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青鸟在编撰教材时，借鉴前世经典编写进去的。其后一句便是：
“是故不患其有所不致，而患其有所不安，能致而不能安，不如不致之。【1】”
青鸟指尖的动作停了下来，将那枚小金橘按住：“看来，花夜泷已近有了定断。”
“先生不是早就应该知道了吗？灰宫城，就是我的诚意啊~从抵押灰宫城到直接划分给忍族，我可是废了好大的心思。”圆花夜泷从青鸟手下拿过那枚小金橘，用白皙纤长的手指剥开它橙黄的外皮：
“既然选择了我，我自然会好好待他们。我给了他们想要的，那么我想要的，也请他们为我得到吧。”
“现在就开始吗？”青鸟看着金橘的外皮被剥下，露出饱满多汁的橘瓣，包裹着果肉的白色橘络看上去纵横交错。
这种微微带着清苦味道的橘络向来是不得绝大多数人欢喜的，青鸟如此，花夜泷也是如此，她仔细的间橘络一丝丝扯下，一边扯，一边说：
“那是自然，要知道，为了完成师叔你的那个计划，我可是连宫殿都快拆完了。要不是这些山石实在不好出手，我也需要一个见客的地方，这处枯山水你都不一定能见到。”
“为国为民的大计，总不能就我一个人出钱，对吧。”花夜泷间一瓣剥下橘络的橘瓣递给青鸟：
“下手吧，我可是等了好久的——那些传承千百年的世家们，富裕的可真是让我眼红啊。”
接过花夜泷递过来的橘瓣，青鸟吃了下去，不愧是从东南那边运过来的“贡品”滋味确实不错。
“已经准备好了就动手吧。”青鸟道，“你已经剥去了掩盖在世家之上的千丝万缕错综复杂的关系网，现在不下手，更待何时呢？”
“有师叔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花夜泷笑着，手下的动作不停息，丝丝缕缕的橘络落到深棕的案几上，格外的显目。
“秋天，可是收获的季节。”
第99章
小野良次是生活在离火之京外城区的一名普通平民, 他是个别无长出的普通人，脑子不灵光不说，还喜欢跟着那些“聪明人”混, 结果把自己一条腿给混没了。
他还清楚的记得那一日, 他和街上据说混的最久的鹿也刚从赌场里面出来，鹿也那个王八蛋高谈阔论，吹嘘着自己在赌场里的胜绩, 说到兴头上，手中廉价的酒瓶脱手而出，里面浑浊不堪的酒液就这样撒在了二之流家二少爷的马车帘子上。
虽然只是妾生的二少爷, 但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不得了的贵人了！
惊扰了贵人的鹿也酒立马就醒了，眼见马车里面的贵人吩咐一声，那个壮硕的车夫骂骂咧咧走了过来，鹿也转身就跑, 而小野良次跑的稍微慢了一些, 就被那油浸湿过的鞭子给抽了个正着。
那粗壮的鞭子精准抽到他的膝盖上，将他的膝盖打了个粉碎。
鲜红的血液当即就冒了出来。
听从少爷命令教训过不长眼睛冒犯二之流家威严的车夫收回鞭子, 看到上面沾着的血液，暗骂一声晦气，看到小野良次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因为疼痛像虫子一般蜷缩不动后方才驾车离开。
而小野良次则是一直等到天亮才被家人找回去, 那条腿，自然也废了。
好在他老爹在平民中也算是有出息的, 靠着一手独创的编织技艺在外城区买了一个小店铺子，又张罗着给他娶了一个身材壮硕的妻子，两人相互扶持开了一个布料铺子，生活倒也过得不错。
特别啊, 是在泷姬大人继位成为大名过后，他们这些离火之京的小民过得可是比以前好多了！
最起码在那十条《公序良俗》的制约下，像小野良次那样在大街上被抽断腿的情况基本上是没有再发生过了，上次谷里家的少爷带着人砸了山下家的铺子，不到一刻就被泷姬殿下设立在外城和内城交界处的治安所的人给抓走了。
而且，泷姬殿下不像是以前的大名阁下一样忽视他们这些小商贩，前代大名将他们列入贱籍不说，连出入城池的收费都要比寻常人贵上好几倍。泷姬殿下对他们一视同仁，不仅修改户籍制度，还在各个城池中推广了【学校】这一设施
——我滴个乖乖嘞！读书这种事放在以前可都是贵族老爷才能享受到的待遇！！！
想他老爹为了让他学会算账的本事，可是给了隔壁街的松本老头整整一万两银子！！
想到这里，小野良次都为他老爹感到心痛，因为他去松本哪里学了三个月，还不敌他媳妇儿跟着他学了七天的好！只可惜，松本那个老头觉得女子无才便是德
——我呸！
那老小子坏的狠，他媳妇儿虽然长的确实壮实了一些，但脑袋瓜子可是比他好使多了，他看呀，松本老头就是怕他媳妇儿把他的本事都学会了！要知道，这些年他和媳妇儿操持店铺，虽然一般是他出面，但真正管理的可都是他媳妇儿。
现在嘛，泷姬殿下下令，只要品行端正，无不良前科，愿意学习者皆可进入【学校】学习。
我滴个乖乖嘞，还有这等好事？？！
小野良次当即就和媳妇儿把女儿送进去了——没错，泷姬殿下设立的【学校】不仅免费向平民开发，还不限男女！
泷姬殿下都说女娃能上学，松本老头却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嘘——
看到第一天上学的女儿把学校发的【教材】带回来的时候，小野良次真真是觉得，泷姬殿下简直就是六道仙人转世啊！
不仅学免费上，连书都是免费发的！！
当然，后来小野良次知道了，免费为女儿提供教材的是一个名叫舟济的商会，当即决定，有机会买东西一定选择这家商会的东西。
还有那位编撰教材的【宇智波泉奈】先生和【千手扉间】先生，实在是有大才而且真正心怀他们这些平民的人啊！
虽然前些日子那些据说很有民望的大学问家说这两位先生是传说中杀人如麻的忍者，但这又和小野良次有什么关系呢？
【宇智波泉奈】先生和【千手扉间】先生对他们的帮助可是实打实的，那些和松本老头一样自命清高的家伙说的叫一个冠冕堂皇（这个词还是从他女儿的书上学到的），可实际上屁事都没做过，把他们那几两学问看的比命还重要！
后来小野良次听女儿说，两位老师确实是忍者，这倒是大大改变了在小野良次脑海中忍者都是暴力狂杀人魔，不是在杀人就是在杀人路上的刻板印象。
而在忍者这一方面，显然还是小野良次乡下地方来的亲戚更有发言权。
亲戚来自熊岳城，毗邻那个据说是舟济商会总部的樱桥镇，但在小野良次这种在京都有房子的人看来，除开京都，其他地方都是“乡下地方”。
据这位亲戚所说，熊岳虽然是大城，以前依旧经常会有忍者青|天|白|日在城里打架斗殴闹事，还时不时就当街杀人。偶尔还会听闻忍者交战的时候将波及到交战范围内的村庄屠戮一空的传闻，他们对忍者是又惧又怕，恨不得这些人永远不要出现才好。
要是哪家哪户有人看见忍者，怕是一整天都会过得提心吊胆，深怕一个不注意就被忍者杀了！
但是自从五年前开始，熊岳城主似乎是和舟济商会达成合作，城内忍者伤人事件就很少发生了，而自泷姬殿下设立治安所后，就连在城里乱来的忍者一旦被抓住也要受罚——更别说伤人了！
那亲戚提及此事，眼中的艳羡几乎快要溢出来了：“良次郎，你住在京都这么久，见过那位泷姬殿下吗？还有那位传说中的舟济商会的会长，我听说这些真正为咱们好的政策都是她们提出来的！”
“想当初老大名要把位置传给泷姬殿下，我还觉得大殿下比较好，没想到啊！泷姬殿下才是真的明主。”明主这个词也是小野良次跟着女儿从学校发的教材里面学的。
他十分骄傲的向亲戚炫耀着女儿，小野四花在学校成绩极好，虽然年纪不大，但力压一众比她还大上几岁的人，取得第二名的好成绩：“看看四花，这次又被夸奖了！真是给我长脸啊！”
“四花真聪明啊！”亲戚确实羡慕，他家的那个小子从小就安静不下来，虽然在学校也学到了一手手艺，还和舟济商会签了毕业后就业的“合同”，但学习成绩一般般，比不得小野家的四花丫头。
“四花说呀，等读完这免费的三年，她还要继续读，而只要每年都保持在前十，就可以免费上学直到进那个舟济商会的研修院”
“——我们四花呀，没准以后也能成为像舟济商会的神禾会长那样的人物！”小野良次其实也不太明白那个【研修院】是干什么的，但是并不妨碍他吹牛。
小野良次的日子从泷姬殿下继任大名之位后，那是越过越好！
——这也不是单他一个人的感悟，周围的邻居、乡下来的亲戚、甚至是街坊里那位据说活过了三任大名的东海爷爷都是这么觉得的。
生活不再像是以前一样，看不到希望，仿佛全是苦难。开始有了一些盼头。
小野良次偶尔甚至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活在梦里，但阴雨连绵时他断腿中滋生出的如同蚀骨般的疼痛让他清楚的知道，这不是梦，是他运气好，遇见泷姬殿下这样的明主和宇智波泉奈、千手扉间、神禾会长那样的大好人！！
他觉得自己已经够幸福了，但是，即使是在梦里小野良次也不曾奢望过，能看到打断自己腿的仇人受到惩罚。
毕竟，那可是贵族老爷啊！
但今天，小野良次刚刚开店，喝着女儿上学前帮他泡的茶和隔壁店主侃大山时，忽然被鹿也家的混小子给拉到了街上。
“去去去！你这混不吝的臭小子！离我远一点！！！！”小野良次非常嫌弃的将鹿也家小子的手打开。
当初由于他跑的慢被二之流家的车夫打断了腿后，真正惹到二之流少爷的鹿也因为胆怯不敢回去，放任小野良次在街上躺了一晚。
对此，良心尚未完全泯灭的鹿也很是愧疚，知道小野一家人不待见他，就时常让自己的儿子去帮小野良次。小野良次还不至于将火发泄到一个孩子身上，一来二去，小野良次倒是和鹿也次郎熟悉了起来——虽然还是不待见他爹。
“叔，你快跟我来！”鹿也次郎十分的兴奋，他开心的，急迫的拉着小野良次的手，搀扶着他，以防他因为断腿的缘故而摔倒：
“朱雀街那边，二之流家的老爷们——”
“被泷姬大名的人带人抄家了！！！！”
小野良次原本的嫌弃和不耐一下子就凝固了，参杂着怀疑和不敢置信和狂喜，看上去滑稽极了。
“······二之流······那个贵族老爷？？！！！”
“——被抄家了？？！！！”
小野良次好一阵才用他那并不聪明的大脑分析出鹿也次郎话中的信息——那个一鞭子打断他腿的二之流家，被泷姬殿下抄家了！！！
小野良次呆愣了一会儿，就在鹿也次郎想唤醒他时，一把打掉鹿也次郎伸到他面前的手：
“你这混小子！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不早说？！”他凶凶的瞪了次郎一眼，但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止不住。
小野良次不用鹿也次郎搀扶，拖着使不上劲的断腿开始往前走，激动之下走的比正常人还快。
“臭小子！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跟上来？！”他冲次郎喊道。
但到达朱雀街时，街道两边已经挤满了看热闹人。
手执利刃的铁甲武士像是钢柱一般守在街道旁，将平民隔绝在朱雀街的主干道外。
好在小野良次带着鹿也次郎，否则就以他那干瘦的身板可挤不进去。
在鹿也次郎的护持下，小野良次好不容易挤到了最前排。在朱雀街宽广整齐的大道上，好几列身着铁甲的武士护持着摆满木箱和器具的牛车，从这头到那头——反正，以小野良次的目力，看不到车队的头和尾。
“我滴个乖乖嘞，这都是从二之流的老爷家里面抄出来的啊！！”小野良次被二之流的富裕给震惊到了，发出感叹。
“嗐，还叫二之流家的老爷啊？他们家被泷姬殿下贬为庶民了！”在小野良次身边专程来看热闹的闲汉嘘了一声，很是幸灾乐祸的说。
“就是就是，不过也是他们应得的！”另一人接话道：“要不是泷姬大人明察，我们还不知道三年前清江决堤就是因为二之流家的人在施工的时侯偷工减料！那可是整整三万人啊！！整个清江下游地区十五个村子无一幸免！！！”这汉子眼框血红，狠狠地盯着朱雀街上那远远被压来的二之流宫涛。
看出这也是个二之流家恶行受害者的小野良次叹息一声，拍拍那汉子的肩：“恶有恶报，你看现在泷姬殿下这不就惩治这些家伙了吗？”
“······是啊是啊。”汉子点了点头，末了，递给小野良次一个臭鸡蛋：“我看你是刚刚来的吧，这个给你，等一下二之流家的畜牲过来的时候就对准了砸！”
接过臭鸡蛋的小野良次定睛一看，那汉子还带着一个袋子，里面装满了臭鸡蛋、烂菜帮子等等东西。
“好、好主意！”小野良次感叹道，等到被武士押送着的二之流家的人进过是，狠狠的将手中的臭鸡蛋扔到了那个他远远望见过得，长得人模狗样的二之流二少爷身上。
一时之间，整洁的朱雀街上，臭鸡蛋和烂菜帮子齐齐向着二之流家的人砸去，场面颇为盛大！
“贪心的豺狼！！”
“畜牲！”
“改下黄泉的东西！！！”
骂声一阵比一阵激烈，常日里饱受贵族压迫的百姓好不容易有了可以发泄的机会，自然是得勒劲的骂，死命的砸。
那声势浩大的阵仗，让一旁待在酒楼包厢中探查情况的几位贵族领头人脸色黑沉发青。
看着楼下朱雀街上二之流家的惨状，仿佛就是在看他们的明天。
第100章
“泷姬殿下请我们来着里, 就是为了看这一出吗？”白鸟下家主脸色十分的难看。无他，二之流作为近些年来发展势头很猛的家族，和在场不少家族都有姻亲关系, 而且, 二之流被泷姬惩治的【罪名】，实际上在贵族们看来，其实是比较常见的手段、现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