖肩。
午夜寂寂的凉风拂过她的皮肤,带来清凉感,酒精燃烧的热度微微散了散。
她笑着笑着,就靠在了男人的肩上。
抬头看着江岸,依次是靡靡霓虹,耀眼灯火,波光粼粼的江水和深不可测的苍黛夜色。
怔怔望着,万物都暂停了下来。
乔曦的思绪飘的好远,无数次陷入对命运的思考。
她和身旁的男人本是陌生人,忽然就有了缘分,有了牵绊,有了那些爱恨情仇,贪嗔痴妄。为他,她曾哭过,吵过,绝望过,心死过,恨过,也曾喜悦过,感动过,迷醉过,疯狂过,爱过。
不论是缘是劫,是悲是喜,他都是她这辈子最浓墨重彩的故事。
然而,哪有一场精彩的故事是不曾心碎的。
视线渐渐变得模糊,世界融合在一起,因为有黑色的存在,才能看见光。
爱与恨的界限都不再清晰。或许爱也是恨,恨也是爱。
又有什么区别?
“是啊,我有报应了。”贺时鸣虚虚拢住她的肩,吻了吻她的额角,“连命都想给你,这报应算不算狠?”
乔曦没有抗拒他带来的温暖,安静的靠在他肩头,安静的看着天上不算明朗的星星。
今晚是月明星稀。
乔曦的视线迷失在天上那轮明亮的月,“你知不知道,和你在一起,真的人容易让人自卑感作祟。我实在是弄不懂,你为什么要喜欢我。怎么说呢?......我想想....”
“大概是你这种人,太难让别人觉得你会动真感情。况且我又这么普通,真不觉得我有什么地方特别,让你这么执念。”
贺时鸣捉她的手,放在掌心把玩,声线很低,融进了夜色里,“若是能弄懂,那便是有解,若是有解,就不会执念。所以你问我,我也弄不懂。”
乔曦愣了愣,只觉得他怎么突然变得哲学家起来了。
“你学哲学的哦?说这种玄乎其玄的话。装模作样!”乔曦顺势又掐了他的腿。
贺时鸣笑了笑,“那真巧了,我本科念的宾大哲学。”
乔曦从他怀里腾起来,“真的假的?不会是你家给你买的吧?”
贺时鸣气笑了,用力掐了把她的脸,咬牙切齿道:“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学无术?”
乔曦笑靥如花,“对呀,我以为你这人只会吃喝玩乐乱花钱呢。”
“......”贺时鸣抽回手。
不想搭理她。
她实在是欠教训。
乔曦见他冷着脸,拿着那听被他嫌弃的啤酒往嘴里灌,风吹乱了他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依旧那么清贵,不像她,妆也化了,脚后跟被高跟鞋磨破了皮,眼睛肿得似核桃。
上帝真是不公平,为什么要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往他身上塞?
“.....其实我很讨厌你这么好。太完美了,让人觉得很高不可攀。”她忿忿不平的话让贺时鸣觉得搞笑。
打了他一耳光,又来喂一嘴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