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元白:“……”
艹,今天大家都疯了。
“让开!”
丰天澜一剑挥出。
剑气扫退祁元白,而后方的秦无相不肯相让,硬生生迎上这一剑,被扫退数步,斗笠黑纱下鲜血滴落,应是呕了血。
“秦无相!”
丰天澜转眼之间又遭另一师侄忤逆,又惊又怒。
下一刻,他脸色突变。
他抬起剑。
“铛——”
一道不祥的红色魔气,击在了剑刃上。剑身发出声响,颤抖摇晃,几乎要断裂。
丰天澜:“祌琰!”
红色身影卷着弥天魔气降临,话语带笑:
“对小辈出手,也不是自诩伟岸光正的名门正道该为之事吧,丰阁主。”
魔君是擅于话术之人。
丰天澜管教约束仙阁弟子的行为,可经他的嘴这样一捣弄,顿时变成了仗着修为、辈分和地位欺负小孩。
魔君为什么会来?
在场众人有的讶异,有的则是恐惧不已,不停打颤——要命了,今日不会在这里掀起仙魔大战吧?他们还能活着离开这地方吗?
丰天澜冷着脸道:
“仙门之事,尚轮不到你来指点。”
“但盟友之事,我却不能不管。”
红衣的魔修笑得轻佻。
话语落下,祌琰手中那柄文绉绉的折扇一变,顿成一把魔气缭绕的血剑。
仙修们:“……”
他说啥?
盟友?谁是他盟友?穆晴吗?
说起来,穆师妹行事如此乖戾,之前在仙阁内修行时又心魔滋生……她该不会是入魔了吧?
不会吧?
她可是正道之首的徒弟啊!
魔君的血剑一出,原本就紧张的氛围,更是变得一触即燃!
丰天澜和魔君祌琰,一个医修,一个魔修,他们之间竟要来一场旷世剑诀!
仙修们:“……”
怎么感觉比剑修打架还刺激,还要命?
话说回来,魔君祌琰是天下第二吧?阁主好像打不过他。
他们这些仙修是不是要完蛋了?
“住手。”
穆晴阻断了剑诀。
她走上前,说道:“小师叔,我跟你走。”
“嗯?”
祌琰不解道,
“之前还不走,现在却妥协了,你该不会是怕我把你师叔变作剑下白骨,心疼了?”
穆晴翻了个白眼。
“还是说,你怕你走之后,风苑楼为泄愤,杀光此地的村民?”
穆晴没有否认。
她问:“能托付给你吗?”
“这些仙修竟认为你心狠手辣,穆仙子明明是菩萨心肠。”
祌琰笑着收了剑,道,
“穆仙子放心,你我既然已经结盟,这点小事,我自然会办到。”
他低下头,俯在穆晴耳畔,道:
“也请穆仙子不要忘了,你我之约定。”
低哑声音在耳边厮磨,是提醒,亦是挑逗。
穆晴没有答话。
她迈步上前,要走去丰天澜身侧。
秦无相隔着衣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道:
“师妹,不可回去。”
一旦回去,就是神魂俱灭的下场。
祁元白未说话,却也挡在穆晴和丰天澜之间,不肯让道。
穆晴抽出手来,绕开秦无相和祁元白,往丰天澜走去。
江连上前一步,拦了她一下。
他低声道:“你想好了?”
穆晴有些意外,道:
“你不应该希望我快点死吗?”
江连:“……”
他就不该关心这人。
穆晴走到了丰天澜身边。
丰天澜看向一直站在一侧,老老实实,未曾插手仙阁之事的风苑楼弟子,道:
“山海仙阁会处理好此事,给你们一个交代。”
早已被吓傻的风苑楼弟子:
“……劳烦丰阁主。”
丰天澜按着穆晴肩膀,回头要走,却又想起什么事来,对风苑楼弟子说道:
“既为名门正道,就应有名门正道之风度,切莫再因偏见而为难弱小,否则必会引妖魔群起而攻之,迎来灭门之日。”
不等风苑楼弟子反应过来,丰天澜已带着穆晴消失在原地,应是已经走了。
※
云层之上,一艘巨大的仙舟,由西洲北州交界的偏僻之地起航,朝着东海的山海仙阁飞去。
仙舟之中,穆晴与丰天澜同处一室。
穆晴的修为已经到元婴期,而且剑修又格外地能打,主峰弟子们压制不住她,只能如此安排,让丰天澜看管她。
“这就是神剑?”
丰天澜握着陨石剑,拧着眉峰。
“神剑的剑灵,摘星?”
摘星被他挑剔的语气惹怒了:
“你有什么意见?”
穆晴先前已为神剑注入了灵力,因此这次神剑即便离开了穆晴的手,摘星这个剑灵也没被困在剑中,仍能在剑外活动。
穆晴道:“摘星。”
“……哼。”
摘星别过头去。
他其实并不是在为丰天澜对他的不满生气,他生气的是,丰天澜将要以门规严惩穆晴——亏穆晴喊了丰天澜这么多年小师叔,他竟然这样心狠,要让师侄魂飞魄散。
而穆晴居然不反抗,乖乖地跟着丰天澜,上了回仙阁的飞舟。
在摘星看来,这哪里是仙舟,这明明是一条贼船,穆晴一定是脑子坏掉了才会踏上来。
“吃不吃?”
穆晴拍了拍摘星,给他递了一块糕点。
她知道摘星在别扭什么。
她和摘星互为伴生,相处二十年之久,她哪里能不知道这家伙在想什么?
可她没有劝摘星。
摘星没有三观,或者说,他唯一的三观就是穆晴——在他眼里,穆晴这边就是对的,穆晴的对立面就是错的。
哪怕穆晴犯下滔天罪业,他也一样会这么想。
“你还有心情吃!”
摘星怒吼一声,然后就消失不见了,似乎是赌气藏回了剑里。
穆晴:“……”
丰天澜端起茶杯,饮了一口,道:
“你倒是从容。”
“小师叔认为我该怎么样呢?”
穆晴道:“哭着喊着认错悔过?有用吗?”
丰天澜没有回答。
当然是无用。
悔过之心可贵,但十六条仙修的命更贵。
而且穆晴一副“我死也不悔改”的模样,说教再多也是白搭。
※
一个月后,飞舟载着众人回到了山海仙阁。
穆晴被关入仙牢,等候发落。
秦无相也因先前行为不当,被罚到后山面壁思过。
穆晴的事不简单。
她与魔君有盟约,那么,之前发生的很多事,就得重新推敲了。
比如那些前往沧夷取剑,被魔宗截杀在半路的剑修们的死,是否和穆晴有关。
因为事情的复杂性,各峰的峰主都来到了主峰,开会讨论此事。
“唉,穆晴这孩子……”
执法峰的峰主严振捋着胡须,叹气道,
“仙阁内就行事不羁也就算了,怎么出了仙阁也不收敛,反而越加妄为了?”
“我曾因顾忌秦师弟的颜面,太过让着她,若从前一出事就严加惩罚,让她记住教训,也就不会有今日了。”
严振这么说着,却忘记了所谓的“严加惩罚”,是要废穆晴之修为,再毁她筋脉。
这对一个修士来说,或许还不如死。
丰天澜否认道:
“她不是不懂事的小孩,自己在做什么,心里清楚的很。”
剑修都执拗,认定了一件事,就不会改。而且骨头还硬。严振就是罚过她,也免不了穆晴犯错,今日不犯明日犯,迟早的事。
丹心峰的峰主说道:
“真要按门规罚吗?”
“秦峰主飞升在即,正是关键的时候,这样对待他的徒弟,是否会影响到他?”
灵兽峰峰主道:
“穆晴身为天下第一人之徒,犯此错误,会给修真界带来怎样的影响?若不罚她,仙阁如何向修真界交代,如何在这修真界立足?”
炼器峰的峰主连连摇头叹气:
“十五岁金丹,二十岁元婴,化神飞升于她而言,不过是迟早的事。修真界再等千年万年,也再等不到这样的天才了,可惜啊。”
严振对丰天澜道:
“此事当真毫无转圜余地吗?”
丰天澜不想再谈,道:
“我离开仙阁已久,事务积攒,亟需处理。”
“先散了吧。”
……
浪涛叠叠,海兽伏出。
灵气丰裕的山海秘境,就在东海之东的一座仙气缭绕的岛上。
祁元白御着飞剑而来。
撞上一道屏障后,就停下来落在岛上。
秦淮在此闭关,为防打扰,在入岛处设了禁制,不允许他人踏入。
祁元白对着秘境拜了一拜:
“师父,您救救师妹吧。”
祁元白拜过之后,忽然听见身边的沙地上传来了声音,他惊喜地侧头:“师……”
惊喜瞬间化为失落。
“……师叔?”
丰天澜点了一下头,算作回应。
第20章 越狱
仙牢里设置着封灵阵,在这个阵法之中,仙修无法动用灵力和仙术,和凡人别无二致。
穆晴躺在稻草上,闭目修养。
她的灵力被禁,摘星剑和乾坤袋都被收走,手无寸铁,没什么好挣扎的,不如睡觉。
守牢弟子们看她这平静状态,啧啧咂舌。
“不管如何落魄,都能泰然处之,这就是元婴期的无情道大能吗?”
“这么老实,锁链应该不用上了吧?好歹是秦峰主的徒弟,别弄得太狼狈。”
穆晴有些烦躁的睁开眼睛。
她虽然灵力被禁,但修行多年锻炼出的敏锐五感却不会因封灵阵而失效,这些弟子们的闲言碎语,她都听得清楚着呢。
她开口道:“喂。”
守门弟子试探着朝她这边看过来。
“你灵力好乱啊,筑基之后没闭关稳定自己的境界吧?”
穆晴坐起身,一手支着脸,道:
“经脉不宽阔,灵力却很暴躁,横冲直撞,这样下去迟早损伤经脉,天赋再好也要沦为废人。”
守门弟子们愣了一会儿,他们才反应过来穆晴说的是谁,纷纷让开道,将洛辰生推上前来。
洛辰生一脸茫然地指了指自己。
穆晴:“对,就是你。”
洛辰生半年前就突破到了筑基期。
他年岁不大,入道的时间也不算久,能早早到筑基期,证明他在修行这方面才能不错。
洛辰生满心欢喜,以为会有哪位长老看上他的天赋,将他收为亲传弟子。
可长老们一见到他,就连连摇头,让他先解决问题再说。可他们又不告诉洛辰生哪里有问题,说他连自我洞察都做不到,还修什么仙,不如回家种地去。
直到今天,穆晴一语道破,洛辰生才知道自己有什么问题。
作为看守仙牢的弟子。
洛辰生有些防备,穆晴是要和他打好关系,再利用他逃跑。
但他同时也是一个修行者。
走上了这条长生不老之道的人,哪一个不希望自己再往前行一步,离大道更近一步呢?
何况看穆晴进仙牢之后的表现,她也不像是有跑路的心思……
洛辰生说道:“请小师姐解疑。”
穆晴打量了一下洛辰生,说道:
“你还在筑基期一层,经脉损伤也不严重,应该才筑基不到一年吧?”
洛辰生心中震撼。
穆晴不愧是二十岁就能元婴的人,被封了灵力,无法使用探查的仙术,还能看得这样具体。
修真界常有人言,大能们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知过去通未来。
现在看来,这似乎不是虚言。
穆晴说道:
“这时候去稳固修为还来得及,记得要闭关时要努力把修为往下压,不可往前冲。”
洛辰生连连点头:
“我知道了,谢谢小师姐指点!”
“唉,没事。”
穆晴无所谓道,
“我待在这里也没事做,怪无聊的,又见不得明珠蒙尘,就多言了几句。”
这时其他的弟子们心情也有些雀跃。
不过一会儿,一名弟子大着胆子上前道:
“穆师妹,我修行时遇到了一点障碍。我也是修无情道的,无情道要求人心无波澜,可我总是心烦意乱……”
穆晴道:“心烦意乱是本能,很正常。”
“凡俗之人命数不过百,一生便有三千烦恼;仙修寿数更长,只会经历更多事。烦过了,恼过了,才能看透一切,让这颗心真正静下来。”
“……当然了,我阅历也不怎样。”